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大力被甩上。

  再也见不着钟曦白的身影。

  龙焱垂落着双手，蹲在浴缸边缘，冰冷的瓷砖刺激着他的背脊，却丝毫感觉不到，仿佛所有的神经和情绪都被钟曦白牵走了。

  仰着头，看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明明没有喝醉酒，却像一个没人理的酒鬼一样颓废地坐在地板上，撑在浴缸边缘的手肘微微发着抖。

  他很害怕。

  在高中的时候，他班里有一个同xing恋，姑且就用小A称呼吧，他喜欢上隔壁班一个学霸，那名学霸成绩虽然不如钟曦白，但也是年级前十那种。

  小A成绩不好，经常缠着学霸请教问题，学霸也挺喜欢小A阳光开朗的性格，俩人又是寄宿生，是关系亲密的舍友，吃饭、睡觉、学习几乎形影不离。

  他们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在高考前两个月，小A突然跟学霸告白，学霸愣了一会拒绝。

  从那之后，学霸与小A断绝关系，为了躲避小A，学霸申请调换宿舍，对小A避之如蝎。

  流言蜚语，人言可畏。

  与世俗为敌，孤军奋战的路上，小A屡战屡败……

  学霸的冷漠与残忍，令他彻底绝望。

  最终在沸沸扬扬的闹剧中退场，小A转学了。

  龙焱和钟曦白本着同学一场，帮他收拾桌子，送他离开。

  龙焱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小A黯淡无光、如一潭死水的眼睛，以往的神采和光芒仿佛被一只贪吃的兽吃得一丝不剩。

  “告白之前……他说，他理解同xing恋，说不会厌恶的。”

  “确实很理解，但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可能不厌恶。”

  “人啊……永远是自私的、趋利避害的。”

  “焱哥，保重，希望你的爱意不被辜负。”

  他佝偻着腰走远，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少年，背影却俨然一个迟暮的老人。

  所有的生机都被那场持之以恒的伤害消磨。

  在这件事发生的前一个星期，龙焱已经准备好一切道具和台词、场景跟钟曦白告白。

  历史重演，他成了故事里的小A。

  他怕的不是世人目光，而是钟曦白的目光。

  有钟曦白，他就拥有所向披靡面对世人的勇气。

  没有钟曦白，他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从小到大的回忆像走马观花般在他的脑子掠过。

  读书，翻墙，打架，生日，旅游……

  他生命里所有的重要时刻，都有钟曦白参与。

  他不可能没有钟曦白。

  钟曦白占据了他生命的绝大部分，就算不是情侣，钟曦白也是他绝对不能割舍的朋友和亲人。

  一想到钟曦白有可能会因此讨厌他、厌恶他、嫌弃他，觉得他恶心变态，只要设想钟曦白可能要离他而去，龙焱一颗心就像被刀扎了一样剧痛不已。

  他真的错了。

  大错特错。

  但有些话一旦挑明，便不可能再有回头路可走。

  困兽一旦被放出，也不可能还肯乖乖回暗无天日的笼子里。

  即便错到底，他也不会放钟曦白走。

  他是恶魔。

  他要把钟曦白也拖入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