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十八世生死轮回
作者:龙游      更新:2022-06-05 11:13      字数:8939
  檀日新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原本紫色的衣袍几乎变成了黑色。身边原本的十个侍从已经变成了八个,而且人人都挂了彩。

  檀日新向着黛玉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谢天谢地,小黛儿你平安无事!”

  黛玉眉头一皱:“你们被薛牧之偷袭了么?”

  檀日新点了点头:“我们遇上了一群秃鹫和飞鹰,不过,你放心,我们虽然损折了两个人,却把它们全部消灭了!”

  黛玉忙道:“你们也辛苦了,赶紧请下去歇息吧!雪雁,你着人妥善安排!”

  檀日新走上几步来到黛玉面前,两眼毫不客气地盯着黛玉的双眸,低沉的声音道:“我舍命来援,你连一个谢字都没有么?”

  黛玉微笑道:“俗语说大恩不言谢,你对我是救命大恩,一个‘谢’字不嫌太苍白了么?”

  檀日新又向前踏了一步,微微俯身,面孔距黛玉只有一寸,黛玉身上那股馨香的气息令他陶然欲醉,黛玉那倾世容貌、绝代风华则令他痴迷,嘶声道:“那么,便以身相许如何?”

  黛玉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脸上淡淡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似乎裹了一层严霜,清冷的眸光毫不客气地与檀日新对视。

  黛玉微微的怒意令檀日新自悔失言,本来每次与黛玉见面都会弄得不欢而散,为何自己还要挑些不中听的话讲给她听呢?本来是想赢得她的芳心,这样做岂不是适得其反?

  檀日新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我去休息,有什么事再叫我。”转回身灰溜溜的走了。

  小霞凑了过来问道:“公主,他跟您说什么了?怎么生这样大的气?他是什么人,生的可真俊!”

  黛玉轻轻一哼,淡淡说道:“不过是徒具皮囊罢了!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百年之后,还不是和天下第一丑男子一样是堆枯骨?”

  小霞一缩脖子:“公主,快别说了,我怎么觉着脖子后头凉嗖嗖的?”

  黛玉一笑:“不说这个了,他们毕竟原来是客,又因为我受了伤,你去找军医官赶紧给他们送些药去,”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瓷瓶,“恐怕他们的伤口中了毒,所以把这瓶解毒丹也一并送去。”

  小霞早已被檀日新的容貌给迷住了,巴不得找机会接近呢,既得了这个差事,乐的嘴都合不拢了,接过药瓶一道烟跑了。

  张嬷嬷叹了口气:“我这丫头几时才不让我操心了啊!”

  黛玉摇了摇头:“嬷嬷,你要提醒小霞,檀日新是天鹰国的国主,如今已经立后,王后便是古宋国的七公主。以他的人品相貌,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容易,而让他动情却太难。你最好劝小霞不要对他太好,否则到头来伤心的还是自己。”

  张嬷嬷一脸尴尬,吞吞吐吐说道:“我这丫头见了哪个好看的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她也知道自己没那个福分,所以通常只是借故和人家说几句话便心满意足了。而且她也常常跟我说,好看的男人便如同好看的摆设似的,看着赏心悦目,却不能抱着过一辈子,而且多半也靠不住。所以要嫁自然就嫁一个老实本分的。”

  黛玉点头微笑:“她能这么想就好了。”

  檀日新看到小霞送来的解毒丹,心中一阵窃喜,虽然方才黛玉有些生气,可毕竟还是惦记自己的,否则怎会特特让人来送药?

  小霞贪婪地看着檀日新微微含笑的面孔,一阵阵神魂颠倒,这位可是她有生以来见到的最俊的男人!哇,他不笑的时候,虽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是那种威严却足以令人仰视,他笑起来的时候,甚至带着点小孩子的天真,仿佛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一般。

  檀日新回眸看到小霞一脸痴迷,微微一笑,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可那些女子都会被他冷厉的眼神吓退,今日自己心情好,却不必和她计较。

  小霞的眼睛几乎变成两颗红心,心中激动的呼喊:“啊!他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他居然对我笑了!天啊!我……我……我该怎么办?我好像要飞起来了!天哪!”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檀日新却已消失不见,她把嘴一撅一阵失落,其实她也知道,这俊美男人的笑容不是因为自己而绽放,长长叹了一口,转身回去复命。

  一出檀日新的大帐,却几乎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小霞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仔细一看,原来那人竟是檀日新!弊端还有他身上清新的薄荷香味,光是想想都令人着迷!

  檀日新神色不善,刚刚去找黛玉却碰了个软钉子,此刻满肚子都是怒火,皱眉瞪了小霞一眼,伸手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一声冷哼,快步而去。

  小霞的脑袋立刻耷拉了下来:“唉!这是什么天气啊!怎么一会子是响晴,一会子又是阴云密布呢?”

  黛玉直等檀日新等人的伤势大好,水溶派来迎接自己的人也到了,这才吩咐启程。

  一路上她都是骑马前进,不停地发放粮食、物资给生活无着的贫苦百姓。

  见到她之后,有关她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这一日,行走到一个名叫断魂坡的地方,冷不防射来一支冷箭,目标正是一身戎装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黛玉。

  黛玉身边是那些女兵,稍微靠后才是檀日新。

  隋子明一听到弓弦响,立刻提马来到黛玉身边,伸手便抄住了那支狼牙箭,但是射箭之人膂力过人,饶是他本领高强,亦被带的差点从马上跌下。

  就在他接住狼牙箭的同时,无数枝箭雨点般向着黛玉射来,众女兵忙将黛玉护在正中,其余护卫纷纷过来拨打雕翎,檀日新与八名侍从也赶了过来,檀日新更是寸步不离黛玉左右。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枝箭擦着黛玉的胳膊飞了过去,把衣服上的一块布带走,露出了雪白一段臂膀,一点殷红如血守宫砂雪中绽放的红梅一般娇美喜人。

  雪雁忙替黛玉扯过斗篷遮住裸露出来的肌肤,尽管如此,周围慌乱的士兵,以及不远处瑟缩的平民都有很多人看到这粒守宫砂。

  黛玉除了刚开始有一些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即便是利箭擦着身子过去,脸色也始终没有变过,沉声吩咐人在防御的同时准备反击,加上檀日新九人勇武过人,不多时便已反败为胜,击毙了大多数偷袭的弓箭手,其余那些人见逃生无望,都是惨然一笑,嘴角边流下漆黑如墨的血,顿时气绝身亡。

  黛玉摇了摇头,这些人必定是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把柄握在指使之人手中,否则便不会轻易放弃这样年轻的性命。

  依檀日新的想法,便要把这些人戮尸。

  黛玉冷笑道:“我若这么做,与那任笃行又有何异?还有谁肯来归附?百姓岂不把我看做女魔头?”

  檀日新被她这么一噎,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哼了一声,退到后面。

  黛玉便命人将他们好生安葬,并张榜安民。

  黛玉公主臂上守宫砂鲜艳如血的事很快便传了开来,未等她抵达中军,所有不利的谣言便已彻底消失。

  快要抵达中军之时,忽然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水溶受伤了!

  黛玉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虽然来报信的人以及水溶的亲笔信一再说并无大碍,黛玉还是下令加快行军速度。

  檀日新看在眼中,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心道,若是我曾经和小黛儿耳鬓厮磨数年,想必此刻占据她心房的便是我而不是水溶了吧!唉,造化弄人啊!可是不到最后关头,我决不放弃,只要小黛儿开口,只要她肯跟我,哪怕要我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我也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隋子明把檀日新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好笑。

  可是眼看着夜幕已经降临,不管黛玉如何心急,也必须扎营休整了,否则万一被敌人夹击,这些人肃然勇武非常,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深夜,黛玉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她知道,她了解,若不是伤势严重,水溶是不会告诉她这个消息的,那封字体无力的亲笔信,还不只是他怎样写出来的呢!

  她的心被揪得紧紧的,望着深邃的夜空,喃喃低语:“溶哥哥,你一定要没事!我马上就来了!”

  檀日新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眼中含着满满的嫉妒,和担心,走过去把手里的披风给黛玉披上,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温柔:“秋露这样重,这么晚的天你出来做什么?真不知爱惜自己!”却不知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僵硬无比。

  黛玉轻轻闪身,避过了他的接触,冷冷说道:“这又与你何干?夜深了,檀国主还是请早点歇息吧!”转身回帐去了!

  檀日新的脸色变了几变,把脚一跺:“我这是算什么?!”把手里的披风往地上一掼,愤然而去。

  黛玉蹙眉不乐,慢慢走回自己营帐,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若是以往,小霞必会迎了过来,帐中的女兵也会出声向自己问好,可如今怎么竟这样静悄悄的?

  还不等她想出什么,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柔软至极,却也阴森至极的声音:“小美人儿,黛玉公主,别来无恙啊!”

  黛玉的身子微微一僵,知道来的是薛牧之,冷冷问道:“你想怎么样?”

  薛牧之呵呵一笑,笑声如夜枭悲啼:“我不想怎么样!”慢慢转到黛玉面前,伸手想去摸黛玉光洁的下颌。

  黛玉后退一步避开,声音依旧冰冷:“请自重!”

  薛牧之把手放下,唇角微微有些抽搐,眼神悲伤而阴鸷,一边围着黛玉慢慢踱步一边说道:“你知道吗?我为了完成从小的心愿不知吃了多少苦,不知流了多少血!可是当我遇到你,我突然想改变了!我想过另外一种生活,我想帮助你复国,我想放弃我原来的宏图大业,我只想和你一起比翼双飞!”

  黛玉一脸漠然,并不答话。

  “我也知道,你是溶师弟的心上人,溶师弟也是你的心上人。可是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取代溶师弟在你心中的地位,因为我没有一点比不上他,甚至,我有很多他所不具备的优点和资本,我才是那个能以最少的代价助你复国,甚至开疆拓土的人!”薛牧之的情绪有些激荡,“从小,我什么都让着溶师弟,只要他喜欢,哪怕是我的心头好,我也会拱手相让,只因,他的经历和我太像了!我把他当亲弟弟看啊!

  可是,我知道,我不会一直对他退让的!他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得不到,只能怪他没本事!我能得到,便说明我比他强!

  何况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便是让给我又能如何?就当是报答我小时候对他的好了也不为过吧?”

  黛玉叹了口气,冷冷问道:“打伤溶哥哥的人就是你。”

  薛牧之眉毛一挑,唇角微扬,眼神却依旧冰冷:“不错!想要彻底把他从你心里剔除,最简捷的法子便是杀了他!可惜,他命大,而且我也改变了主意,杀了他虽然一了百了,却太没趣儿了!”

  黛玉又叹了口气:“你们多年的师兄弟,你又于心何忍?”

  薛牧之把手一摊,耸了耸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我的大业,是我一时糊涂,我为什么不江山、美人兼得呢?之前,我一直在为这个问题苦恼,是你,唤醒了我!”

  黛玉心中一动,知道他的病更加厉害了,此时的他便游走在发狂的边缘,随时随地都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破坏。

  薛牧之又道:“我在我的家中,哈,就是你以为是个囚笼的石洞中,因为你给我下的毒,使苦苦思索了三天三夜,我知道我不能再手软了,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优柔寡断了,没有人能阻止我雄霸天下!凡是阻碍我的人,我都要除掉!”他露出一种咬牙切齿的神态,像极了欲择人而噬的饿狼,“溶师弟也不例外!”

  “那我呢?”黛玉冷冷问道。

  薛牧之伸手抚摸黛玉的脸颊,黛玉左躲右闪仍旧未能躲开,薛牧之弯唇一笑,连冰冷的眼底也有了些残酷的笑容:“我怎么舍得杀你?我要让你陪我到最后,看着我把所有人,包括你的溶哥哥,全部踩在脚下!”

  黛玉心底涌起一股凉意,他已经疯了,他曾经怎么对付溶哥哥?还有母后!他已经不能用常理来估量了。

  “我母后是不是在你手中?”黛玉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她甚至害怕薛牧之的回答。

  薛牧之捏住了黛玉腮上一点肉轻轻捻动,阴阴笑道:“不错,他们的确在我手中,如果你好好跟我合作,他们绝不会受到丝毫伤害,如果你再次拒绝我的好意,嘿嘿,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所以说,你挚爱的母后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

  黛玉冷冷打掉他的手指,面无表情:“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薛牧之把右手伸进怀中,再伸出来的时候已经握成了拳,眉毛轻轻一挑,神态轻佻:“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特别容忍……不过,一个人的忍耐力总是有限度的,今日我满足你的要求,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否则,我岂不是太吃亏了?呵呵,我手心里是你母后身上的信物,你要想好了,到底要不要看!”

  黛玉语气冰冷:“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

  薛牧之把脸向着黛玉凑去:“看了,而且确信了,就要把你交给我;若是我撒谎,哈哈,我若是撒谎,你又能奈我何?哈哈哈!”

  黛玉俏脸煞白,努力平稳着自己胸中的怒气,尽力使自己的声音不因为怒火而颤抖:“把手张开!”

  薛牧之双唇轻轻抿出了一个笔直的弧度,似乎是在欢笑,又似乎是在冷笑,目光中透出几分阴鸷,慢慢把手张开了。

  他掌心中珠光莹然,是一颗硕大的黑珍珠,镶嵌在一块无暇美玉上,黛玉一眼认出,这是娉婷王后的贴身之物,是当年林之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黛玉身子轻轻一颤,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黑了,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搞鬼!所谓的提醒自己、暗中替师弟保护自己不过是在演戏!这个人太可怕了!

  薛牧之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别样的热情与渴望,双眼不停地在黛玉身子上逡巡,信手把那镶珠玉佩往地上一丢,就向着黛玉扑来,口中低沉的嘶吼道:“我今日就先得到你的人,他日不怕得不到你的心!”

  “你若是碰她一下,你也活着走不出这顶帐篷!”门口忽然传来冷冷的声音!

  薛牧之身子一僵,脸上的肌肉也微微有些僵硬,但仍旧未曾回头。

  “溶哥哥!”黛玉又惊又喜,向帐门口奔去。

  薛牧之形如鬼魅,立刻把黛玉的胳膊扯住,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女人,我说过,即便是对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黛玉对着站在门口的水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收敛了笑容,仰起脸有些鄙夷,有些傲然的望着薛牧之变得几乎狰狞的面孔,淡淡说道:“真的吗?”

  薛牧之眼中闪过一道迷茫之色,忽然感到脑袋一阵发胀,脚下无根,“噗通”一声仰面摔倒,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哑声道:“女人……下次,我对你绝不……手软!”两眼翻白,就此失去了知觉。

  黛玉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几步来到水溶跟前,担忧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无什么不妥,忙问:“你的伤到底怎么样?究竟是薛牧之在诈我,还是你在演戏?”

  水溶向着她微微一笑,一片柔情不言而喻,但忽然扶住了胸口,眼睛轻轻闭合,嘴边沁出了一道血丝,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黛玉一声惊呼,连忙扶着他进入大帐,服侍他睡倒在床上,一面叫人进来把薛牧之捆了,一面亲自替水溶诊脉。

  水溶的伤势很重,尤其是内脏都有一定程度的破损,需要调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好转,黛玉黛眉蹙紧,对薛牧之更加痛恨。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若心态平和,自能安之若素,但若是人心不正,心性难免扭曲,以致做出有悖伦常之事。

  亲自开了药方,命人去抓药,又给仍旧昏迷不醒的薛牧之灌下了化功散,救醒了内帐中昏睡的雪雁、雪鸢以及一众女兵,叫隋子明亲自看管薛牧之,没有自己的亲笔信,任何人不得接近。

  雪雁等人一脸愧疚,低垂了头不敢看黛玉。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和你们无关,薛牧之的武功几乎是神鬼莫测,你们栽到他手上一点也不冤。留下两个人帮忙和我照顾元帅,其余人等立刻出去,照常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许透露元帅重伤之事!”

  众人纷纷领命,各自行动。小霞立刻去煮了一碗参汤,小心翼翼走过来的时候,恰巧看到水溶的面容,就是一呆,最近也不知是自己走了什么运,见过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俊,而且这些男人竟然都是冲着公主来的!这个人便是元帅么?我一直都以为元帅指挥千军万马,攻无不克,必定是个老头子,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唉,他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啊!他是我们琼林国复国的希望啊!都是那个该死的薛什么牧之!

  小霞一阵咬牙切齿,看到黛玉以手支颐几乎睡着了,脸上却仍旧是一片担心之色,悄悄放下药碗,一转身直奔羁押薛牧之的小帐篷。

  不多时,负责抓药的人回来,禀明黛玉,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黛玉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床上双目紧闭的水溶,亲自去煎药。

  水溶整整昏迷了三天,黛玉也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三天,雪雁等人看得心疼,要替换黛玉,都被黛玉固执地拒绝了。

  第四天,黛玉实在疲累至极,一边给水溶诊着脉,便伏在床边睡着了。

  雪雁轻轻给黛玉披了一件斗篷,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命人在大帐外严加警戒。

  那是一个到处流光溢彩的世界,亭台楼阁琉璃为顶、白玉为墙,就连云朵也都如梦似幻,常常有各色毛羽鲜明的灵鸟轻灵的穿梭于云间。

  白衣翩跹的黛玉,偎依在素衣飘飘的水溶身边,一脸温柔的笑意,徜徉在花海之中。

  他们之间有着说不完的情话,道不尽的缠绵,黛玉带着淡淡的羞涩,听着水溶对自己的许诺……

  突然琉璃世界变成了金銮宝殿,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道:“水溶,你与黛仙子触犯天规,玉帝有旨,罚你们十八世生离死别!”

  漫天黄沙,残阳如血,一支浩荡的送亲队伍蜿蜒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

  黛玉坐在高高的驼背上,透过眼前的纱幔想努力看清自己的未来,可是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黄沙掩埋了她的希望。纵然生在帝王家又能如何?纵然享尽了半世荣华又能怎样?她终究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反而为了家国命运,要委身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朽!

  她不敢回头,因为,送亲的便是水溶,那个令她铭心刻骨的男人,但是她不能和他在一起!

  原来,生离,便是要心爱的男人看着自己嫁给别人!

  庭院深深,黛玉背井离乡尝尽人间苦楚,忍受病痛折磨,在如花的年纪中一点一点消磨生命,却再也无缘与早逝的爱人相会,虽然明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

  原来,死别,便是即使近在咫尺也有生死之隔!

  生离与死别像是一个圆,整整轮回了十八世……

  每一世都有着刻骨的相思,和撕心裂肺的痛。

  黛玉悚然一惊,突然睁开了双眼,感觉两道冰冷的水滴正在流下脸庞,心中仍旧酸酸涩涩的。

  “黛儿,你醒了?”水溶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极尽温柔,“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抬起手想替黛玉擦去腮边的泪水。

  黛玉脸上的哀戚尚未消退,伸手握住了水溶的手:“溶哥哥,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水溶微笑道:“做梦而已,不要当真。”

  黛玉眼中又浮起一层雾气,略带哽咽的道:“可是,我怕……”下意识地把水溶的手握紧了。

  水溶忙问:“是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黛玉便把方才的梦讲了一遍,心有余悸:“我只梦到了十七世,我怕……”她咬紧了樱唇,声音微带颤抖,“这一世便是第十八世……我真的不想再重复那样悲惨的命运!”

  水溶伸出另一只手,爱怜地拂去了黛玉脸上的泪水,缓缓说道:“不会的……这个梦还有后半段,”面对黛玉疑惑的目光,他柔柔的笑着,“我和你做了同样的梦,经历了十七世同样的痛苦,但是第十八世已经结束,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已经结束,这一世,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黛玉不敢相信:“是真的?你没有骗我?”

  水溶缓缓把每一世的轮回说出,果真与她的丝毫无异,她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趴在水溶身上嘤嘤而泣。

  水溶温柔的抚摸着黛玉满头秀发,心中充满了柔情。当年他进宫祭奠生母被王进忠打伤之后似乎也曾做过这个梦,只不过没有这一次这样清晰,每一世的生离死别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心上,“黛儿,我们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不要伤心了。”

  黛玉慢慢抬起头,虽然脸上仍旧带着泪水,但是已然是笑靥如花,仿佛带露的芍药、雨后的新荷!

  水溶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黛玉捉住他的手腕,仔细诊了一回脉,微笑道:“你的伤势已经稳定了,继续用药,过不几天便会好了,不过好了之后仍旧不能有太大动作,否则落下病根神仙也救不了你!”

  水溶柔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了。”

  黛玉脸一红,轻轻啐了一口:“呸,谁担心你了?少要自作多情!”站起身来,轻轻一顿足就要往外面去。

  水溶忽然哎哟一声,从床上滚落下来。

  黛玉花容失色,忙返回身将他扶起,嗔道:“你不要命了吗?”

  水溶看着黛玉一脸的关切,尽管浑身都痛,心里却乐开了花,痴痴说道:“我没事……”

  黛玉忽然明白了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脸上又是一红,佯嗔道:“你再这样,当心我真生气了!”

  水溶连忙告饶,又问:“我睡了几天?”

  黛玉道:“三天。”

  水溶眉头一皱,问道:“那天我听见薛牧之说,你母后在他手中,你想要如何营救了没有?”

  黛玉摇了摇头,有些沮丧:“薛牧之藏匿的很深,基本上,他那些手下只知道自己有一个不能背叛的主上,但是这位主上究竟是谁,就没人知道了。我们想尽了一切法子审问,薛牧之就是不吐口,唉,如今我也没了法子。”

  水溶挣扎着坐了起来,微微一笑:“这个忙,我帮得上!”

  黛玉先是嗔道:“你好好躺着就是了,何必坐起来?忙拿了个枕头替他垫在身后,”这才问,“你有什么办法?”

  水溶微笑道:“你忘了不成?我曾经派人追踪过他的。”

  黛玉喜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如何,结果如何?”

  水溶却卖开了关子:“这一次你要好好感谢一个人,不过不是我,你我之间已经不用这样客套,也不是我的手下,你不妨好好猜一猜。”

  黛玉佯怒道:“你要说便说,不说便算了!我才懒得和你胡闹!也没见你才活过来,就这样的!”

  水溶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

  隋子明突然探进脑袋来嘻嘻笑道:“不光嫂夫人猜不出来,我在这里已经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呢!”

  黛玉两颊艳如桃花,把脚一跺:“你们!”

  水溶忙跟隋子明打了个眼色,隋子明乖乖走过来向黛玉深施一礼:“请黛玉公主恕罪,小的一向口无遮拦……”

  黛玉白了水溶一眼,远远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再说话。

  隋子明推了推水溶,笑道:“我说表哥,快说吧!人家心里痒着呢!”

  水溶却向黛玉道:“黛儿,你不生气吧?”

  黛玉哼了一声:“你若早早交代,我何必跟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