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什么交易？”

  刚放松下的身体又紧绷起来，与北齐的战神谈交易，且不论一旦被桑桂发现会是什么下场，长公主那里背上叛国的罪名，他担待不起。可依邵阳王的态度，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紧紧盯着他的唇角，唯恐说出来他承受不了的内容。

  “本王要你调走许文佑手中的两千巡卫，三日后，陪着唱一出戏即可。”

  孙纪不解道：“仅仅这么简单？”

  他不信！北齐的战神好端端的跑到易阳来指挥他调兵？调的还是无关紧要的两千巡卫？

  “当然不止这些，本王要的，还有你京畿司中坐镇的五千兵马！”

  孙纪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惧道：“邵阳王莫不是在开玩笑？”

  这一定只是幻听，北齐战神孤身一人潜入他的府邸，大言不惭的要他手中的兵权，若不是笃定他并不是鲁莽之人，他也不会如此反应。

  “自然不是在开玩笑，桑桂对你已无信任可言，与其终日惶惶度日，不如赌一把，本王会保你平安无事。”高高在上的语气却不令人反感，他有这个能力，“若想好了，两日后在京畿司门前挂上一根红绳，自有人来告知你该如何做。”

  说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打开房门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出去，消失在月影下，院中没有任何声响，守在暗处的护卫看来已经被做了手脚。

  后背被冷汗浸湿，脊背僵硬的靠在椅子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对付这种人，不需要商量，只要威慑就够了，惜命的人心思缜密，顾忌也多。桑桂已然不信任他，此事他万万不会向桑桂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他既然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书房里，自然也能无声无息的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毋庸置疑，他的要求，孙纪不会拒绝。

  而事实也是如此，孙纪苦笑一声，谁说置身其中看不清楚明白？为何他什么都明白，却跳不出去？

  一百二十余篇文章，三位评审官在二王的密切注视下仔细阅卷，时间截止到次日午后，必须挑出十份优秀的文章，选出十个人选进入最后的殿试。

  三人紧锣密鼓的阅卷，一人四十余份，既要斟酌字句，又要品味意境。这次的题目简中带繁，繁中又透着返璞归真的意味，实在让人难以下手。

  看到最后只有一份称的上绝好的文章，其余的文章要么是立意不明过于繁琐，要么就是过于追逐华丽的辞藻而忘记了题目的本意。

  这篇文章在立意上虽不说清新脱俗，却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其中的一个片段借古讽今。

  古之可说，今说不得，古之谋臣，成则名流千古，败则湮灭于历史长河。名臣将相，流芳千古之人寥寥无几，湮没于长河之中泯然众矣。

  古之风云为今人乐道，今之变幻亦为后人文章，古人之于今人，今人之于后人，皆陷于风云诡辩之中，世事难料，终将作古，后人视吾，将作古人。

  借古论今，今人以史为镜，思其中波折，岂料后人看今人也做古人观。这一篇文章大气磅礴，借用前朝史迹来表达自己名流千古的志向，即使是男子也难以作出如此气概的文章，通篇读下来一气呵成，没有太多辞藻修饰，却令人感慨不已。

  三人交换意见，最终由落英居士拍板将此篇文章定为榜首，余下两篇不太出彩的定为二三等。此番要选拔出来十个人，三人仔细斟酌之后，确定下来。

  试卷密封，趁夜送到陈暮雨手上。二王全程陪同，试卷的内容虽然没有投亲自过目，但每一篇文章的内容也大概了解。距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若想作弊却是不可能的。

  鉴于二王府上均有人参加选拔，为了避嫌，在公布结果之前，暂时在宫中为几人安排了住处。

  长夜漫漫，玉淑离和落英居士相对而坐，许久未见，落英居士的眸中竟是蓄了水雾，出落的亭亭玉立，已经……嫁做人妇，眉目间与当年的怡星何其相似，心中甚是欣慰。

  “舅舅。”

  玉淑离轻声唤他，母后的义兄，叫一声舅舅理所当然。清脆的声音将他从记忆中唤回，八分相似的脸颊上是截然不同的神情，怡星总是温婉体贴的，有时候眉宇间会染上一丝忧愁。

  “几年不见，舅舅一直挂念你，邵阳王对你……还好吧？”

  像一位慈祥的长者，唯恐她受人欺负了去。玉淑离抿唇轻笑道：“他呀……对我自然是极好的。”

  神态自然地流露出一丝幸福的意味，一个女人在提起心上人时的娇羞的笑意，看起来与勉强的不一样。

  “那就好。”

  借由喝茶来掩饰问题的尴尬，怡星是他放不下的人，她只有一个女儿，但愿不要重蹈覆辙。

  “舅舅这些年可还好？”玉淑离歉疚道，“这些年并不是时常有空，无暇去拜会，舅舅一个人，过的可还好？”

  一辈子的时光，前半生用来成全，后半生用来缅怀。母后何其有幸，能有这样一位蓝颜知己，将她一个人放在心上一辈子。可惜她当年被情爱蒙闭了双眼，选了那么一个男人。

  他四十多岁年纪，清瘦的脸上却是数不尽的沧桑，满腹经纶却甘愿隐居深山，既不愿意效忠令人寒心的君王，又不愿意背弃南唐。既守住了忠义，又守住了本心，只是这样，终究太难熬了一些。

  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已生出华发！真心疼她的长者，她不忍心他受这般苦。

  “好，有如云和随云相伴，这几年倒也不甚辛苦。如云在锦都的处境……”

  燕如云继承了燕家军，北齐皇视燕家军为眼中钉，她的处境其实心中明白，但还是忍不住要多问一句。可见落英居士对燕如云也是真心的照顾。

  “放心吧，燕如云一切都好，毕竟她是女人，威胁要小一些，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北齐皇还没有选出接班的人选，不会轻易动她。”

  “那就好，那就好。”

  听她这么说落英居士才放下心来，玉淑离却想起之前收到的信鸽上的内容，不由得多嘴问一句。

  “随云……去了罗刹地狱？”

  对他的印象不深，还停留在童稚的年纪，细想当年，她也不过十岁，和燕如云一同去南天门的时候匆匆一瞥，六七岁的小童迎面站着，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

  毕竟是燕如云的师弟，既然知晓了，不过随口一问。却没料到闲坐的落英居士倏的站起来，惊诧道：“你说什么？他……他去了罗刹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