“他们好大的胆子！”李老爷气疯了，“我启儿的两只手都因为他们方家废了，如今又要烧粉青釉来抢我们的生意，这是要把李家往绝路上逼啊！”

  “不是，等会儿，启儿的手……你之前不是说不小心摔的么？”常老爷听迷糊了，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唉！本就是丢人现眼的事情，之前不好意思与你们多说罢了……”李老爷长叹一声，然后便给常老爷详细地讲述了李方两家结仇的始末。

  得知李珉启的两只手这辈子再也没办法恢复正常，常老爷也是一阵心惊肉跳：“慕鸿那小子看起来温良敦厚，背地里竟是如此阴狠之人，实在叫人害怕！”

  “常老弟，你这回能在我们李家危急的时刻及时通风报信，我真的很感动。之前的事情，都是我错怪你了，还请你别放在心上。”李老爷到底是在瓷器行当里摸爬滚打过的人，他太清楚这批瓷器若是成功流入市场，会给方家的发展带来多么大的助益了。

  等到了那时，李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只怕都不能翻身了。

  “老哥你这是哪里的话，我若是真的放在心上了，这回怎么可能还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常老爷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四处打量着。

  不过，这一打量，他察觉出不对劲来了，狐疑地问道：“这……你们家现在怎么空空荡荡的？”

  “还不都是被那小桃子害的？”李老爷摇摇头，“我们去年年底抵押了铺子，才跟天泰亨借了钱，本想着今年扩大一下规模。短短四个月，慕鸿就因为私仇逼着我们还钱，要是不还的话，就把李家的铺子送给那小桃子当分店，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全都变卖了，这才堪堪平息了这件事。”

  李老爷只顾着诉苦，却没注意到，此时常老爷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原本在得知慕鸿挑断李珉启手筋的时候，常老爷就已经悄悄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了。毕竟，慕家莫说在这义南镇的地界上了，哪怕是到了京城，都还是有些人脉和手段的。

  慕鸿既然愿意为了小桃子，宁可撕破自己伪装多年的和善面具都要替她出气，想来若是方家落难，慕家必会全力协助反攻。

  不过常老爷寻思着，李家虽实力比不上慕家，但这几年在瓷器行当里也颇为风光，总归是有两把刷子的。更何况，那李珉启是李家的宝贝疙瘩，方家害李珉启成了废人，李家还不卯足了劲儿报仇？

  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常老爷心想，李家总比兔子强点儿，就算称不上老虎，再不济也得是个牛吧。

  那牛疯了，也是相当恐怖的……

  可常老爷没想到，这头牛，还没疯就先穷了！

  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资金，看李家这样，现在估计凑个二百两都费劲，还拿什么来跟方家斗？

  见常老爷神色不对，李老爷赶忙道：“哎呀，钱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了。想当年我们白手起家，不也照样把铺子和窑场经营得风风火火。现在起码底子都在，只要我努力一下，相信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

  “啊对对对，李老哥的能力，我还是相当佩服的！”常老爷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面上却装出一副有些难受的样子。

  他虚扶了一下额头，表现出晕晕乎乎的状态：“哎呀，我这酒喝多了，还真是有些难受。方老哥，既然东西我都已经送来了，就不在这儿多待了，得赶紧回家休息一下才行。这人啊，年纪大了，酒量可不比当初喽～”

  “啊这……”李老爷赶忙一把搀住常老爷，关切道，“你这样回家能行么？要不还是在我家先休息一下吧，客房里床褥都是干净的，你……”

  “不用了不用了。”常老爷摆摆手，“马车还在外头候着呢，钱我都付好了。”

  说完，他便踉踉跄跄地朝外走了。李老爷不放心，一路护送着陪他走到大门口，亲眼瞧见他上了马车，这才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李夫人刚才就听到了动静，怕耽误他们谈话才没出现。如今见客人已经走了，她忙不迭迎出来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么？”

  “我被小桃子摆了一道。”李老爷的拳头握得死死的，脖子上青筋暴起，看起来特别吓人，“那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粉青釉下手。”

  “她也开始烧粉青釉了？”李夫人心里一惊。

  “何止是开始烧，她都已经烧出来了！”李老爷拿起桌上的如意花插，心里的气儿实在没法打一处来，“你瞧瞧这釉色，跟咱们家的简直八九不离十，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更清透更鲜亮了。当初咱们摸索这个釉料的调配，足足折腾了七八个月，可他们呢，根本就是在咱们釉料的基础上直接改良的，前后也就半个月，便烧出了这样成色的瓷器！”

  李夫人拿过那如意花插，仔细打量一番之后感慨道：“这花插做得确实精巧，看来，小桃子的确有些本事。”

  “不行，我得去窑场一趟，晚上你自己睡吧，不用等我了。”李老爷越想越沉不住气，现在时间就是生机，决不能放任方家顺利让新瓷上市！

  “现在去窑场？”李夫人看了一眼外面有些擦黑的天色，“老爷，现在都酉时了，等你到了浮玉山也早就……”

  “酉时怎么了，甭说是酉时，现在就算是寅时我也得去！”李老爷面色凝重，“我要是不去，过不了几日，咱们一家人就得上街讨饭为生了！”

  说完，李老爷吩咐小厮去准备马车，很快便抱上那几只木盒子出发了……

  而此时，趴在醉香楼雅间里的方老爷，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醉眼，望着面前一桌子的残羹冷炙，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想起来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

  见常老爷早就不见了踪影，方老爷忍不住嗤笑道：“老常这个人呐，格局还是太小了，不过是没答应跟他合作，至于一个人偷偷溜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