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琐碎
作者:爱笑的暹罗      更新:2022-05-01 19:27      字数:3272
  待到筵宴结束。

  正值傍晚,昏黄的霞光披盖在整座城市。

  回军营的回军营,回府的回府,奉旨进宫的进宫,世家居所的街道上,阿虚趋步跟在郁欢身后,姑娘提着酒壶喝得醉醺醺的,不知将要去哪里。

  最终,停在郁府门前。

  一别一年,守门侍卫都换了一轮,但现在谁不认识这位姑娘呢,郁家嫡女、太子妃、骠骑大将军,位高权重,侍卫正想通报,却见郁欢摇头,“不用了。”

  她遥遥望了一眼无人的正院,落魄地离开。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九皇子府,先前席间顾绎心已经出席,看来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虽不成气候,但好歹还活着。

  她示意阿虚去敲门。

  如今的九皇子府无人登门,稍微有点品级的官员都不愿和这位扯上关系,郁欢势越大,顾绎心便越惨,那些往事被挖出来,顾绎心和郁嫣然都和郁欢有过节。

  大门被打开。

  管家想撵人却又不敢,只得虚伪得说道:“郁将军,九皇子未在府中,九福晋卧病在床多日,恐失了礼数。”

  “无妨,我进去等。”

  郁欢迈上阶梯,她未递拜帖贸然登门又能拿她怎样呢,府中的路她并不熟悉,过了那么多年,逸王府的路都记不清更何况皇子府。

  行至正厅时,顾绎心正在和人攀谈。

  管家呼吸一紧,心里直道大事不妙。

  “皇弟好雅兴,此番我登门会不会有些唐突了?”郁欢跨过门槛,信步走进,寻了个位置落座,一袭黑长袍衬得她的皮肤更加雪白,一年的征战似乎并未带走她任何风华,她微微挑眉,看向那个陌生男子,“这位是?”

  那男子涨红了脸像贼被抓了一般,“忽然想起在下家中还有急事,再耽搁下去恐有大祸,郁将军,恕在下失礼,告辞。”

  郁欢颔首,望着那男子疾行的背影,语气中带着轻视,“原你已沦落至这种程度,也对,商贾最是有钱,捐几个芝麻官为你所用倒是不错的计划。”

  顾绎心咬牙,耐着性子道:“郁将军的光临真是令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啊。”

  “确实。”

  郁欢歪头对上他的眼眸,没再虚与委蛇,那眼神活像毒蛇的眼神,令人心发寒,“你没机会东山再起了,顾绎心,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害怕失去什么?”

  顾绎心一时茫然,“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你想怎么报复我随你便,只是郁欢,我和你应该没那么大过节吧,郁嫣然造得孽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些陈年旧事又想了起来,郁欢问道:“你还记得吗?那年寒山寺外你惊了一个姑娘的马车。”

  顾绎心蹙眉,“是你。”

  他记不得了,只是这样猜测。

  郁欢回眸看了眼院中的木兰花,“记是关婕妤从前受宠时被封为兰昭华,慧智兰心。数年过去,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的话题转移很快,似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顾绎心急了,怒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

  郁欢莞尔一笑,起身,他越愤怒她越高兴,那种无能为力的滋味肯定很好受吧,“你不是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吗?”

  说罢,她转身离去。

  无能为力的看着母亲含冤而死,那种感觉化作绝望,回看今朝的处境,想必痛彻心扉,她想他死一直都是轻而易举,可死是解脱,她要看他生不如死。

  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离开九皇子府时她把酒壶倾倒,仅剩的一些酒倒在府门前,淋湿了地砖,而后顺手把酒壶丢掉。

  “郁小姐。”

  一辆马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里边的人只唤了一声称呼,马车便又行驶起来,郁欢回应道:“林大人。”

  一车一人分道扬镳。

  天色渐晚。

  郁欢漫不经心地往宫里走,一年时间,竟恍若隔世,她下了好大一盘棋,用尽毕生所学拼上身家性命,现在,终于要收尾了。

  她不禁去想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可她想象不出来,最后她问阿虚:“若是有一天你亲手杀了我替家国报仇了,你会是什么感觉?”

  阿虚毫不犹豫道:“我与您之间没有仇,我也不会杀您,您收留了我保我一条命,我不能恩将仇报。”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嗤笑。

  宫门。

  苏公公早守候在宫门口,轿撵也早已备下,他等得都开始犯困了,打着哈欠,时不时望向宫外,却迟迟没等来人。

  “怎还打起盹儿来了。”

  清冽的嗓音让苏公公醒了瞌睡,他弓腰道歉,而后摆手示意抬轿的过来,“您回来了,奴才可盼着您回来了,纪奉仪想着奴才好生伺候您,便可劲折腾奴才。”

  “原是等着来告状的。”郁欢坐上轿撵,轻声问道:“嬅修仪如何了?好端端的怎会出那档子祸事。”

  苏公公连连叹气,“整日以泪洗面,伤心得不得了。这些事谁知道呢,听说那孩子生出来时身上青一块黑一块的,唉。”

  “郑太医成日里在跟前伺候着,胎相稳着,人也无恙,这宫里的祸事当真是说不准。闻说中宫娘娘产下嫡子,是件喜事啊。”郁欢手指轻轻敲着扶木,眼里流露出几分戏谑,很快被冷漠掩盖。

  苏公公颔首,“是,阖宫大喜,说是嬅修仪的孩子也算是替嫡子化灾了。”

  郁欢没有接话。

  轿撵在东宫停下,姑娘望了眼前面幽暗的宫道,淡淡道:“人心难测,鬼不害人,人吃人。”

  说罢,信步踏入宫殿。

  芹嬷嬷在前面引着路,一众人等皆在正厅等着拜见,顾修远还在御书房议事,东宫冷清,仍只有纪青和余沁两人。

  可怜余沁一年来都没能伺候上,便无法升到承徽的位置,幸亏纪青被贬至奉仪,两个人同位份这才不用遭欺负。

  “见过太子妃。”

  郁欢不紧不慢地在主位坐下。

  余沁忙来奉茶,茶温刚刚好,她在这宫里见不到殿下的面,唯一的盼望便是太子妃了,偶尔闻说前线战事吃紧,她的心跳都一紧,“您辛苦了,见您平安归来,妾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郁欢轻饮了口茶,酒劲早过了,只是还有些酒气在身,“今个在宴席上瞧着殿下消瘦不少,我吩咐你好好照料,你便是这样照料的?”

  余沁垂首,委屈道:“妾无缘见到殿下,不能如纪奉仪般在殿下面前照料,是妾的过错,妾该受罚。”

  郁欢抬眸,“哦?”

  芹嬷嬷忙如实道:“殿下政事繁忙,时有体乏,纪奉仪会医术,便都是由她前去照料。又值换季,余奉仪忧心您的安全,忧思深切,病倒了许多日子,这几日才好起来。”

  郁欢:“请太医瞧过没?”

  余沁微红了眼眶,“妾的身体不打紧,纪奉仪替妾瞧过,没什么大碍,是心病。”

  “难为你这般惦记本宫了。”

  郁欢感叹道,随即脸色一沉,怒看着纪青,“东宫就殿下和余奉仪两人,都交由你照料,你是一个都照料不好。”

  纪青咬紧牙关,“我知错了。”

  她的孩子丢了,还被称作是假孕,偌大的皇宫竟无一人肯为她平冤,好似每个人都讨厌她,好不容易得到殿下的一点青睐,如今郁欢回来,恐怕又得全没。

  郁欢咳嗽一声,眉宇间有股困乏,“这一年未曾睡过一个好觉,现宫里又这般乱,叫我如何睡得舒坦,晋余沁为承徽,替本宫料理东宫,至于纪奉仪,假孕一事虽过去已久,但不得不罚,禁足一月罚俸三月。”

  芹嬷嬷有些紧张道:“这位份之事...”随即她又松了口气,“之前太后有过旨意。但凭太子妃做主。”

  三个人一唱一和,把东宫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大家心里都懂得,主要是太子妃回来了,主子回来了那一切事都不算事,压抑了一年的气氛终于得到缓解,要知道殿下不爱管这些琐事,纪奉仪除了不敢欺负到老嬷嬷头上,常拿他们这些普通宫女撒气。

  郁欢疲倦至极,迈步至偏殿,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檀香,她倒头便睡。

  真是累极。

  在战场上别看她云淡风轻的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实则每天都在忍受疼痛,暗伤发作新伤又痛,睡不了一个好觉,又勾起那些回忆,更加无法入眠,每一刻都高度紧绷,心弦就没放松过。

  每走一步都怕遗漏怕失误怕在意料之外。

  大局定下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好好养伤了,那些没有时间去整理的情绪和记忆也要慢慢清理,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让那些不属于她的感情来影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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