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孩子
作者:古文友      更新:2022-05-03 01:47      字数:2330
  这一声太师引来无数目光,最直接的便是那原本跪在将领身边的老者,一步一步跪行到了侯嫮身前,

  “太师,求太师开恩,让二娘将孩子生下。”

  侯嫮微微侧身避开那老者的跪拜,

  “让她生。”

  “太师,这……”那将领愣住。

  “今日之事,本太师会告知陛下,误了时辰,与你们无关。”侯嫮的声音很冷,与之不相匹配的则是话里话外的揽下所有责任的好心肠。

  那老者连连磕着头,一声大过一声。

  那边已经开始发动。

  在大街上,另外几个妇人用身躯围起一道墙,最里头是那个大着肚子的妇人,还有一个鬓发花白的老妪。

  “二娘,用力啊,用力。”

  “娘,我不行了娘,太疼了,真的太疼了。”那妇人满身冷汗,双手紧紧抓着衣袍。

  “二娘,你想想瑞儿,他才四岁,他不能没了娘啊!”老妪抹了一把眼泪,“二娘,二娘你再加把劲,把孩子生出来就好了。”

  侯嫮闭着眼睛,突然开口说了句,“老先生最好祈祷是个女孩。”

  那跪地的老者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又是急忙磕了几下头,而后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向那生产妇人所在地方,

  “二娘,你放心把孩子生下来。”那老者哽咽着,“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不打紧,孩子还小,他还没看过这个世界呢。”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所有人都放下了心中巨石。

  “二娘,是个女孩。”

  侯嫮睁开了眼睛。

  那老者先是一愣,而后伸手抱过那个孩子,泪流满面,“太师,是个女孩。”

  孩子刚生出来的样子实在不好看,整个人红彤彤的还带着血,头发脸上全是白色的胎脂,闻起来有些腥臭。

  侯嫮从老者手中接过那个孩子。

  她没抱过孩子,动作难免生疏,可那孩子也不哭不闹,眼睛闭着还没睁开。

  侯嫮抱着那孩子就上了马车。

  “孩子——”那老妪伸出手抬脚就要去追,却被老者死死拦了下来,

  “你糊涂!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是被流放到边关苦寒之地做工!你忍心让那刚出生的丫头跟我们一起吗!”

  那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半躺在妯娌怀里,眼眸半开半阖间看着侯嫮走进马车里,车帘放下,没了她孩子的身影。

  她只见了那孩子一面,连个名字也没给她取。

  可是爹说得对,他们是被流放,不是举家出游,太师愿意带走这个孩子,他们做父母亲人的,就该主动斩了这段缘。

  留给她的东西越少越好,最好……

  就该连一面也不要见。

  眼泪顺着脸颊划过,混着汗,将衣襟浸湿。

  “走了走了,再耽误下去,天黑都出不了城门!”那将领挥挥鞭子,高声喊着。

  两人扶起那刚生产完的妇人,老妪老者则是互相搀扶着,只是众人站起来时,都不约而同地对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遥遥一拜。

  侯嫮坐在马车里,手里抱着孩子,孩子身上裹着一件大人衣裳,尽管如此,还是有些血沾到了侯嫮身上。

  她从来只听闻孩子身上带着奶味儿,可这……

  侯嫮低下头轻轻嗅了一口气,而后眉头一皱,面色差了些。

  她只闻见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子奇奇怪怪的腥臭味儿。

  什么奶味儿,倒是半点没有。

  许是马车上多了个孩子的缘故,马车行驶地更慢了些。

  候府如今只剩下侯嫮一个人,就是有人看见了她抱着个孩子也不会有人乱嚼舌根。

  侯嫮的步子有些僵硬,怀里的孩子闭着眼睛,两只小手攥的紧紧的,还时不时动两下,她一动,侯嫮就停下脚步,等她不动了,侯嫮再接着往前走。

  “我听说管事的夫人去年刚生了孩子?”侯嫮抱着女婴说道,“去将他夫人叫过来。”

  侯嫮抱着女婴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没有要避讳她身上的污渍的表现,直接将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而后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管事夫人走了进来,

  “太师,您叫我?”

  “帮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侯嫮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只是鼻尖那股子味道怎么也散不去。

  管事夫人也没多问,踩着小步走到床前,“呀,是个刚出生的孩子。”

  侯嫮眨了眨眼,“今日路过南市街口,正巧遇见了这婴孩,心生不忍,也就带回来了。”

  侯嫮本可以不解释,那孩子的身份该怎么说?罪人之后?

  倒不如让她做个弃婴。

  “画师来了?”侯嫮拨弄两下头发,看着管事夫人将婴孩抱起,动作娴熟,嘴里念念有声。

  “回太师,在前院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侯嫮又看了眼那女婴,确认她一切都好后,这才抬脚出了房门。

  她得给这个孩子找个去处。

  不能留在候府,名不正言不顺的,有心人一查就知道是肖府的罪孽。

  也不能轻易送去慈安堂,她刚出生什么也不懂,慈安堂的嬷嬷也实在没有心力去照顾一个这么小的婴孩。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找个寻常人家,略有余粮,父母爱,就这样平凡的过一生。

  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并不简单。

  侯嫮找的画师并非名誉上京的林画师,也没有开口找宫中的御用画师,而是叫下人随意去上京西市找了个画师。

  画师拿着画板,规规矩矩地坐在前院,下巴有一小撮胡子,看着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只是眉头有些褶皱,看着像是时时皱眉所致。

  这肖像一画就是将近一个时辰。

  “先生似乎有烦心事?”坐着也是无聊,侯嫮便随口问了一句。

  许是烦心事沉积在心里太久,又或是因为侯嫮面容温和看着并没有问罪之意,那画师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小的与贱内自十六岁相识,二十岁就成了夫妻,只是十余年来,一个孩子也没有。”画师说着叹了口气,

  “小的倒是没什么所谓,就是贱内时常叹息,说是连累了我。”

  侯嫮眼眸一颤,“先生不曾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