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可他已经死了!
作者:寒青梧      更新:2022-05-24 08:35      字数:4467
  幽静冷清的寝宫,除了几张布满灰尘的桌椅,便只有发髻凌乱、呆呆坐在一张木椅中的韦太妃。

  突然,紧闭的房门骤然打开,一阵冷风直面而来,卷进庭院中枯黄的落叶,带着一些尘埃。

  韦太妃随着突然亮起一束白光的房门望去,只见几道身影踱步进来,甚是熟悉。

  她因许久不见强光,而微眯起眼睛,却是目不转睛地看向门口。

  待那三人走近,韦太妃才看清,原来是武照、郑太妃和燕太妃三人。

  韦太妃冷笑起来,道:“你们三个是约到一起过来的呢,还是这么凑巧,在路上遇到的?”

  郑太妃看向韦太妃,冷笑一声,神色颇有几分得意,道:“如今太妃一人在此,难免寂寞,我等当然要来向你平安探望,才不会让你有寂寥之感。”

  韦太妃冷哼一声,白了郑太妃一眼,却只是不语。

  郑太妃目光懒懒地环视周围一圈,啧啧啧道:“如今这寝宫,想必太妃你住得一定不习惯吧?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你落得如斯田地,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韦太妃脸色一冷,沉声说道:“哀家的确咎由自取!但凡先帝在世时,哀家若能再狠心一些,或是再恨毒一些,要了你这贱人的狗命,如今也轮到你这个贱人在哀家跟前放肆!”

  郑太妃轻笑说道:“是啊。那哀家倒还真是要多谢韦太妃,当年‘手下留情’了。”

  郑太妃不急不俆地说着,直气得韦太妃半晌说不出话来。

  燕太妃轻咳着道:“哀家自进宫以来,从未想过要害任何人,也没有与任何人为敌。只是哀家不明白,何以你要陷害哀家的孩儿,为何?究竟是为何?”

  燕太妃越说越激动,不禁又咳嗽不止。

  韦太妃看向燕太妃,挑眉说道:“不错,你进宫以来,的确与世无争。但也正因为如此,你竟与郑太妃私交甚密,而偏偏……郑太妃又与哀家势成水火。你夹在我二人之间,便注定不能独善其身。并非哀家想要害你,只是倘若不这么做的话,你又岂会跟郑太妃疏远,让哀家有机会斗垮郑氏?”

  燕太妃咬牙狠狠说道:“你真是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韦太妃说罢,不禁仰头轻笑起来,笑声带着几分凄凉,直听得人不禁毛骨悚然。

  一时笑声止住,韦太妃才继续道:“在这个后宫,有几人不是丧尽天良、尔虞我诈?即便是心思单纯之人,只要入了这红瓦高墙,要么死、要么疯,若想要生存下去,就得逼着自己谋算、逼着逼着自己学会算计!”

  武照美眸微闪着,心中对韦太妃的这一番话感同身受,不禁沉默不语。

  只听韦太妃继续说道:“就好比你们。倘若不是你们设计陷害哀家,哀家又岂会落得今时今日的地步?成王败寇,哀家如今认栽,当年你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郑太妃和燕太妃听了韦太妃话,不禁狐疑,正想开口,便听武照说道:“两位太妃可否到外边等我一会儿,容我单独和韦太妃说上两句?”

  郑太妃和燕太妃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些了几分了然,不约而同地答应着,又看了韦太妃一眼,便退出房去。

  韦太妃目光微冷,落在武照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问道:“怎么?哀家如今已是手下败将,你还有什么奚落哀家的话?想来,无非是当初先帝召你入宫之时,哀家曾买凶对你下手。可你进宫这么久了,哀家可成为对你狠下杀手。”

  武照仰头,抿唇轻笑道:“你的确没有……可并非是你没有这个心思,只是你没有这个机会罢了。当初你不也三番两次污蔑我的清誉?”

  韦太妃冷声一声,不屑地道:“污蔑?倘若你与皇上不是当初早已眉来眼去,何故先帝才刚去世不久,你便妃皇上召进宫来,还被封为昭仪?先帝当初但凡信哀家半句,也不知如今由得你这个小贱人在哀家面前耀武扬威!”

  武照抿唇冷笑,轻慢地道:“这就算耀武扬威了?那倘若我告诉太妃,你之所以落得今时今日的地步,皆因我想要替徐惠报仇,那你岂不是要大发雷霆了?”

  果然,韦太妃听了武照的话,不由得浑身大震,瞪向武照道:“竟然是你!”

  武照从韦太妃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出,韦太妃显然没有料到是她所为,不禁冷笑出声,带着几分讥诮道:“韦太妃,你害过本宫多次。本宫只害你这一回,不算为过吧?”

  “武照,你这个贱人!哀家真是低估了你!”韦太妃咬牙切齿地瞪着武照,恨不得冲上去将她碎尸万段。

  武照却毫无惧色,不慌不忙地轻笑道:“那确实!其实从你刺杀本宫开始,就该知道,本宫迟早是要报仇的。更何况,你还杀害了我最好的姐妹,徐惠。”

  韦太妃抿唇轻笑,笑声甚是阴冷,好半天,才止笑道:“哀家原本以为,在这后宫之中不可能有所谓的姐妹之情。想不到,你倒是个真性情之人。为了所谓的姐妹之情,为了徐惠,居然设这个大个圈套,欲置哀家于死地!”

  武照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沉声说道:“你可知,徐惠是本宫在宫里最好的姐妹!你与她究竟有何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韦太妃扬声轻笑,声音带着几分凄凉,尖利说道:“为何?你说为何?正因为她是你的好姐妹,她才必须要死!”

  说罢,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神情近乎癫狂。

  武照看在眼里,又气又恨又隐隐觉得韦太妃有些可怜,不禁蹙眉责备道:“你恨的人是我,为何要对惠妹妹下手?”

  韦太妃斜睨向武照一眼,唇角带着一丝轻蔑,淡淡说道:“的确,我恨毒的人是你。可是有一个人,她比我更加恨毒了你。而徐惠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那个人知道你爱的人并非皇上,而是杨煦……”

  武照听到“杨煦”二人,当即浑身一颤,只听韦太妃继续说道:“……徐惠原本与你感情亲厚,已是犯了那人的忌讳,可偏偏她还知道杨煦的死因。留她在世上,只会后患无穷,杀她,无可厚非。”

  韦太妃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分明是在谈论徐惠的生死,却仿佛说得如同摘了一朵花般轻松。

  武照听了再也遏制不住,急切蹙眉向韦太妃逼问:“究竟杨煦是何人所杀?那个人又是谁?”

  韦太妃被武照擒住衣襟,用力提了起来,却丝毫不恼,反而越发得意。

  她眸光看向武照,怨愤中带着自得,懒懒说道:“原本那人对杨煦下手时,哀家本还不信你会对杨煦生情。可如今看你的反应,哀家倒是深信不疑了。哈哈哈,那人杀了你最心爱的男人,你一定痛不欲生吧?”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究竟是谁?”武照拽着韦太妃的衣领越发紧了几分,直拽得韦太妃透不过气来。

  但她越是如此,韦太妃就越是得意,越是有种报复的快感,神色也越是自得起来。

  “你说话啊……”武照急急说道。

  然而韦太妃依然只是斜睨向她,没有半点言语。

  武照见韦太妃如此,渐渐恢复一些理智,亦渐渐泄了气。

  她缓缓松开韦贵妃的手,苦涩笑道:“我真是傻,居然指望你会告诉我那人是谁。恐怕那人为了免被怀疑而跟你撇清关系,早已当你如废棋一般抛开了吧!”

  韦太妃唇角依然含着笑,冷声说道:“不要以为你的激将法对哀家有用。哀家自知,今生都逃不开这个冷宫,即便是留在这里受苦,了却残生,哀家也不会如你所愿,让你有机会替你心爱的男人报仇!哀家要让你痛苦一辈子!”

  武照眸中冷光一闪,瞪向韦太妃,半晌才蹙眉道:“你如此恨毒了我,那你可真是要好好活着。看着本宫如何揪出那个人,看着本宫如何将她折磨致死!前往别眨眼!”

  韦太妃唇角冷笑犹在,但心中却因武照的眼神而有些胆颤。

  回神间,只见武照已转身,拂袖夺门而出。

  虽然韦太妃始终不肯说出究竟是何人害死杨煦,但从她方才的言语,武照至少能够听出,那人应该不会李治。

  毕竟,李治虽然有杀杨煦的动机,但并没有恨毒了她。而恨毒她的人,除了萧淑妃之外,也只有王皇后了。

  而且,萧淑妃和王皇后杀害杨煦的目的,恐怕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希望她恨毒了李治……

  方才她离开时对韦太妃所用的激将法,虽然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但也是为了逼那个人现身。

  眼下,除此之外,武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踱步出了冷宫大门,只见燕太妃和郑太妃已在那里等候。

  武照上前福身:“让两位太妃久等,是照儿失礼了。”

  郑太妃和燕太妃相视一笑,郑太妃轻笑道:“你帮我们报了大仇,我们即便多等你片刻,又算得了什么。”

  武照明白郑太妃和燕太妃定是见她和韦太妃在里边谈了这么久,猜出了端倪,于是轻轻一笑,道:“其实我虽然帮两位太妃,但也更是在帮我自己。”

  燕太妃伸手拦住武照,轻柔说道:“是帮我们也好,还是帮你自己也罢。总之,以后后宫少了一个兴风作浪之人,便也能平静了些。”

  郑太妃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然而武照眸中却划过一抹焦虑。

  要想后宫平静,只怕还得把那个与韦太妃同流合污之人揪出来!

  可偏偏,那人藏得实在太深。

  萧淑妃、王皇后……

  武照满怀心事回到寝宫,只见李治已在未央宫等候。

  “照儿,朕听说,你去见韦太妃了?”李治上前柔声询问,语气依然满是关切。

  武照轻轻点头,只避开李治的目光,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她怀疑了李治这么久,结果……究竟是她自己错了,究竟是她负了他。

  眸光微闪,武照看向李治,问道:“今日,皇上不是因为去皇后寝宫吗?”

  “可朕只想跟你待在一起。”李治温润好听的声音,宛如春风般和煦拂过武照的心田。

  武照心中一暖,于是向陶清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传膳吧。”

  陶清福身,答应着去了。

  李治心中甚喜,垂眸望着武照道:“照儿,你不赶朕走了?”

  武照看了李治一眼,转身在旁边一张凳子坐下,略有几分羞怯地道:“皇上既愿意留下,便留下吧。”

  李治欢喜地在武照身边坐下,望着武照脸上的一朵红云,笑道:“照儿,下午朕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武照略犹豫了片刻,但看着李治如此真诚而炙热的眼神,便轻轻点头答应了。

  既然是她当初冤枉了李治,如今陪李治骑马,算是一种弥补吧。

  更何况,萧淑妃和王皇后倘若就是那个神秘人之一,便一定会有所行动。

  为了引出那个神秘人,与李治亲近,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虽然这么做,对李治不太公平,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时与李治用过午膳,两人便一起去了练马场。

  李治心中欢喜,扭头看向武照,笑道:“照儿,还记得当初你驯服狮子骢吗?”

  武照眸光微微一暗,却没有一丝笑容,说道:“我自然记得,而且……永世难忘。”

  当初,杨煦是如何为了替她解围,而令自己伤上加伤,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李治见武照如此反应,便知她定是又想起杨煦了,心中陡然不快,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沉声说道:“朕所记得的,是当初与你相识的点点滴滴,而并非你与别人的。”

  武照明白李治这话的意思,于是扭头看向李治,冷清说道:“所有的回忆,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的记忆。更何况,在我之前的记忆里,并不止皇上一人的存在。”

  李治听了武照的话,果然彻底打翻了醋坛子,蹙眉怒道:“可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