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在家等了两日，也没有等到陆承安送庚帖来。

  不知对方是不想送，还是压根就不知道她的生辰。

  她懒得琢磨，只把这事情抛在脑后，不再理会。

  “我这身装扮，你祖父可会喜欢？”

  看着身穿缃色蜀锦棉裙，头戴点翠金簪的少女，丁虎一脸憨然的点头傻笑。

  她今日的穿着虽不如往日那般妩媚俏丽，但却显得格外端庄秀美。

  二人约好了今日去拜见丁锰堂，乔晚提前许久便开始挑选拜礼和衣服。她今日这棉裙是在上京老牌铺子中选的，中规中矩也并不跳脱。

  拜礼则选了玄道子制作的养生茶丸，虽不贵重但胜在很有心意。

  听闻丁虎还有个住在府上的表妹，乔晚给小姑娘挑了一套桥氏衣铺的长裙和首饰。

  “你送她这衣裙便是浪费，她一个小孩子哪里穿得上这样贵重的东西。”

  乔晚斜睨了他一眼，嗔道：“小女孩怎么了，小女孩也有爱美的权利。”

  二人说笑间进了将军府，府中下人上前接过丁虎手中东西。正厅中，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拄着拐杖等她二人。

  老人身穿靛色棉袍，双目狭长，眼中流转着寒厉。

  这是个久经沙场的老人，他身上带着常年被杀伐之气冲刷出的锋芒，乔晚一见到丁锰堂，便不由有些本能的畏惧。

  “丁老将军。”

  她躬身行礼，虽说不上礼仪多么标准，但一身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让丁锰堂眼露赞赏。

  他早听说过乔晚，对于自家孙子心心念念的姑娘，早就想见上一面了。

  “坐。”

  丁锰堂一指餐桌，又朝身边下人开口：“芙儿怎还未到？让客人等算什么样子？”

  下人闻言急忙回：“小的这就去催。”

  听见这话，乔晚眉头一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之前没问过丁虎家中境况，后来得知丁府只有一个丁老将军，和一个无父无母的远房表妹，还觉得人口简单，想着婚后相处不会太难。

  可她第一次入府拜见，丁虎这表妹便迟迟不出现，总让人感觉是故意给她下马威。

  乔晚拿起桌上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丁锰堂看着她的面色和举止，心中暗忖，这丫头是个能承事的。

  众人在正厅等了一刻钟，白悦芙才姗姗来迟，她身穿一袭素雅长裙，面上微施粉泽，容貌很是出众。

  见到她，乔晚有种原来这就是古代大家闺秀的感叹。

  白悦芙的一举一动，就好似经过缜密计算一般，一颦一笑，都十分完美。就连从堂外走到正厅，每一步跨出的大小，都如同经过尺子衡量一样。

  她上前微一福身，柔声道：“将军日安，表哥日安。”

  说完，她便坐在丁锰堂手边，正对着丁虎的位置，却是连眼神都没给乔晚一个。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乔晚嘴角一抽。

  这就是丁虎口中，牙都没长齐的表妹？

  “芙儿，这是阿晚，你喊她表嫂便好。”

  丁虎指着乔晚，大方开口，只是这大方的模样让乔晚一噎，也让白悦芙眼中泛红。

  “表哥莫要如此，这位姑娘还未嫁进府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样未有，你这般称呼不仅唐突，也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白悦芙淡淡开口，目光盯着丁虎，柔婉一笑。

  丁虎摸着脑袋：“今日不就在谈婚事吗？我同阿晚都不在意那些世俗虚礼。”

  “表哥说笑了，哪有未婚男女自个儿谈婚事的，便是无父无母，也该请了族中长辈前来相看走礼。无媒无妁，同私下苟合又有何区别？”

  “表哥行事不羁，却哪知但凡有些面皮和教养的姑娘家，都做不出这事儿，你如此轻贱这位姑娘，让人知道，只会说我将军府不懂礼数。”

  白悦芙声音淡淡的，清冷中还带着端方克制。

  只是她的语气倒是和话中内容不符，乔晚放下手中茶盏，抿唇一笑。

  上来就说她没脸没皮，不知礼数，却还让人无法反驳。毕竟人家姑娘说的没错，自己给自己谈婚事的，她可能是开朝以来头一个。

  乔晚不急着反驳，她也想看看丁锰堂和丁虎是个什么意思。

  哪知丁虎是个实心眼的，听见白悦芙说他轻贱乔晚，便忙着开口解释：“阿晚，我可没有轻贱你的意思，你莫要误会，我只是想早些娶你过门，你若不喜欢，回头我找了媒人来，咱们再重新走一遍礼。”

  原本方才心中还闪过一丝对婚事的犹豫，如今听丁虎这般说，乔晚心中一暖，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一个人的争斗是没有意义的，她跟白悦芙斗成乌眼鸡，回头丁虎一句她没规矩，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所以在丁虎没表态下，她是不会费力气跟人掰扯的。

  但丁虎开口，且无条件站她便不一样了。

  这种坚定不移的偏爱，哪个女人都无法抵挡。

  乔晚扭头看着丁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作安慰：“我知道你没有轻贱我，表妹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面上带着温柔笑意，端得是从容自得。

  乔晚跟丁虎交叠的双手，看得白悦芙心中一紧。狠狠揪着巾帕，连指甲刮乱了上头的丝线，她都不知。

  自父母双亡后，她便一直住在将军府，她同丁虎自幼玩在一起，对这个呵护自己长大的表哥，有一份不寻常的感情在。

  她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平日里难免对自己多有苛求。

  丁老将军为她请来教养嬷嬷，她便立身行己，日日以贞贤婉静为标准，时刻谨记妇德妇容，从不有半分懈怠。

  她知丁虎不喜读书，便自幼废寝忘食，勤学苦练，饱读兵书，只为了同自家表哥拉近距离。

  丁虎喜好肉食，她便强迫自己忍着血腥味，亲手学习烹制肉羹荤菜。

  她这一生，便是为丁虎而活，可为何她如此深情守候，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子，横刀夺爱，断了先机？

  明明，明明她同丁虎乃青梅竹马，又怎生敌不过一个如此不堪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