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选择
作者:爱笑的暹罗      更新:2022-05-01 19:27      字数:7012
  月上柳梢,烛火摇曳。

  一道孤影伫立在枯树下,叶已凋零。

  青丝微扬,手腕上的发带也随风飘荡,一声哀叹后,郁欢吹熄了手中的烛台,她又梦魇了,尽是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海中流转。

  她竟有些羡慕,那些庶民浅薄的幸福,是她从未有过的。

  寒风钻进她的衣领,浑身冰凉,腰间的暗伤隐隐作痛,肩膀处更是渗出血来,浸红了纱布和衣裳,她穿得单薄,人也消瘦,站在风中,仿佛会被吹倒。

  连廊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修远徐徐走近她身后,习惯性地把外衫替她披上,眼里的思念根本无处掩藏,“天凉,注意身子。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又见这里灯还亮着。”

  筵宴时她很安静,倨傲地坐着。

  郁欢拢紧外衫,没有偏头看他,只是昂首望向那轮孤月,眉宇间尽是乏累,“风打西窗,惊醒了。”

  两人并肩站着,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

  “战报上的寥寥几笔便带过了战场上的凶险,我很想你。”顾修远没有看月亮,只低眸看着他的姑娘,他倒宁愿不要这些功勋,他只盼她平安,偏偏人各有志,“你晋余氏为承徽,要她侍奉我左右,你就那么想把我推给别人吗?”

  郁欢仍望着孤月,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嗓音清冽,“一些琐事,我亦是不愿意浪费心神去处理的。”

  顾修远微怔,缱绻的温柔下尽是自嘲,“对你来说,我身边的种种都是琐事么。郁欢,你还在生我的气。”

  “您多虑了。”

  郁欢收回眼神,偏头望向他,一年未见,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只是少了几分书卷气,“我困了。”

  便是不想和他交谈,所以这般疏离。

  顾修远想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见她双手负在背后,不给一点亲近的机会,“我想守着你,听费蔺他们说你在黎安九死一生,我很担心。”

  郁欢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朝里屋走,外衫被她随意地丢在木架上。

  肩膀处的红色实在打眼。

  顾修远蹙眉,“你受伤了?!为何不说。”心急得忙要去传唤太医。

  “殿下。”

  郁欢叫住他,轻声问道:“我已遍体鳞伤,还能否为人妻。”

  她不肖想后位,也不愿在这深宫里耗尽余生,续命十年,足够她把一切安顿好,可之后,她想为自己活一遭。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修远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凝视着她的眼眸,想从里边找出些别的情绪,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你是我的妻,终生是我的妻,你不要想着离开我。”

  她的话里有和离的意思。

  一身伤疤,她可以用这个为由推辞,便是沦为天下笑柄,她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我明白的。”

  郁欢轻拂袖灭了榻前的油灯,只余月光透进屋里,月色冰凉如水,她亦凉薄至极,她枕着绣枕半坐在榻前,疲倦地闭上眼,“我累了。”

  香炉里的香早已燃尽,香味经风吹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帐帘落下。

  顾修远在原地驻足许久,从前觉得抓不牢的,现在只觉得已经抓不到了,她既不肯请太医,他又怎么强人所愿,又怕请来太医后她将此事往上报。

  “郁欢,你对我仁慈一点吧,就一点。不要连让我靠近你的机会都不给。”

  他信步离去。

  暗里,那双美眸没有阖上,微睁着,那些话落在她的耳里,激不起任何情绪,她已经给过机会了,是他要做第二个顾绎心。

  她握紧了手腕处的发带,指腹在那个瑾字上轻轻摩挲着,她的一生,早已破败了。

  翌日。

  姑娘正在梳妆。

  脂粉遮盖住她眼下的青乌,她的肤色惨白,病态的苍白,比脂粉还要白皙,唇色也苍白,点了口脂才让她看起来更有活力。

  配上简单的珍珠耳坠,赤色发带束起青丝,盖上冠帽。

  素雅至极。

  因为身量原因,新的朝服还在赶制,旧朝服上绣的练雀三色锦绶已经不符合身份了,但金腰带和水苍玉已经送来。

  芹嬷嬷不禁感叹道:“回首再望,您风采不减,可老奴想起您刚进宫的日子,总觉得恍若隔世。”

  那时的姑娘虽也冷漠,一抹笑意常挂在脸上,但不似现在这般老成,就是一种感觉,感觉生命正在失活,垂垂老矣。

  郁欢望了眼妆奁里各式各样华丽的珠钗,明明呆在盒子里不曾见光,却也落了灰,“往日种种,皆成今我。”

  她今生想穿华美的衣裙想戴艳丽的珠翠,可最终,还是穿上了厚重的黑金铠甲戴上了冠帽,她想听人唤她郁姑娘,最终还是只有一声声战神。

  行至宫门口,轿撵已在等候。

  顾修远亦站在一旁等着,仿佛两人之间发生再多的不快在第二日都能当作没发生过一样,心里的隔阂越来越深,但面上却不表明,他暗自伤神,她毫不在意,也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昨夜已将诸事商讨的差不多了,今日受封,武臣算是熬出头了。”

  郁欢颔首,扶着她的手上了轿撵,轻声道:“今日一过,这后宫便也不得安宁了。”

  武都和酒泉的失利延误战机差点导致战争失败。

  参奏佟家和肖家的奏章不少,众臣联名上书,敬贵妃怕是也要遭受波及。

  奉天殿。

  百官朝拜。

  此战受封的将军不在少数,骠骑将军官至正二品,除此之外,蒙珅和刘禹的封赏第二大,八品典仪晋至正五品,刘禹则是从七品。

  像林凛关岐费蔺一众最多只进一品,多是赏在金银上。

  肖儒的过错,导致武都二十万玄甲军命绝,延误战机,经搜家后在其家中发现不少和佟树洪的书信往来,其上写进了两家在此战上对郁欢的故意针对。

  佟慕洪那里更是查出了敬贵妃以权谋私。

  肖家株连九族,佟家满门抄斩,敬贵妃想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谁也不知道这些书信哪来的,都以为是郁欢的手笔,毕竟罚得这么重,却又未牵扯到其他朝臣,当真是有些奇怪了。

  燕家重返武都执掌军权,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诸武将还是扣留在京,便是郁欢也未得任何封地镇守的旨意。

  “三日后,朝云国的使者将至京都,鸿胪寺万不可出差错。”

  这是最后一句话了。

  下朝之后,郁欢怔在原地许久,不禁想去问问祝封正此番朝云出使玄甲的是哪些人,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这份心思。

  远远的,她看见林弈孚朝她摇摇头。

  至于其他人的邀约,她皆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拒了,和佟彬的那坛酒还不到时候喝,欠墨青雨的一壶翠涛也还在东宫里。

  东宫。

  郑叙匆忙赶来,替郁欢枕着脉,脉象虚浮,确有重病的迹象,那些外伤对身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需得静养三月,新伤叠旧伤,本未好全的身子又一阵折腾,若此次不彻底养好,他日暗伤发作极其难耐。”

  他亦是看见了手臂上的伤口,虽已结痂但还是骇人。

  至于身体上的,已经由宫里的女官帮以包扎了,伤情也尽数告知了郑叙,想再往上报的却都没这个胆子。

  特别是在姑娘手上看见守宫砂的那一刻。

  郁欢颔首,在芹嬷嬷耳边低语几句,随即房内众人退了出去,只留下郑叙一人,她问道:“嬅修仪那里是怎么回事。”

  来了五个女官,这一回去便只剩三个了。

  郑叙身子一虚,另一只膝盖也着了地,“微臣开的安胎药嬅小主一碗不落的喝着,在身旁伺候的人更都是亲信,微臣也检查过她的住处,没有任何问题,谁知生产当日竟出了那档子事,嬅小主的胎一直是微臣照料着,不当如此的。”

  郁欢凝望着他,盯得他汗水直流,“意思是全是你的过错了。郑叙,你的意思令人堪忧啊,我也不知还用你不得。”

  “不,不,此事有蹊跷的,只是微臣权利太小,根本无从查起。”

  郑叙紧张得捏着官服,回忆着此前种种,当真是无从辩解,“临产之际,只有孙姑姑近身伺候着嬅小主,孙姑姑又是您的人,花也查了药方子也查了,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郁欢微蹙眉,“孙姑姑?”

  “是,是原先郁老太太打点的人,自嬅小主有孕后,苏公公便调其去了清秋阁伺候。”郑叙忙不迭道,生怕自己语速慢了让有些话没说出口,“无疑有它啊,嬅小主生产那日和中宫娘娘撞在了一起,整个太医院都在永寿宫伺候着,微臣去迟了,到了时嬅小主已经产下皇子了,本以为无事了,结果后来陛下来看抱出来时竟是死胎。此事必有蹊跷啊,若是死胎,刚产下之时为何不报,太医都在永寿宫,清秋阁进出了许多产婆,也分不清是哪宫的人...”

  “不用说了。”

  眼底闪过些许寒芒,郁欢冷声道:“把那年来送于清秋阁的礼单调出来,两两相克亦滑胎之物给我仔细着,甭管有没有进清秋阁的门,这条人命总要有人买单。”

  郑叙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您的意思是?”

  “私底下查便是了。”

  郁欢缓缓起身,迈步朝外走着,“让苏公公帮衬着,这几日拿个结果出来。”

  这条命债总有人要背,可惜真正的杀人凶手只能逍遥法外。

  郑叙连连点头,后宫的弯弯道道他见识得多了,可他只是个太医,他能做的并不多,明明知道事有古怪,他也没权利去查。

  穿过连廊,越过拱门。

  芹嬷嬷刚刚回来,低声道:“已经处理了。”

  要怪就怪那两个女官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在这深宫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记是这宫外头死的人都没宫里头死的人多。”郁欢揉捏着指节,轻声问道:“伺候嬅修仪的孙姑姑你可有印象?”

  芹嬷嬷扶着她,边走边回忆道:“进宫得早,在太后跟前服侍过一阵,她有个妹妹,好像是林家某位的妾室,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记不太清了。您是要去清秋阁?需要摆轿吗?”

  郁欢低眸,“嗯。我当是郁氏打点的人,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

  清秋阁。

  衰败的气息。

  仅有一两个宫女在院里打扫着,都不怎么上心,这位主位份低母家势弱,又不怎么受陛下宠爱了,又失了孩子,惨得很。

  阖宫也没几个有交情的。

  春天尚未至,寒意深重,这院里格外冷清。

  唐蓁蓁站在门口迎接,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她的眼睛至今还肿着,经常想起那逝去的孩儿,又想到这无望的深宫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在,“郁小姐。”

  她还如从前一般,在私下里唤她郁小姐。

  郁欢抚她起身,又拿出巾帕轻轻替她擦拭着挂在眼角的泪珠,“你受苦了。”说着,她看向身后的那个老嬷嬷,呵斥道:“伺候了人一辈子都还伺候不好,瞒得我祖母眼盲心瞎。”

  孙姑姑笔直地跪在地方,似有几分不服气,但嘴里却不敢这么硬气,“都怪奴婢笨手笨脚的,奴婢愿意受罚。”

  “那便在门口去跪上个一天一夜。”

  郁欢蔑了她一眼,随后执起唐蓁蓁的手往里屋走,边走边打量着整座院子,倒也算不得寒酸,只是破败,屋檐都结蛛丝了。

  一进屋。

  比外头还冷。

  连炭都没烧,瞧那炉子里都没啥炭灰,可见是许久未烧炭了。

  “倒是来这宫里受苦了。”郁欢看了眼芹嬷嬷,后者便明白什么意思了,忙派人去过问内务府。

  唐蓁蓁强颜欢笑,“人不苦,心苦。”

  家族已经全部搬离京都回祖籍去了,偌大个京城她无所依,唯一能照拂她的郁欢又在外征战,管不到这里来。

  郁欢叹了声气,“你在怨我。”

  “我不怨的,不怨的。”

  唐蓁蓁含泪摇头,满眼苦涩,最终跪伏在郁欢脚边,“我求您,替我儿报仇,好不好。那个死胎不是我儿子,真的不是我儿子。我求您了,报仇,好不好。”

  郁欢垂眸看着她,说无动于衷是假的,但她...

  “他那么小,刚睁开眼看我一眼。是苏肃,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孙姑姑把我儿子交给他,回来后,我的儿子就不是我儿子了,我认不错的。郁小姐,我求求您,我给你磕头,我求你了。”

  唐蓁蓁埋下头,却哭得泣不成声,她一直坚持着等待着,就等郁欢回京,等她回来还她一个公道。

  苏肃便是苏公公,和林家有血海深仇的苏公公。

  “我知道。”

  郁欢叹了声气,蹲下身子去扶她,可她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是那么的凉,“这份公道,我给不了你。”

  有些事,不能再掺和了,她虽然大致猜到了真相,也有了些证据,可她不能做。

  唐蓁蓁蜷缩着,执着地念着,“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此时。

  一个美人从门外进来,对这一切仿若未见,“太子妃万福。”

  “姝昭仪。”

  郁欢抬眸看着她,容貌依旧,如远山芙蓉,倾城绝色,“别来无恙,不知那鸢尾花开了吗?”

  游箬复身把门关上,“须句京的风水养不了那株鸢尾花,还没开,便败了。”

  她复宠已有多时,却一直未怀有身孕,她来此有别的目的,“皇后生产那日,也就是嬅修仪生产那晚,妾身瞧见一人在怡月轩鬼鬼祟祟的,还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怡月轩是清秋阁到永寿宫的必经之路,而且那里空置着,尚无人居住。

  郁欢不动声色道:“眼花了吧。”

  “您知道我想说什么。”游箬微笑着,身上已经没有了单纯的影子,“妾身眼力好,那人的样貌和清秋阁的孙姑姑如出一辙。”

  唐蓁蓁闻言猛地抬起头,她自然听懂了,“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但她以为是郁欢的手笔。

  “太子妃,世间诸事十有八九都在您的掌握之中,真相如何,您当真不知吗?您试探人性玩弄人心,那些事您甚至不用查便知是怎么回事。就像妾身这张脸,您把借刀杀人这一把戏表现得淋漓尽致。”

  游箬在软榻坐下,一瞥一笑皆是风情,“妾身若没猜错的话,那所谓的嫡子是嬅修仪的儿子吧。”

  “你想多了,都是皇嗣,何须偷换。”

  郁欢淡然地捋了捋衣裳上的灰尘,“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你都只是一个贡品,你凭什么觉得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

  游箬摇头失笑,“一碗汤药,我终生不孕,是我自导自演,也可以是来自皇后之手。我没有和你谈条件什么的,我和嬅修仪一样,我是来求你的。”

  郁欢抬眸凝视着她,“所以呢?我需要对你、对她有求必应?”

  “你这么隐忍的人,嘴上说得忠心耿耿,其实心里也恨透了陛下。去年围猎刺杀的真相我都知晓了,你怎会不知呢。一个要杀你、把你利用至极的人,你不会不恨。”

  游箬坦然道:“我们都恨同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围猎之事根本和谭家无关,想让郁欢和林家积怨更深罢了,升了佟树洪的官时郁欢便知道了,幕后主使是陛下,陛下拿敬贵妃的母家当刀使。

  广文早已提醒过郁欢。

  以及郁掣的事。

  郁欢拍手叫好,疑惑地看着她,“私仇在帝国面前算得了什么呢?陛下耳目众多,你怎么就知道陛下不知晓这些呢?”

  游箬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世人一生都在求荣华富贵,你却嗤之以鼻,人有时候就应该安于现状,你说呢。”郁欢手指摩挲着虎口,不急不徐道:“游姑娘,不要把我对你唯一的好感抹灭了。”

  游箬笑不出来了,“我万不该信你,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心。”

  说罢,她推门离去。

  她信了那一瞬的温情,心疼她的隐忍,她以为她们至少有一点点相像。

  郁欢垂眸,看着还瘫在地上茫然无措的唐蓁蓁,又看了眼桌上已经凋谢了的兰花,轻声道:“会有人给你的孩子偿命,这条路是你选的,我们都回不了头。”

  她把先前替她擦拭眼泪的巾帕摊平,放在桌上,“而你从始至终没给我带来半点利益,却要我一再护你,我施以你的仁慈已经够多了。”

  话音刚落。

  院里吵吵嚷嚷。

  内务府的人已经来了,带来了厚被褥和银炭之类的,还拨了四个机灵的宫女过来,芹嬷嬷跨过门槛,问道:“奴婢来时瞧见姝昭仪了。”

  “来谢那花卉之恩而已。”

  郁欢起身,没有搭理内务府的那些奴才,扶着芹嬷嬷的手缓步离开,临行之际她只留给了唐蓁蓁一句话:“论亏欠,当是你欠我。”

  纵观所有,从一开始,她将她从唐寅飞手里救出,便已经是恩了。

  她进宫后,唯有一个孩子可以帮助她,最后她还是选择让她留下孩子,对她一分利用也没有,可谓仁至义尽。

  如今她落魄了,是她自己不争,凭什么事事都要她来帮她呢,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便是在书院门口的争执,那算作帮忙吗?

  在曲水流觞的辩解,或许还能算作是一分心意吧。

  ...

  在这些日子里,郁欢和很多人周旋,都是互相利用,除了前世的那些人,她没有给任何人免费的恩惠。

  从前她想不通,只觉得自己阴谋算计过深,不择生冷。

  如今想通了,无论何事,今生所行的每一步,她都无愧于心,只是在很多时候动了恻隐之心,让自己误以为这是错误。

  所有的亏欠愧疚皆来自前世。

  论及今生,她唯一没有去弥补并且欠更多的只有宣佩玖。

  至于那些恨那些仇,从前她亦分不清,只觉得都得死,所有参与的所有知晓的都必须付出一样惨痛的代价。

  如今她分得清了,她以别人为棋时,她亦是棋,为了大局,有些仇,不必拿到明面上来说。

  她没悟得什么,在那些旁人的记忆里,她只明白了一件事。

  世间的阴差阳错总是平常。

  善不得善终,恶不得恶果,命数也罢人为也罢。

  所有的都得靠自己争。

  她选择作恶人,那恶贯满盈又如何,她选择作善人,那悬壶济世又何妨,她选择了,并且做了,那么怎样的结局她都接受。

  结局不如人意,也无非是自己行差踏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