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个口号便传了开来。

  但多数人也和这个婢女想法类同，自家的主子恐怕也只能委屈今夜了，便也没再到守卫那里去晃。

  半夜。

  单舟都准备收队了，终于等来了交待。

  “招子不昏。”

  虚掩的门被打开，守卫忽地又问了一句：“亮子呢。”

  那人一愣，暗号不是只有一句吗，这守卫再问什么，他埋着头，紧张道：“行个方便，我家公子...”

  说着他提腿就跑。

  守卫也不追。

  他正松了口气的时候，一点寒芒从眼前闪过，刀便架在了脖子上，单舟从暗里走出来，“拷着。继续等。”

  担心是敌人放出的诱饵。

  又等了一个时辰，没有任何动静，单舟这才收了队。

  而就在门被关上，守卫撤走的时候，暗里的黑影终于动了动，如果仔细看，便能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和当时观看喂马料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夜半三更。

  郁欢屋里的烛火仍摇曳着，她以受了惊为由，推辞了顾修远的陪伴，此时，她正坐在窗台上，倚靠着墙壁，看着那逐渐西沉的月。

  月下，挺拔的身形伫立着，风吹动他玄色的发带。

  院子不算偏僻，唯有苏公公受命守在院外，以及一众太医，生怕太子妃半夜惊坐起，只是院大门紧闭着，里边的情况无人可知。

  “那是不是到了将来，你我还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男子的嗓音有些低哑，他从暗里走出来，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绝色的容颜让人心头一震，“郁欢。”

  郁欢垂眸看着他，眼里满是无奈，“宣宣，我无路可走。”

  也只有对着他，她才会有那么一丝柔情了，才肯替自己解释一二。

  宣佩玖身形顿了顿，还是上了阶梯，走近她身前，低声道：“一个顾修远，难道还护不住你吗？”

  他一直都知道她有野心，又知晓了她的江湖事，明白她要报仇的决心，可一个青玄教在玄甲帝国眼前，根本不值一提。

  “除了你，没人护得住我。”

  愈近了，他的身形愈高大，需要她仰视，郁欢昂着头，凝望着他，“这场局，你觉得背后的主谋是谁。”

  宣佩玖不假思索道：“林家一众。”

  话音刚落，却见郁欢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黑色的瞳孔下是不为人知的癫狂，她道：“我也以为。”

  说着，她垂下昂着的头颅，从窗台跳下来，稳稳站在地上，才继续道：“临时起意，事发从急。秋猎前，没人能笃定我参不参加，陛下既肯放虎，那树林里多了些别的猎物，他怎会不知呢。”

  醍醐灌顶，宣佩玖眉头猛然蹙紧，“这是两场阴谋。”

  “这位陛下，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郁欢轻笑，“做了局，定了猎物，便要有人做刀子，林弈孚不傻，林家的公子没有参加这场围猎便是证明，可林家不做刀子，谁家做呢。”

  “只能林家做。”宣佩玖紧接着说道，这局设得很早，却来得匆忙，以至于让人根本不会去深思，这种杀局就是敌手的鱼死网破之局，“你若给不了交待，陛下便会怀疑你的忠心，所以你必须追查下去，必须拉林家的一个同盟下水。”

  这是陛下要的双赢局面。

  谋杀都不查，不仅是对自己的不在意，更是对天威的藐视，不管她猜没猜到，都必须刨根究底，猜到了而不作为，这是对陛下的不满，是谋逆。

  而林弈孚在宴席上帮着说话，便是他的破局之法，那怕之后查出来的人和林家来往密切，也可作是那人私心，林家必须要舍弃一颗棋子。

  能在秋猎和禁军中下手的，还必须是颗有重量的棋子。

  郁欢捻了捻指尖，问道：“所以你说，顾修远能护住我吗？”

  她要的，远不止这些，她要的，只能自己去争。

  就像有一午夜梦见祖父，梦中那高大威猛的身躯被一只巨手撕碎，逐渐变得渺小，小到再也护不住身后的她，以及门楣上的郁氏。

  宣佩玖欲言又止，“可是...”

  郁欢眼若含星瞧着他，就像最开始那样，天真无邪，“临沙城有我很重要的人，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见见。”

  这句话便是对第一句话的回答，他们的将来不会兵戎相见，她曾经也说过这句话，时过境迁，那时还有机会，今时已经没有了，所以他们没有将来。

  彼此心照不宣。

  “好。”

  又重新抬头看向那轮月，月下的人已消失无踪，郁欢就那样呆望着，偌大的悲哀席卷着她。

  她没说的是，他们会有将来的。

  因为她永生不会背叛帝国。

  院门外。

  苏公公踱步着，面露难色，“单统领，这...有什么事也该等太子妃醒了再说，院里无人侍奉，若是惊扰了，谁也担待不起啊。”

  单舟也没有强求，苏公公说得有理，这一众的太医和奴才，都担待不起擅闯的罪过，他只得押着那嫌疑犯在院门口静静等候着。

  .....

  月已西沉，天空已是完全的黑。

  众人都开始打起瞌睡了。

  院子里忽地传来姑娘的声音，“苏公公。”

  侍卫忙把院门打开，苏公公趋步走了进去，连带着一个太医，却见姑娘端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身形单薄，一阵冷风吹过，都像是要把人吹走。

  苏公公：“太子妃。”

  郁欢问道：“几时了。”

  苏公公忙答：“刚过寅时。”

  郁欢摆了摆手，示意太医下去，“没什么大碍，我没受什么伤，都去休息吧，熬了一整晚也是辛苦了，去芹嬷嬷那里领些赏钱吧。”说完她微眯着眼，看向院外，“那是单统领吗？”

  太医得了吩咐赶忙退了下去，招呼着一众人回去休息，免得在白天露出疲态遭了罪。

  苏公公点头，“是，昨个夜里来了一趟，您已睡下了，后半夜又来了一趟，便在院外等了一宿，说是有要务相告，瞧着，应是拿下了凶手。”

  郁欢颔首，她的眼下一片青灰，也是一宿没睡，那些野狼的围攻让她内心的阴影重现，确实是睡不着，“让他进来说话吧。”

  苏公公忙趋步出去迎单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