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说到做到！”佩玖伸出手，三指并拢弯着小指，面色认真，“拉勾。”

  侯嫮抿唇一笑，眉眼弯了弯，也伸出手来，小指勾住佩玖的指头，“拉钩。”

  “拉钩了，就不能反悔了。”佩玖认认真真的用大拇指“盖了章”，神情肃穆地好像在做什么大事一般。

  于她而言，侯嫮的事就是大事。

  她年幼失怙，一路颠沛流离从云南到上京，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不说，侯嫮不问。

  这似乎是一种隐隐之间的默契。

  那年在大街上，一身紫色朝服将碎银两放在她手心的侯嫮，是和其他人都不同的模样。

  她面上会带着笑，即便额头因她撞出伤也是一片温和模样。

  不是做戏，她一路走来见过太多伪君子真小人，那么多的恶意，可是她在侯嫮身上一点儿也看不见。

  她想活下去，可她不能去所谓的慈安堂，京中更无人要她这个没有百姓身份证明没有路引的孩童做工。

  她只能当个流浪乞儿。

  上京繁花似锦，可对于当时吃不饱穿不暖的佩玖来说，那些衣着华丽出行浩荡的人，那些明媚的笑脸，那些模样精致的食物，都和她没关系。

  是侯嫮把她从泥潭里硬生生拉了出来。

  然后重新给了她一个家。

  “这是一点碎银子，你拿着用。你还小，没办法一个人生活，这条街直走后右拐两次，再走一段路，会看到慈安堂。慈安堂里面的嬷嬷都很温和，你在那里住着，等到长大了再出来，好不好？”

  “你鞋子坏了，我给你一双新的好不好？”

  “那进来，洗个澡怎么样？洗澡很舒服的。”

  “你跟过来，是想跟我回府吗？”

  “说好了跟我回府的，可不能反悔！”

  “现在恰好是桃李之月，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你叫佩玖，好不好？”

  “以后呢，就待在侯府，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侯嫮清甜的声音仿佛就在昨日，只是短短一瞬，时间便过九年。

  佩玖悄悄握紧了侯嫮的手，引得侯嫮有些惊讶地看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佩玖摇摇头，“只是觉得，姐姐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从来没变过。”

  侯嫮眼睫颤了颤，用了点巧劲将手抽了出来，而后收拾起石桌上的碗筷，

  “人总是会变的。”

  活着就要经历些事情，唯一不会变的，是死人。

  佩玖看着侯嫮而背影，鼻头微酸，便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姐姐有没有后悔过？”

  侯嫮手中动作顿住，嘴角笑意却不曾变过，只是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来不及探究清楚的情绪，未有半分迟疑，

  “我无愧于心。”

  侯嫮端着两个碗回头看向佩玖，“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喏，”努了努嘴，示意佩玖去看地上那一大捧花，“这么多花，收拾起来可不简单。”

  “让侍女收就好了。”佩玖接过侯嫮手里的碗。

  侯嫮摇头笑笑，几步往前走到那堆花前，手在其中翻了翻，而后挑出一朵鹅黄色的开的娇艳欲滴的花来。

  佩玖端着碗站在原地。

  “这朵好看吗？”侯嫮拿着花，人还蹲在地上，仰脸看着佩玖，手中高高举着那朵花。

  “好看。”每朵花都是佩玖精心挑选出来的，不存在不好看的可能性。

  侯嫮眼眸弯弯，面上笑意更深了一些，拿着花站起身来走至佩玖身前，而后将花枝掰断只余一小段，小心翼翼地插在佩玖鬓边，

  “借花献佛！”

  借花……献佛。

  你才是救我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