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龙焱并不相信，可他亲眼所见钟曦白如同做了脱脂手术般急速消瘦，脸上的婴儿肥消去，接着颧骨露出来，修长的手指骨根根分明，放在手掌捏捏，根本没几两肉。

  再后来，钟曦白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总会揉着眼睛确定他还在不在，窝在他怀里才能安心。

  “你还不想把他送出去，接受我的建议吗？”黑袍人坐在红河边的岩石上，托着下巴语气玩味，“原来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他还真可怜，被你拖累把性命丢在这里。”

  “你看你在这里，力量越来越强，而他呢？龙焱，你们天生的血脉就注定你们不是同一路人。”

  “闭嘴！”龙焱暴怒，他一手搂着钟曦白，另一手握住龙牙，死死盯着黑袍人，“把我们放出去！”

  黑袍人了解龙焱的性格，很多术法在他身上无用，想要他屈服，还是得用骗的，用哄的。

  “这样吧，你乖乖留在这里训练，我不仅把钟曦白送出去，我还能把钟铉送出去。”

  龙焱怔愣：“钟铉？小白的爷爷，他也在这里？”

  “是呀。他得到错误的信息，以为鲛人星辰被困在里面，不要命地闯了进来，如今已经化成一堆白骨咯。”

  “他在哪里？”

  龙焱托着钟曦白的腰身，把人搂紧一些，钟曦白虚弱得眼睛无法睁开，轻哼了声，嶙峋的手臂虚虚挂在龙焱的脖子处。

  钟曦白瘦得脸庞骨头凸显，脸色惨白如纸，龙焱每看一眼都心疼不已，他不敢多看，却又忍不住一点点细看描摹。

  他太久没看过钟曦白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跟我来吧。”黑袍人从岩石站起来，转身在前面带路。

  龙焱手臂绕过钟曦白的膝弯，小心翼翼把钟曦白打横抱起，很轻，像一只即将飘走的氢气球。

  大手往腰身探，锐利的骨头能硌疼他的掌心。

  龙焱的眉心拧成沉重的“川”，紧紧揪住他的心脏。

  踩过无数的骨头骷髅肉屑，来到一个山洞口，那里躺着一具白骨，没有一点肉沫，森白的骨头好像风化了许久，一折就能断裂。

  “他的修为在修仙者中已经是佼佼者，突破了洞虚境界。他撑了两年多，你的小白呢？他又能撑多久？”

  骷髅骨架手腕骨系着的红绳如钢针，刺在龙焱的眼睛里，那是钟曦白织给钟铉的红绳，他也有一条差不多的。

  “你随便找一副人骨架子就说是钟爷爷，你以为我会相信吗？”龙焱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冷冷对上黑袍人，然而声音却透出惊惶不稳。

  黑袍人手指一挥，缠在白骨腕上编织精巧的红绳化成红光，飘进钟曦白的额心。

  “你在干什么！”龙焱震怒，瞪视黑袍人的双眸喷出黑色火焰，浑身神经紧绷。

  龙牙随他的怒火抽出，化成无数把弯刀，在主人的怒火中刺向黑袍人。

  只是过了几天，龙焱这小子的修为又进一层，黑袍人欣慰又无奈地躲开。

  “这是钟曦白连在钟铉身上的一缕魂魄，跟着他爷爷在鬼域度过了两年时间。”

  黑袍人躲闪龙牙攻击的同时，不忘继续诱惑龙焱：“龙焱，只要你肯乖乖待在这里，我会送钟曦白和钟铉出去，否则再过些时日，连骨头都会被这里的魔气融化。”

  龙焱垂眸，骨瘦嶙峋的钟曦白安心地窝在自己怀里。

  因为一缕灵魂留在鬼域，所以钟曦白才会在他爷爷去世后一直做噩梦，这里面的场景就跟钟曦白描述的一模一样。

  一缕灵魂的存在都能让钟曦白噩梦连连，精神萎靡，他现在整个人都在这里，哪里承受得住。

  钟曦白留在这里，会像他爷爷一样，全身的皮肉腐烂，变成一具白骨，然后被魔气侵蚀腐朽。

  他会死的。

  这个字眼，龙焱想都不敢想。

  真的要把钟曦白从这里送出去吗？

  不想，龙焱不想跟钟曦白分开，各自去面对危险的未知。

  他知道钟曦白很依赖他，他也同样地依赖钟曦白。

  他们是一体的，世界是好是坏于他们只是身外物，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只要他们还在一起，没什么能让他们动容崩溃。

  可若是他们分开，三千世界将变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