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饭厅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都是钟曦白爱吃的。

  茶几上用水杯压着一沓钟曦白之前想要龙焱签字的协议书，都是龙焱一笔一画抄上去，而且都签上了名字。

  “对不起……昨晚是我不对。”身后传来一个极力压低的沙哑声音。

  钟曦白睥睨印在那一张张白纸上遒劲有力的字，不禁嗤笑一声：

  现在写这个还有什么用？

  谁知道龙焱什么时候又会发疯，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人，叫钟曦白如何相信他？

  钟曦白走过去，右手的手指掐住一沓纸，左手拿起放在茶几抽屉里的打火机，擦燃打火机，火苗从纸的边缘窜起，将龙焱抄写的协议书全部烧掉。

  龙焱的身体僵在原地，像一具被冰雪覆盖的尸体，眼睛的光彻底黯淡下去，归于死寂。

  大少爷总归是大少爷，开心的时候可以任你所为，不开心的时候你他妈算哪根葱？

  眼角的余光只扫了龙焱一眼，那颓败的模样令钟曦白心尖不禁抽痛一下，可他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给予拥抱。

  他们就像回到了关系被撞破的那天，只不过他的选择不一样了。

  哪怕心里难受得要命，钟曦白也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能同情龙焱，不能让他再次得寸进尺，一定要让他记住教训。

  转身，拨打一个陌生的号码：“何叔，我脚受伤了，您能不能到别墅接我？”

  听到这条名字，龙焱忽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想扯出一个笑，却发现嘴角僵硬，无法动弹。

  钟曦白爹妈在青城为他置备了管家、保镖、私人医生等全套保护，可钟曦白从来没有主动使用过，因为一直都是他陪在钟曦白身边。

  瞧瞧。

  人家钟曦白没了自己，从来不缺人伺候。

  而自己呢。

  眼巴巴凑上去也没人要了。

  “你把那把刀拿给我。”挂了电话，钟曦白回过身，长身斜倚在沙发椅背上，清凌凌的目光落在龙焱长出青色胡茬子的脸上。

  钟曦白的声音在龙焱脑子炸开，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随即心中被一股狂喜代替，钟曦白还愿意跟他说话。

  “好。”那把刀随身被龙焱携带在身上，他当即从腰间的皮套中取出古刀，递给钟曦白，压低傲气凌人的身段，喑哑的声音带着些许祈求，“先吃午饭好不好？”

  钟曦白接过刀子，放在自己大衣口袋里，不再看龙焱一眼：“不了。”

  住在附近的司机已经到别墅门口，钟曦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门口走，龙焱心慌意乱跟上，不敢再去拉扯钟曦白，只压着嗓子问他：“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龙焱，别告诉我昨晚的事情你又忘得一干二净了。”钟曦白盯着他，残忍的，冷漠的，一字一顿开口，“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有任何关系了——

  龙焱的心脏瞬间坠落无底深渊，他微张着唇，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颓废灰败，往后退的时候打了趔趄，膝弯碰到玄关处的鞋架，狼狈跌坐鞋架上。

  呆滞地看着钟曦白离开的背影，不敢再向前一步。

  你抓不住的。

  龙焱。

  就算你囚禁了钟曦白的身体，你也无法左右他的灵魂，他是自由的，从头到脚，没有一根毛发属于你。

  直至钟曦白上了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遽然站起来，发疯一般冲到厨房，把费尽心思做的饭菜全部掀翻，赤红着眼睛，拳头把大理石圆桌砸得四分五裂。

  染着血的石头与五彩斑斓的菜混在一起，馥郁的菜汁在地板流淌，龙焱黑眸暗沉，上去狠狠一踩，就像在自虐一般践踏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