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托我？”方老爷醉眼惺忪，努力用胳膊撑着脑袋，这才没直接趴在桌子上。

  常老爷又帮他把酒杯满上了，小心翼翼道：“方老哥，你们家如今是胜券在握，无论是器型还是釉色，现在都称得上是独占鳌头。我想不如咱们两家联手，把梅子青釉也做一番改良。你放心，我是个有眼力见儿的，釉料配方我可以无偿分享给你，若是你放心我常家的技术，可以派人来指点一下器型。若是不放心，那你们方家直接制作也一样，到时候产生的利润，咱们按比例分成就是了。”

  “你等一等哈。”方老爷艰难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至窗前。他将窗户开到最大，让外面的风吹在脸上。

  许是觉得还差点儿意思，又拿过茶壶，猛灌了不少茶水。

  就这样隔了差不多一刻钟，方老爷原本涨红的脸，总算是慢慢趋于正常颜色了。

  他重新回到桌前，一本正经地看着常老爷，认真问道：“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是想跟我们方家合作？”

  “对！”常老爷猛地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对于常家来说，最值钱的东西，无非也就是梅子青釉的釉料配方。要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常老爷也不愿意拿出来。

  尤其，还是无偿共享。

  可方家如今已然是蓄势待发，常老爷寻思着，自己若是什么都不做，那跟等死也就无异了。

  他小时候，常听人说起一句不太要脸的话－－打不过就加入。

  眼下，他面临的可不正是这样的局面么？

  方家现在烧出来的粉青釉，足以将李家全方位碾压。除非小桃子失心疯，给方家的新瓷定一个高到天上的价格，让所有人都买不起。

  不然的话，方家轻而易举就能打败李家。

  常老爷虽然听说过，方家跟李家之间多少有些龃龉，这次直接挑粉青釉下手，或许也跟两家的私仇有关。

  在干掉李家以后，未必会再朝着梅子青釉下手。

  可常老爷也不敢赌啊！

  正所谓在商言商，方家既然重新拥有了问鼎瓷器行当头把交椅的实力，难保将来不想一统局面。

  对于小桃子的行事作风，常老爷不了解，但也不敢轻视。

  毕竟，原本犹如一潭死水的方家，在小桃子认祖归宗以后，竟在短短时间内，就重新盘活了。

  常老爷是生意人，又不是街巷口晒着太阳嗑瓜子儿的无知妇孺，他太清楚“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了。

  没及笄的小丫头怎么了，面慈心狠的人，自古以来就有不少。

  而且这种人，越是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做起事情来就越是狠辣。

  小桃子她爹方老爷瞧着倒像是个合格的生意人，结果呢，方家在他手里，一路从巅峰跌到低谷，中间连个磕巴都没打过。

  当然，常老爷如此看好小桃子，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她跟慕鸿的关系。

  如今这义南镇上谁都知道，慕鸿对小桃子情有独钟。

  这几样配置加在一起，让常老爷十分笃定，方家此次来势汹汹。

  与这样强悍的对手为敌，常老爷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他能跟方家拼什么？

  拼制瓷工艺？人家方家是百年传承的老字号，而常家的招牌从创立至今往多了说也就二十年。

  还是拼售卖技巧？方家上回靠题字来卖瓷器的主意，常老爷至今都印象深刻。他自问根本想不出这种能让日流水高达几千两的主意，还不如早早认输投降呢。

  至于拼钱，那就更没得比了～方家如今背靠天泰亨，那钱袋子比谁都厚实。说句难听的，方家如果真被逼急了，就用最简单的低价策略，只要有天泰亨在背后做资金支持，他们能熬垮义南镇上所有做瓷器生意的。

  所以对于常老爷来说，既然肯定打不过，还不如早早加入呢～

  这个办法虽然不太体面，但起码能保命啊！

  趁着方家还没自己烧出梅子青釉，那他手里的配方就是有价值的，早些投诚，那他便从砧板上的鱼肉，变成了那柄可以去切鱼肉的刀俎。

  若是能高枕无忧的，坐看方家下这一盘大棋，岂不快哉？

  可常老爷的小算盘，却没能得到方老爷的认可。

  重新落座以后的方老爷，上上下下将常老爷打量了一遍之后，语气里带着轻蔑地问道：“老常啊，你凭什么觉得，以我方家如今的实力，还需要跟你合作呢？”

  “这……”常老爷面上一窘，仰头喝了一杯酒，这才硬着头皮说道，“方老哥，咱俩以前那也是有些交情的，再说了，小桃子毕竟年纪轻，对瓷器行当不够了解。若是方常两家联手，必能大杀四方啊！”

  “有些交情？”方老爷笑了，之前他们被李家差点儿挤垮的时候，怎么不见常家来跟他谈交情？如今眼看着方家要崛起了，攀交情倒是攀得比谁都快～

  “方老哥，我知道你因为以前的事情，心里有怨气。可你也是做生意的，应该能明白，我也是有苦衷的啊！”说起之前的事情，方老爷心里不痛快，那常老爷心里也不舒坦啊！

  是，他的确没在方家最难的时候伸手拉一把，可最起码，他也没有落井下石啊。

  那生意场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李志野心勃勃，多少次明里暗里的跟常老爷说过，希望他能跟自己联手先把方家搞垮。

  常老爷虽然也动过这个念头，但好歹最终还是忍住了。就因为这事儿，他和李志也闹得不太愉快。

  常老爷寻思着，明明他都替方家顶下这么多压力了。结果到头来，竟然变成了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你有苦衷是吧，那我现在也有苦衷～”方老爷轻笑，该说不说的，他觉得常老爷多少是有些没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之前常老爷说请他吃饭，方老爷还觉得这人挺懂事儿，知道伏低做小。却不料，对方打的竟然是跟方家合作的主意。

  要是这样，方老爷可就不高兴了。那合着，我把你当小跟班，你竟然想跟我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