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拨开迷雾见日出
作者:龙游      更新:2022-06-05 11:13      字数:6793
  水溶笑道:“此人便是……”

  “檀日新!”隋子明忽然吼道,“必是他无疑!再不会错的!”

  水溶微笑摇头:“不对,此人便是薛牧之。”

  此话一出,不论是黛玉还是隋子明脸上都有些变色,隋子明立刻问道:“我说表哥,你没发烧吧?他把你整治成这样你还谢他?”伸手便去摸水溶额头。

  水溶笑着拨开他的手:“不要胡闹。我们要感谢薛牧之,是因为他疑心太重,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才会被我们钻了空子,查到他的落脚点和关押娉婷王后的地点。

  不过,那已是多日之前的事了,后来他是否更换了关押地点,就不好说了。”

  黛玉立刻站了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水溶忙道:“黛儿不要去!我早已派人去营救了,估计这一两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黛玉这才放心坐回原位,嗔道:“你怎么不早说?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白白叫人担心!”

  隋子明笑道:“他睡了三天,心里烦闷,正要多说笑一会子才畅快!”

  水溶摇了摇头:“我是突然想到,世上有些事本来很简单,却总是被我们复杂的想法弄得混乱起来,其实我们没有想过,最不可能的地方便是最可能的地方……”

  隋子明把嘴一咧:“得,又开始了!那什么,你们慢慢说着,我可走了啊!”

  水溶忙道:“慢着,我还有事请你去办呢!”

  隋子明皱着眉头不停的摇头:“我就知道,你若不是有事找我去办,巴不得赶我走呢!哼哼!说吧,是杀人呢,还是放火?”

  黛玉噗嗤一笑。

  水溶指着他笑骂:“我叫你自杀你干不干?”

  隋子明把脖子往前一伸:“给你了!是拿刀砍还是用绳子勒,你瞧着办吧!我是没有半点怨言,等日后你回到古宋之后,跟我亲娘说,她亲儿子被干儿子送到酆都城当判官去了!”

  黛玉绷不住笑,双肩不停颤抖。

  水溶也憋不住大笑起来,扯动了浑身的伤口,忍不住“哎哟”连声。

  黛玉忙过来替他查看,道:“快别闹了,你身上的伤口刚刚才愈合,若是就此挣破了,再要康复可就麻烦了!”

  水溶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微微皱眉:“离垢,是不是看我永远起不来床,你才开心?”

  隋子明一吐舌头:“冤哉枉也!你若起不来床,大事小情还不是靠着我一个人?我才没那么傻呢!哎,不对啊!又不是我叫你弄破伤口的,你这一身的伤也和我没有半点干系,凭什么我替你背黑锅啊?啊?天地良心啊!”

  水溶痛苦的躺到床上,想笑又不敢笑,一阵阵肚子痛。

  黛玉笑道:“隋公子,你饶了他吧,如今我们还是干正事要紧。”

  隋子明哼了一声:“我说表哥,你还要谢谢人家林姑娘,要不是她,我还真的跟你没完了!此刻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等你好了,还不是叫你压着打?”

  水溶把脸一沉:“离垢,适可而止吧!”

  隋子明把嘴一撇,嘀咕道:“怕了你了!”

  黛玉忙打圆场:“有什么事赶紧说,莫耽搁了才好。”水溶这方说道:“我想请离垢送梦思娜回家。”

  黛玉心中一动,问道:“我这许久未曾听过梦思娜的消息了,她如今在哪里?可好不好?”

  水溶叹了一口气:“黛儿,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梦思娜突然来找我有些莫名其妙?”

  黛玉点了点头,问道:“莫非真有问题?”

  水溶叹了口气,轻轻点头,一脸惋惜:“她已经是薛牧之的人了。我也不知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日若不是梦思娜引开我的注意力,我也不至于受了这样的重伤;但是当薛牧之要杀我的时候,她也替我求情。”

  隋子明长长叹息:“这位姑娘我见过,那股子豪爽劲儿真丝毫不比男人差!她既帮助薛牧之打你,又不让薛牧之伤你性命,可见在这件事上,她也很矛盾,正是陷入情爱纠葛的女人正常的反应。若是不帮情郎,自己心中煎熬,若是帮助情郎,又对不起自己的父老乡亲,备受良心指责,唉,真是可怜!”

  水溶微微摇头:“根本不是你想的这样。梦思娜早已不是原来的梦思娜。她已经背叛了她的部族,”他脸上现出沉痛的神色,“所有人都猜不透,她竟然是蓝燕燕的师妹……她之所以阻止薛牧之杀我,是为了好好地折磨我……”

  隋子明眼珠一转,把手一拍:“我明白了!”

  黛玉奇道:“你明白什么了?”

  隋子明撇着嘴道:“表哥曾经对疾风部有大恩,是疾风部无数少女心目中的天神,敬仰爱慕的对象,梦思娜定然就是其中之一!”

  黛玉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水溶,水溶尴尬一笑:“差不多吧!梦思娜曾经对我表明过心迹……”

  “定是你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人家!”隋子明立刻把话头接过去道,“人家再豪爽也是个女孩子啊!唉,经过了这件事会性情大变也不足为奇了!这世上因爱生恨的人和事也太多了!”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

  水溶叹了口气:“大致就是如此。我当时和她说得很清楚的,她也说不会为此做傻事或者是胡思乱想,后来我们相处,仍旧和以前一样是要好的朋友,我实在想不到,她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黛玉问道:“她既然和薛牧之在一起,薛牧之有没有受伤,为何回落到你手上?莫非薛牧之对她不顾而去?”

  水溶摇了摇头:“不。其实梦思娜如今的武功已算得上是今非昔比,当初她虽然在疾风部小有名气,但多数时候还是因为众人敬重她是族长的女儿,处处让她三分。但是如今,也可能是因为蓝燕燕的调教,也可能是薛牧之的指点,她的武功已经可以和离垢有一拼之力了。”

  黛玉道:“既然她是蓝燕燕的师妹,当日和我们一路同行,为何没有选择下毒?”

  水溶苦笑道:“你以为她真的没有想过吗?一来我在附近她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二来,薛牧之有令不准她伤害你分毫,三来,她知道你是医道高手,以她的毒术未必能够成功,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不然你们一起烧衣服的当儿她已有足够的时间下毒了。”

  黛玉点头叹息:“原来如此。我本以为薛牧之的心机就够深沉的了,但毕竟还能从眼神、表情看出端倪,但是梦思娜,唉,我真的没看出来她本身有什么不对,只是因为她来得突然才略有疑心。”

  隋子明一脸的好奇:“她不是和薛牧之在一起吗?你是怎么捉住她的?”

  水溶道:“薛牧之重伤我之后,两个人便联袂而去。一般来说,在找到他们的机会很渺茫。可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习惯,有些习惯更是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尤其是那些居无定所在马背上讨生活的部族,何况我又曾经在疾风部住过一段时间,对他们的生活习惯有一定的了解。

  疾风族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购买一种香料,用以酬神。这种香料是戈壁荒漠上出产的一种名叫幽灵香的草,香气奇特,而产量极少,除了疾风部的人我还没听说过会有别人用这种香草。

  恰巧,当年离开疾风部之时,老族长曾经送给过我一束。我便叫人根据这香气查找,终于找到了梦思娜的藏身之处,而她又不和薛牧之在一处,所以便将她擒住了。”

  黛玉和隋子明恍然大悟。

  隋子明又道:“你叫我把她送回疾风部做什么?莫非还要让疾风族长大义灭亲不成?”

  黛玉道:“她不过是误入歧途罢了,给她些苦头吃也就是了。”

  水溶叹道:“我已经废了她的武功,但是我这么做毕竟没有经过疾风族长的同意,所以我想修书一封,烦离垢亲自走一趟,说明事情的原委,至于到底该怎么处置梦思娜,就看老族长了。唉,其实出了这样的事,最伤心的还是老族长,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竟然还入了歧途……”

  黛玉拍了拍他的肩头:“不要想太多了,天下道路何止千万,没有人能强迫别人选什么样的路,她既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就应该对自己的错误有承担的勇气。”

  水溶点了点头:“是啊!”

  隋子明看水溶脸上有些倦容,忙道:“你早点歇着吧,这件事交给我了!”转身出了大帐。

  黛玉给水溶盖好被子,柔声道:“你好生歇着,其余的事交给我。”

  水溶笑着点头,他也着实倦了,闭上眼睛,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

  黛玉留下人守着他,命人将军中大情小事归拢好了,送到自己大帐旁边的小帐篷里。

  刚刚看完一叠卷宗,伸了个懒腰,女兵来报:隋子明求见。

  黛玉忙命请进来。

  隋子明进来,看了一眼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笑道:“公主受累了!”

  黛玉微微一笑,问道:“隋公子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隋子明脸上的笑容退去,摇了摇头:“是天羽受伤了,我刚才看过,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割破了脚,军医官想尽了法子提它止血,都没有用,所以我过来请你去看看。”

  黛玉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微微变色,天羽生性机警,从来不靠近陌生人,也从来不吃外面的食物,它怎么会突然受伤呢?忙道:“我立刻去看!”

  “还有,”隋子明道,“表哥方才没来得及和你说,如今中军一切稳妥,他对众将宣称有要事和公主商议,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事务,没有任何人起疑。这是他的暗卫传过来的消息。”

  黛玉点头:“还是先去看看天羽,我总觉得此事大不寻常!”

  两个人来到军医帐中,几名军医官正急得直搓手,天羽耷拉着翅膀躲在一角,左足上鲜血淋漓,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也失去了神采,只有见到黛玉的那一刹那,眼眸才掠过一道亮光,嘶哑地低鸣了一声。

  黛玉忙过去抱起天羽,仔细看着它的伤口。

  只见天羽腿上伤处皮肉翻卷,鲜血汩汩流淌,随着血液流出,有一股淡淡的异香随之飘散。

  隋子明忙问:“如何?有法子没有?”

  黛玉皱眉不答,从身边取出一撮药粉,按在天羽伤口上,天羽一声厉啸,身子微微发抖,却没有挣扎分毫,伤口的血渐渐止住了,黛玉这方说道:“它的伤并不重,但是中毒却深。”

  隋子明大惊:“这不可能!它怎么会中毒呢!”

  黛玉伸手命军医官去过纱布,亲自替天羽包扎,神色凝重:“你看到它的伤口没有,像不像被别的猛禽抓出来的?”

  隋子明仔细回想,点了点头。

  黛玉叹道:“伤它的必是金雕。它和金雕一起长大,对金雕的防备是最低的。”

  隋子明右拳狠狠击向左掌,恨恨说道:“薛牧之心真狠,竟然连一头畜生都不放过!”

  黛玉摇了摇头:“此刻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我虽然暂时压制了天羽体内的毒性,但是要想彻底解毒还须费一番手脚,而且天羽失血过多,恐怕有一段时日不能飞上九霄了。”

  隋子明额上青筋暴起:“这个薛牧之心思毒辣,知道天羽是我们最得力的奇兵,竟然……唉!”

  黛玉黛眉轻颦:“薛牧之如今身在缧绁之中,又是如何与金雕通气的呢?”

  隋子明一愕:“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莫不是我们军中有奸细?”

  黛玉忙道:“快去看看……”说到一半忽然打住,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不必了。薛牧之要和金雕通消息或许根本就不用言语或手势,可能是靠药物也不一定啊!”

  隋子明挠了挠后脑勺:“我有些迷糊了,此时此刻我们不是该去看看薛牧之是否已经脱逃了吗?”

  黛玉慧目流波,摇头微笑:“不必,我对自己用药很有信心,他绝对逃不出去。关押他的地方只有你我才知道,对不对?会不会是有人薛牧之借此机会通知党羽前来营救呢?”

  隋子明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果真是黛玉公主,想人之所未想,能人之所不能!离垢佩服!”

  黛玉抿唇一笑:“你放心启程便是,这里一切有我,别说薛牧之绝对逃不出去,便是逃出去了,我也有本事叫他乖乖回来!”

  隋子明哈哈一笑:“若是别人说这种话,我定然不信,但是黛玉公主的话,我一百二十个相信!哈哈,我这便去了,请公主静候佳音!”说着向黛玉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黛玉抱着天羽走出了军医帐,回到自己那里,开方提它调治,过了整整半个月,天羽的伤势才完全康复,可以继续搏击长空,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水溶得知天羽受伤之后,急得不得了,若不是雪雁奉命服侍,死活不肯让他起床,恐怕早已跑到黛玉那里去了。

  黛玉等天羽精神好了些,才带着它去见水溶,道:“溶哥哥,有没有办法知道天羽受伤时的情形?”

  水溶心疼地看着天羽,点了点头:“我试试。”一面向天羽打手势,一面撮唇作哨。

  天羽随之扇动翅膀,不住地鸣叫。

  水溶沉声道:“是金雕伤的它,金雕如今和一个小孩儿在一起。”

  黛玉点了点头:“和我的推测差不多,应该是薛牧之通知金雕抓伤天羽,是我们怀疑他已经逃脱,派人过去看的时候,隐匿在一旁的党羽便可将他救走了。”

  水溶眉头皱起:“你母后有没有消息传来?”

  黛玉摇头,神色一黯:“还没有。”

  水溶有斜躺不住了,翻身就要起来,黛玉忙伸手按住他:“此事急不得,你好好休养,我会妥善处理的!”说着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

  水溶无奈,只得躺下兀自不放心的叮嘱道:“你不可单独行动,若是有事一定要多带几个人,必须把我安排给你的暗卫全部带上!”

  黛玉点头微笑:“我会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嘱咐水溶好生歇着,黛玉转身出来命人搜索娉婷王后的消息。

  直到三日后,消息终于传来,有人曾经在通州城外发现娉婷王后的踪迹,黛玉连忙命人偕同雪雁前往,雪鸢也要去,黛玉因怕她莽撞误事,借口要她留下来保护自己,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水溶渐渐能起来床了,便要黛玉和他一同赶往中军,预备攻打通州的详细部署。

  黛玉知道此事刻不容缓,便答应下来。

  中军众将见到水溶黛玉双双无恙归来,无不欢欣鼓舞,把近日来得到的敌军军情作了详细汇报,大将辛麒道:“这段时间常常有小股敌军前来偷袭,我看他们只不过是妄图骚扰而已,并不能对我们造成多么大的影响,便没有多做理会,仍旧按照元帅的部署,以持重为主,偶尔迎击,但并不冒进,这段时日并无差错。”

  水溶点了点头:“不错。一定是我受伤和公主遇袭的消息传到了任笃行耳中,所以他才会屡屡派军试探我们的虚实。”

  副将赵天佑忙道:“我们这里怎么可能有奸细呢?元帅受伤的事只限于我们这些将领知道,可是公主遇袭之事便是我们也不曾知道,又何以传到任笃行那里去了呢?”

  黛玉摇了摇头:“和我们这里没关系。”

  水溶也道:“不错。我和公主遇袭都是有预谋的,即便任笃行不是最高决策者之一,最起码也是参与者之一,他们这是要内外夹击一举将我们击败!”

  辛麒冷哼一声:“简直是白日做梦!”

  周天照笑道:“他们怎么能知道我们元帅如天神一般,他们的伎俩如何能奏效?我们公主更是百灵护身,遇难成祥,哈,他们就等着我们给他们来一个迎头痛击吧!”

  水溶笑道:“其实我们可以给他们来一个将计就计,”说着和黛玉对视一眼,从黛玉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通州城高墙固,虽然我们最终一定能够将其攻破但势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何况如今我们兵力虽然不少,但是一旦分而击之,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出现不能兼顾的情况,而通州周边各城一向同气连枝互为增援,一个不好,我们反而失手。”

  黛玉微笑着接过话头:“但是我们若能引得他们主动出击,他们善守的优势便会相迎削弱,我们善攻的优势则会相应放大,何况他们原本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圆,从外部攻破不如从内部瓦解来的彻底,一旦他们自乱阵脚,圆不成圆,必会错漏百出,那时便是我们取得最终胜利的时刻了!”

  众将群情激昂,纷纷赞同,辛麒是众将之中比较持重的一个,道:“可是这样,会不会使我们的士气跌落?”

  水溶微笑道:“我知道,你真正的担心不是这个,而是万一我们部署失当,非但不会取得胜利,反而会将现有的一些城池失落,对不对?”

  辛麒点了点头:“末将正是有此顾虑,”他伸手一指地图,“我们要诱敌深入必定要放弃这些已经得到的村镇、城池,可是这些地方有的也是易守难攻,想要再次收回……”

  周天照凑过来道:“辛将军,我们听元帅和公主把话说完如何?或许元帅和公主已经有了对策呢?”

  辛麒向着水溶和黛玉拱了拱手:“还请元帅、公主赐教。”

  黛玉含笑看了看水溶,示意由他来说,水溶朗声道:“我们一向采取的都是与民休息的策略,我相信,百姓对我们的拥护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如果我们要在百姓家中藏些人,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把消息走漏?”

  众将互相看了看,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辛麒道:“末将还是觉得这样不够保险。”

  水溶又道:“我们对这些地方的熟悉程度已经足够我们提前布置下伏兵,前些时我们不是秘密修筑了一些地下通道和密室吗?足以埋伏下五千精兵,如若再能在百姓当中掺杂一些,——我的意思是,把真正的百姓撤走,留下我们的士兵,加起来我们能留下多少力量?”

  辛麒恍然大悟,黑黢黢的脸堂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末将明白了,末将愿意留下来!”

  黛玉忽然道:“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