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手足之情薄如纸
作者:龙游      更新:2022-06-05 11:13      字数:7668
  黛玉微笑道:“几家欢喜几家愁,他是怕我们这里张罗喜事,离垢岂不是触景伤情?所以这件事还是缓一缓再说。或者等我们找到了雪鸢,解开离垢的心结,或者等他再找到真正心仪的女孩儿,我们……”她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林如海点头道:“两桩喜事一起办倒也热闹,就是这样办吧!”

  北静太妃神色一黯:“唉,这孩子从小就吃了不少苦……也罢了,既然你们如此替他着想,我又怎么会不同意呢?就是这样吧。”

  水溶向黛玉投去情意绵绵的一眼,心中十分高兴,起身道:“天色已晚,母妃、叔父和黛儿赶紧回房歇息吧,剩下的事,便由我去处理。”

  太妃叹了口气,伸手捶了捶肩膀:“唉,人老了,不中用了,熬不得夜,是该回房歇着了。”

  黛玉忙乖巧地站起来相扶。

  林如海向着水溶点了点头:“如若遇到什么难题,尽管过来问老夫便是。”起身也回房休息去了。

  水溶回到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明,离天亮最多还有半个多时辰。天空传来一声清脆的长鸣,他心中一喜,忙出来看时,高空中快速落下一头大鸟,乖顺地落在了他伸出的臂膀上。

  水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摩着天羽的脑袋,夸赞道:“好天羽,这一次多亏了你了!你一向辛苦,正该好好犒劳一番!”兴高采烈架着天羽进房,取出秘制的牛肉亲自喂饲。

  天羽的左足上系着一个小小的竹筒,直到喂饱了天羽,水溶才把那竹筒解下来,吩咐天羽去睡觉。

  黛玉一觉睡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雪雁服侍她梳洗已毕,简单吃了点东西,便问:“姑娘,我昨晚听你们说话,看你的样子似乎对雪鸢一点都不担心,莫非你知道她如今在哪里?”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我只知道她曾经在哪里出现过,不过她有意躲着我们,我们是没法子找到她的。我至今仍没有见过她……你是咱们这些人里唯一见过她的人,到底她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非要躲开我们大家?”

  雪雁把头一低,眼泪出来了:“雪鸢的脸毁了。我问她怎么毁的,她不肯说。完了就叫我转告姑娘,她不能再服侍姑娘了,叫我替她圆谎,别的什么也没说。”

  黛玉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丫头从小脾气就犟,自己决定了的事情,九牛拉不回!可是她这样一个人漂泊在外,叫人怎么不担心?”

  雪雁忙道:“这个姑娘倒不必发愁,你也知道当年夫人带我来自然是有我们的来处,我想她在外面晃荡一阵子,最终还是会回到家乡的,等过阵子事情都平息了,我们去找她,一找一个准儿!”

  黛玉摇了摇头:“这倒不必了。说不定她躲开我们,就是想过一种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生活,我们又何必去惊扰她的安宁呢?她若想回来,迟早会回来的,还是叫她先冷静冷静吧!”

  雪雁长长叹了一口气:“姑娘说的最有道理了。”

  黛玉一笑:“别说这个了,我们出去走走。”

  雪雁又问:“姑娘,你说,昨儿薛宝钗被掳走了,会不会吃了东洋鬼子的亏?你说她会不会屈服?其实说起来这个人可恨也可怜,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排挤算计了别人一辈子,到头来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就那么一个哥哥过阵子就要掉脑袋了,她自己又这样,不管有没有吃亏,以后终究是没脸见人了。”

  黛玉脸容平静:“佛家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日之果,皆由昔日之因而起。自己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两人来到花园中,清风拂来,带来阵阵荷花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忽然那边有个小丫头跑了过来,道:“郡主,太妃请您过去呢!”

  雪雁忙问:“瞧你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那小丫头为难的道:“郡主和姐姐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黛玉心中纳罕,忙带着雪雁到北静太妃的上房,在院中碰上了匆匆走来的水溶,水溶也是一脸疑惑,微笑道:“你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水溶揉了揉眼睛:“我那里一堆事情,还没理出来头绪,母妃就叫我过来了,这么说,你也不知道?”

  黛玉看着他眼里密集的血丝,一阵心疼,嗔道:“事情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休息啊,这么熬下去,便是铁打的人,又能撑得了多久?”

  水溶微微一笑:“有你这几句话,多累都是值得的!”

  黛玉面上微红,轻轻啐了一口:“贫嘴!”

  北静太妃已经正襟危坐,等候多时,林如海也在客座上相陪,见他们两个进来,也不等他们问安,太妃便道:“先坐下说正经事。”

  水溶黛玉分别走到各自座位坐下,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太妃一脸严肃:“今日京城里出了一件奇案,巳时初刻,有人在礼王府后门发现了一具女尸,衣衫不整,浑身伤痕,据王府里的人确认,是昨日失踪的薛宝钗。”

  水溶黛玉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料到薛宝钗竟然死得这么快。

  太妃续道:“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是,她生前右肩和颈部曾经被人咬过,流过大量的血,但真正的死因是颈部的勒痕,换句话说,她是自己投缳自尽的。但是身上其余各处的伤痕却是死后被人毒打所致。”

  房间里一片安静。

  北静太妃叹了口气:“本来这件事算是礼王府的私事,我们私底下议论一番也便是了。可是如今这件事闹得大了,不光是薛宝钗,自从倭国使节来到长安之后,长安有很多姿色不俗的女子失踪,不过多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即便出了事,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只因薛宝钗身份不同,所以连带着把以前出的事也牵扯出来了!”

  水溶双拳捏得紧紧的,问道:“这件事三皇子作何处置?”

  太妃冷笑道:“正是三皇子的所作所为可圈可点!他拒不收殓薛宝钗的遗体,甚至宣称王府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薛宝钗原本带进王府的薛家旧人,被他编了各种理由纷纷遣送出京城,勒令永世不得回京!”

  林如海冷哼一声:“这样的人留他何用!”

  黛玉奇道:“这和三皇子素日的所作所为似乎有点不相符。他以往为人阴鸷,喜怒不形于色,予人莫测高深之感,怎的,这次从南疆回来以后变了个人一般?”

  水溶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原来他在南疆已经被吓破了胆。有一次,倭国的忍者潜入他的帅帐行刺,几乎把他捅了个透心凉,自那之后便成了惊弓之鸟,总是怕被倭国人行刺,何况倭国刺客来无影去无踪,形同鬼魅,所以他先怯了三分。后来指挥失利,一再吃败仗,简直闻风丧胆,所以想尽了各种法子求和。”

  林如海问道:“恐怕不止如此吧?”

  水溶点了点头:“他在南疆因为害怕,所以捉了几个异族女子寻欢作乐,谁知道,其中一个女子竟是当地的巫女,善使巫术,虽然他最终把那女子杀了,但是不知那女子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诅咒,几乎隔三差五便会梦到恶鬼来捉他下地狱,一来二去,胆子变得越来越小。何况,回京之后,前两天又遇上了枕边人变成猛兽的事,他不吓破胆才怪了。”

  北静太妃满脸痛惜之色:“真叫人猜不透,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人,怎么就这么天差地别的?”

  林如海叹了口气:“其实也怨不得他,当今皇上最拿手的便是玩弄心机,他从小生长在皇宫之中,耳濡目染的全都是尔虞我诈,皇后又对他颇多纵容,日积月累,酿成这种性子也不足为奇了。”

  北静太妃把脸转向水溶:“你在皇宫中的探子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么?”

  水溶点了点头:“有。皇后娘娘过世之后,坤宁宫虽然常常有人打扫,却极少有人去,表面看来没人看守,实则密布哨探,而且,坤宁宫从皇后过世那一晚开始便接二连三有宫女神秘失踪。不过,皇上近来对后宫种种事情颇为关注,所以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太妃又问:“那位云妃呢?据说她是三皇子送进宫的,如今可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子了!”

  水溶苦笑道:“云妃早在三皇子还朝的第二日便被皇上秘密处死了。当年贾府送进宫的贾元春曾经给皇上下过药,如今再有人效仿,如何瞒得过去?何况,皇上一早就知道这位爱妃与三皇子之间不清不楚。所以容忍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逼三皇子露出狐狸尾巴!”

  众人背脊一阵阵发冷,天下竟还有这样的父亲,简直太可怕了!

  林如海郑重地问水溶:“溶儿,你的身世,我们都清楚,叔父问你一句话,如若要你担起这千钧重担,你会如何?”

  水溶苦笑道:“叔父,先不要提这件事好不好?唉,我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皇室中人。我也不稀罕那个所谓的宝座。”

  黛玉轻轻抿起了桃瓣一样的唇,她就知道他会这样说的。

  林如海还想说些什么,北静太妃忙道:“如今诸事待定,这件事慢慢再说不迟。我们且说如今这件事该如何?倭国使者这样嚣张下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水溶道:“我倒有个法子,只不知可行不可行。”

  太妃笑骂:“在我们跟前还卖关子?早点说出来好多着呢!”

  水溶刚要开口,忽然有小厮跑过来道:“回太妃、王爷、林大人、郡主,外面有一位公子负荆求见!”

  众人面面相觑,都猜不透来人是谁。

  水溶便问:“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么?”

  小厮道:“我们问了,他不肯说。只说是王爷的兄弟。我们也在疑惑,王爷几时又多了个兄弟?想必是在外面结识的朋友吧!”

  黛玉疑惑道:“莫非是他?可是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

  北静太妃道:“既然如此,叫他进来便是。亲家,我们和黛儿回避一下,让他和溶儿单独谈谈。”

  “这……”水溶犹豫道,“母妃,你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远,我去前面垂花厅见他,你们便在偏厅如何?毕竟我一人智短,若是听出什么端倪,你们也能帮着我出出主意不是?”

  北静太妃为笑着答应,扶着黛玉招呼林如海一同走了。

  水溶长长呼出一口气,对那小厮道:“请他客厅相见。”

  水溶来到客厅的时候,正中央地下端端正正跪着一个人,上半身没穿衣服,背上背着荆条,细嫩的肌肤已经被荆条划出一道道血痕,头发也披散着,看不到脸面,底下穿的裤子也很破旧。

  “咳咳,”水溶故意清了清嗓子,放重了步子,“是何人要见本王?”一使眼色,小厮书童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那人一甩头发露出本来面目,容颜憔悴、眼窝深陷,面色蜡黄,胡子茬老长,根本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但分明便是三皇子李之岳!

  水溶看到他这个形容,想到那日在长安城东城门相遇的情景,简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忙伸手相搀:“皇子何必行此大礼?微臣实在担当不起!”

  “弟弟!”三皇子几乎涕泪横流,执意不肯起来,“我错了!我知道,这件事你我都是心知肚明,你我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兄!弟弟,做哥哥的对不起你,如今负荆请罪来了!”

  水溶淡淡一笑:“三皇子,您这话,微臣有些不懂了。不过还是请起来说话吧,若被外人看见,对您的名声也不好。”

  三皇子抽噎了两下,道:“我如今还有什么名声?弟弟,你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愚兄已经成了全京城,甚至全国的笑柄!我的脸面早已经丢尽了,我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

  水溶踱到一旁:“虽然皇子不在乎,可是微臣在乎,您这么一直跪下去,不怕给微臣折寿吗?”

  李之岳抬起脸,他似乎已多日不曾洗脸,泪水在脸上冲出一道一道的痕迹,五官几乎都开始抽搐:“弟弟,我知道,哥哥对不住你,可是,你当真不能原谅我吗?我可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哥哥啊!咱们母妃临终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希望咱们兄弟友善……”

  “三皇子,”水溶冷冷打断了他,“若是没什么可说的,您可以打道回府了。”

  李之岳向前跪爬了几步,伸手扯住了水溶的袍角,哭道:“弟弟,以前是做哥哥的不好,是我糊涂猪油蒙了心,竟然一次又一次对你下手……我还,还阴谋要拆散你和青莲郡主……幸亏老天有眼,没让我的糊涂事得逞,否则,我就当真该天打雷劈了!弟弟,如今我已是真心悔悟了,我……我已经决定了,若是你肯原谅我,我便放弃如今的身份地位到乡下做一个自给自足的农夫。弟弟,我来找你,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难道你连这点愿望都不肯成全?莫非,真的要做哥哥的以死明志不成?”

  水溶把手一摆:“不必说了。三皇子,你的来意其实我很清楚,你不过是想要我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罢了。”

  李之岳的脸立刻变得刷白,嘴唇微微颤抖:“难道你不想让你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吗?这个世上只有我知道有关你身世秘密的信件、证物在哪里,你若不肯帮我,这辈子你也休想认祖归宗!”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开始狰狞起来。

  水溶笑得云淡风轻:“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你心心念念的皇位,也没有想过我会到那一片充满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的肮脏之地!”

  李之岳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把负在背上的荆条全部取下,一根根重重地掷在地上,冷声道:“别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话!你不过是想见死不救罢了!好啊,你一定不知道母妃的陵墓在哪里吧?今晚我便去母妃目前自尽!这下你满意了吧?”

  水溶猛地转过身子,一脸怒容:“住口!我不许你侮辱死者!你对她何曾尽过做儿子的本分?水皇后抚养你二十余年,恩深似海胜过生母,可是你又是如何报答她的?根本不要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其存在的生母了!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你我本来便是陌路,各自的好坏各不相干!”

  李之岳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他根本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水溶,竟然会有如此绝情的一面,嘶声道:“你不要后悔,你知道,你迟早要为今天的决绝付出代价!”

  水溶一字一顿:“我水溶作出的决定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绝不反复!”

  李之岳目光阴鸷:“好,如若你以后登上皇位,你的皇后绝对不会是林黛玉,你的子女也绝对没有一个四肢健全的!你也不会得到善终!我这样的人即便是死了,也是恶鬼,所以你要你住我的诅咒!”

  水溶轻轻一笑:“鬼神之说本是无稽之谈,你还是先管好眼前的事吧!你的盟友如今已经与你反目,你在南疆做过的那些事再也瞒不过去了。若是我所料不错,这一二日你的父皇便会派人去抄家了。”

  李之岳气得浑身颤抖,狠狠踩了一脚地上的荆条,大踏步走了出去。

  水溶长长出了一口气,但神色并不轻松,眉宇间甚至还有些淡淡的忧伤。

  北静太妃等人走了出来,太妃叹道:“唉,他小时候本不是这样的,我万没有料到,事到如今他还不知悔改。”

  林如海也道:“他走得本是一条不归路,他自己也明白已经不可回头了,便是回头,唉,谁又能给他一条活路?”

  黛玉走到水溶身边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水哦软泥怪轻轻摇头:“没什么了,只是有点累了,想歇一歇。”

  黛玉点了点头:“不如我陪你去花园里走一走,也好散散心?”

  太妃和林如海互相使了个眼色,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水溶勉强一笑:“两位长辈这样成全,我在不领你的情,成什么了?走吧。”说着轻轻挽起了黛玉的手。

  黛玉略一挣扎,便任由他握着,一同来到了花园。

  莲池之中出水芙蓉开得正艳,淡淡幽雅的清香弥散开来,使人神清气爽,水溶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道:“出来走走,果真连精神都清爽了!”

  黛玉不答,松开水溶的手,在池边折下一个莲蓬,细心地剥出一颗莲子送入水溶口中。

  水溶微一皱眉:“好苦!”

  黛玉微笑道:“知道为什么会有‘莲子无心’一说吗?”又剥开一颗莲子,细心地去掉莲衣,抽出莲心,再次送入水溶口中。

  水溶点了点头:“很是鲜甜!”

  黛玉笑道:“有心了便苦了,无心了便甜了。世事就是如此,想得愈多,心中便会愈苦,若是想法简单些,生活还快活些。”

  水溶走过去轻轻把黛玉搂入怀中,低声呢喃:“不要动,让我这样抱你一会子,只要一会子就好……”鼻端传来黛玉身上比荷香更为优雅清新的香气,他微微闭上眼睛,心中很快便是一片空明。

  黛玉果真没有动,轻轻靠在水溶怀中,感受着水溶所有的感受,她知道,水溶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李之岳回到礼王府之后,竟然发现原本整洁的院落中一片狼藉,喊人时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他走回自己卧房,赫然发现,自己房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被席卷一空,屋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凌乱,登时明白了一切:“这群看风使舵的小人,知道本王的好日子不长了,便早早地弃我而去!滚吧!都滚吧!”

  “王爷请用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娇嫩婉转的女子声音,光听声音这女子定然十分美貌。

  难道礼王府里还有本王未曾发现的美人,而且这美人还对本王情深意重?李之岳大喜过望,叫道:“你肯留下来,本王明日便封你为王妃!”说着转过身来。

  那女子已经飘飘下拜:“多谢王爷抬爱。”她穿着一身淡红色裙衫,打扮简洁俏丽,仿佛一朵刚刚从枝头采撷下来的玫瑰。

  李之岳快走几步来到她身边,伸双手相搀:“美人请起。”

  那女子轻抬螓首,嫣然一笑。

  李之岳立刻一声惊呼,蹬蹬蹬倒退了七八步。

  眼前这女子鹅蛋脸面白里透红,一双长眉透出三分干练,两只桃花眼妖娆妩媚,鼻似悬胆,腻滑如鹅脂,菱唇红艳,透着万种风情,不是探春却是何人?

  探春脸上笑意不减:“王爷怕什么?妾身并不是什么妖孽,是个好端端的人啊!您既不必请太医替妾身治病,更不必请道士和尚驱邪,妾身还是当年那个妾身……”一面说着,一步步向李之岳逼近。

  李之岳不断的后退,吓得苍白的脸上有汗水沁出:“你……你别过来……不……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

  探春脸上的笑意笼上了一层严霜:“只怕这只是王爷的心愿吧?王爷自始至终只是把妾身当作了玩物罢了,一旦发现妾身美貌不再,便想法设法要处死妾身。可是你别忘了,韩夜韩总管和我是什么关系!”

  李之岳怒道:“莫非你们果真有私情?”

  探春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把手里端着的茶盘放下,端起茶碗优雅的啜了一口:“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自然想要什么都必须得到,不能违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四肢健全的正常人,凭什么我们就要把自己的一切全都奉献给你,而你还是那样心安理得接受?”

  李之岳胸膛剧烈起伏:“本王一出生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你们注定是贱民!”

  探春轻蔑的一笑:“实话告诉你,我贾探春和薛宝钗一样,都不是那种甘于屈居人下的人,我们有我们的抱负,本以为可以借助你这个有远大志向的人完成我们的愿望,只可惜,我们谁都没有料到你才是银样镴枪头,空有其表无有其实的绣花枕头!若非生在帝王家,呵呵,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可怜宝姐姐和我都毁在你手中了!唉,我们才是真的不值!”

  李之岳伸出颤抖的手,点着探春:“你……你竟敢这样侮辱本王!”

  探春自顾自说下去:“宝姐姐可惜看不到你真实的面孔了,可怜她因你而死,你连她的尸骸都弃之不顾!我如今也看开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高在上,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人生在世就要活得舒服坦然,否则,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你这样的下场?三皇子,礼王爷,圣旨一会子就来了,您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长笑声中,探春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向李之岳露出一个美丽无比的笑容,伸手牵着韩夜,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