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此算是落幕，陛下所给卷轴中的官员也已经尽数抓捕完毕。

  楚子航松了一口气，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这些文臣一个比一个能说，平日里就和他们武将不对付，羽林军一进府，他们就开始念。

  “老大，我们还去哪儿？”旁边一个人凑过来说了句。

  楚子航一拍他的头，“什么老大，说话会不会看场合！”

  “老，不对，将军说的是！”那被拍了头的人也不恼，笑嘻嘻的，又刻意板住了脸，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一刀一个乱臣贼子动作麻溜得很呢。

  “小凌呢？”楚子航左右看了眼，没看见凌志宇的身子。

  “他还在里面搜查呢。”那人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将军，我去叫他过去？”

  楚子航点点头，“去吧。”

  过了会儿，肖府门口走出来一个人，羽林军规制的衣服穿在身上，外头是棕褐色的皮甲，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打扮，偏生他这样最惹眼好看。

  “将军找我。”凌志宇在楚子航跟前三步停了下来。

  “等会儿我回宫，你就去候府找太师，就说私吞贺兰山粮草的官员抓到了，请太师去一趟天牢。”顿了顿，“陛下也在。”

  凌志宇点点头应下。

  “对了。”楚子航想了想，还是又补上一句，“不知太师对你是否还有印象，你去候府的时候小心点，可别又被太师看上而后来我这里讨人！”

  话虽是这样说着，楚子航面上却带着藏不住的笑容，显然是对羽林军中有一个这样的小辈满意极了。

  羽林军看着风光，可总得来说，除了他这个大将军，底下人想要扬名立万太难。

  凌志宇绝不应该被拘在羽林军这样一方小天地里。

  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羽林军，或是从基层做起，或是被派往其余郡县，或者是一朝封将。

  可如今他还小了些，楚子航希望他能再多锻炼锻炼，等到真正长成了，再放他出去。

  “将军。”凌志宇也有些无奈，他自然是喜欢待在羽林军的，只是太师也是个极好的人。

  多年前，他对太师的印象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几个字:

  天越太师，少女重臣。

  四年前，他爷爷带着他在城外战神碑下诵读上面的名字。

  刻战神碑的师傅说，这块巨大的碑石，是由太师提议雕刻而成的。

  他背了很久，才全部记住。

  但是当时，也仅仅只是记住而已。

  上京有很多茶楼，喝茶听书，是许多人闲暇时都会做的事情。

  茶楼有说书人，他说了几个故事。

  平民百姓入军营，为报家国身死他乡，留下妻儿老母。

  世家出身，自小矜贵，却在战场上将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的战友。

  抓捕赵王余孽，几天几夜不曾合眼，二十七人去，一人归……

  说书人说了好多故事，故事里的主角的名字有些熟悉，凌志宇想了想，忽而发现那是战神碑上的名字。

  那一瞬间，凌志宇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后来他就以先烈之后的身份进了羽林军，又在三军比武时初绽头角，入了侯嫮的眼。

  离开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很难，可想到能亲眼见一次那位传说中的太师，凌志宇又觉得，凡事有得必有失。

  他得的，比失的多。

  “好了，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楚子航笑笑，顺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楚子航比凌志宇大了将要二十岁，向来是把他当孩子看的。

  “我回宫禀告陛下了，你……”楚子航上下打量一番凌志宇，见他衣着并无不妥才点点头，“要是有时间先回家看看你爷爷，然后记得去候府找太师。”

  “是。”凌志宇点头，目送羽林军浩浩荡荡压着肖府众人离开。

  时间确实还早，他也回了趟自己家。

  …………

  …………

  五步一人，十步一烛台，

  侯嫮走在前面，后头跟着凌志宇。

  很安静，侯嫮只能听见的脚步声，和身后微弱的呼吸声。

  姬辛还未到。

  侯嫮站在了关押肖志恩那一间牢屋门口，隔着铁栅栏看向肖志恩。

  “肖大人。”

  短短几个时辰，肖志恩面色灰败，向来梳的整齐的头发散在脸侧，看起来狼狈不堪。

  听见了声音，肖志恩抬起了头，看到是侯嫮那一瞬间双眼亮起，立马站起身来往前走，脚下被绊到还踉跄了一下，

  “太师，太师，下官是冤枉的。”肖志恩站着，身形稍显佝偻，“太师，下官对天越忠心赤诚可见，为何要将下官关押啊？”

  肖志恩身上的衣服也皱了，年纪大了的老臣这般模样，又说得情真意切，险些……

  让侯嫮都信了。

  也仅仅是险些而已。

  “私吞贺兰山粮草一事，真的与肖大人无关吗？”侯嫮上半身微微前倾，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肖志恩的眼睛，面色一如既往的柔和，却又诡异地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肖志恩眨眼的频率快了一瞬，“虽不知为何会与下官扯上关系，可这其中必定有奸情！”

  “下官是为礼部尚书，何至于要这般断了自己的官路？求太师明鉴啊！”

  肖志恩言辞凿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是冤枉的。

  侯嫮抿开唇，“肖大人，等会儿陛下就来了。”

  肖志恩身子一僵，而后笑道：“太师的意思是，陛下会还下官一个清白的，是吗？”

  侯嫮眼睫颤动，摇了摇头，在肖志恩愈发装不下去的脸色中轻笑一声，

  “肖大人，本太师也不过一介臣子，并无审问肖大人的资格。肖大人是否清白，自然是由陛下来判断。”侯嫮说着，又状似惆怅地摇摇头，

  “只是陛下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也不知会如何审问肖大人。”

  而后，侯嫮在肖志恩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远离了这间牢屋，旁边已经有人搬好了凳子，侯嫮还未走到，旁边的凌志宇就先行一步拿出袖袍里的帕子擦了擦凳子，

  椅面，椅背。

  “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