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终成眷属
作者:龙游      更新:2022-06-05 11:13      字数:10968
  水溶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好吧!”

  黛玉俏皮一笑:“我要你扮作六十来岁的老媒婆,然后去给隋子明提亲,他若不起疑心,便算是你成功了,若是他看出一点不对的端倪,嘿嘿,我会再想一个法子整你!”

  水溶拍了一下额头:“我的天哪!黛儿,你的小脑袋里究竟是想的些什么啊?”

  黛玉轻轻把唇一嘟:“你扮不扮吧?”

  水溶最看不得她嗔怒的样子,连声道:“好好好,我扮还不成?”

  黛玉脸上立刻露出雀跃的表情,拉着水溶便走:“我来帮你!”

  水溶苦着脸随黛玉来到大道医馆,跟他们借了后进的一间空屋,便坐在那里任黛玉摆布。

  黛玉嘻嘻笑着,命他闭上眼睛,运用自己精湛的易容术替水溶改装,先是把他那头乌黑的长发染成斑白,然后理顺了盘在脑后,簪上一朵鲜艳的大红绒花,耳上耳前耳后垂下两缕头发编成小辫再拢上去,刚好把耳垂遮住,正是坊间常见的媒婆的发式。

  黛玉从镜中端详良久,忍住笑,在水溶脸上堆出皱纹,又在下巴上点上米粒大小一颗黑痣,把脸色涂成微黄,又敷了厚厚一层粉,拍了拍手笑道:“可以睁开眼了!”

  水溶睁开双眼,看着镜中那个俗不可耐的老妇人形象,立刻把哀求的目光投向黛玉:“好黛儿,饶了我吧,若让人知道我曾经这样,我……唉!我这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黛玉竖起一根食指,晃了两晃:“你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再想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说着凑到他耳边低语数句。

  水溶听罢频频点头,把大腿一拍:“既然事关重大,我就豁出去了!”

  黛玉笑道:“这才像话!你的眼睛能不能不要这么亮?而且要装出见钱眼开的样子!啊哟,对了,你的牙齿也太白了,需要染黄一些。”

  整理妥当,再也看不出水溶的本来面貌,黛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找来一套大红衣裙,逼着水溶换上,又把领口翻起,笑道:“这个衣领是我特意改的,如何?正好遮住了你的喉结,你走路的时候再把腰弓起来,便没有什么破绽了。”

  水溶在黛玉的怂恿下也不由得童心大起,笑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黛玉笑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了!”说着把一叠良家女儿的资料塞给水溶,“你可记住了,不能露出半点马脚,要不然这戏法儿就不灵了!”

  水溶肃容道:“遵命!”

  隋子明自从水溶回来之后便悠闲得很了,每天吃喝完毕就是到处闲逛。这天他刚刚来到庙街,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对姐妹花,看背影十分窈窕动人,想到自己年纪老大不小还是单身汉一个,自己的亲娘只顾着给表哥张罗婚事,早把自己忘到脖子后头了,若是自己不想法子解决,这辈子,唉!这样想着便追了那对姐妹花去。

  谁知绕到前面一看,那拥有窈窕身形的姐妹花,原来竟是一对丑女,他的热情立刻降到了冰点,悻悻然转身而去。

  忽然肩头被什么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雪鸢,雪鸢一脸好笑的看着他取笑道:“喂,你是不是在找美人啊?我说你要寻欢作乐应该上花街柳巷才是,这里大街上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才没有人理会你呢!”

  隋子明立刻反唇相讥:“那你又来和我搭讪?莫非你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雪鸢脸一红,咬了咬下唇,哼了一声:“我自然是个例外,谁叫我老早就认识你了呢!”

  隋子明立刻反唇相讥:“那你又来和我搭讪?莫非你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雪鸢脸一红,咬了咬下唇,哼了一声:“我自然是个例外,谁叫我老早就认识你了呢!”

  隋子明忽然学着路上所见过的那些小痞子吹了一声口哨,轻佻地道:“不要跟来啊,大爷我正要找乐子呢!你跟在屁股后面碍手碍脚的像什么话?老实告诉你,大爷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你这种女孩子能去的,奉劝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转身迈步就走。

  雪鸢在后面气得叫道:“我偏是不会让你得逞!你上哪我就跟到哪儿!”忽然眼珠一转,嘴角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扯开喉咙叫道,“各位姐姐妹妹小心了啊!前面穿深青色长衫的男人是个采花贼!大家躲开哦!不管是八十岁的老太太还是八岁的小妹妹,这个恶人都不会放过,大家快跑啊!”不等别人把注目礼行过来,她已经钻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隋子明感受到从各个方向投射过来的或鄙夷、或恐惧、或愤怒的目光,简直被雪鸢气得七窍生烟。

  偏巧离他不远有两个三十多岁尚未出嫁的老姑娘,看到他那英俊的面容、高贵的气度,一阵阵意乱情迷,低声道:“啊,若是能跟他风流一夜,我也不枉此生了!”

  隋子明功力高深,早把她们的话听在耳中,恐怖地看着他们那两张充满渴望的丑陋面孔,心中一阵恶心,“哇呀”一声怪叫,拔脚便跑。

  雪鸢唯恐天下不乱,从隐身之处跑了出来跟在后面,叫道:“各位叔伯大哥,捉淫贼啊!他往东面跑了!”

  隋子明狠狠骂道:“臭丫头,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雪鸢夸张的大叫:“哎哟,不得了啊!这个人狂性大发啦!救命啊!喂喂喂,他往南面去啦!”

  不论隋子明跑向哪个方向,雪鸢总会叫破,不明真相的百姓,或者出于看热闹的本性,或者出于义愤,都纷纷过去围堵,甚至还有几个血性汉子手里拿着锹镐追在后面喊打喊杀。

  雪鸢心里笑翻了天,面上却仍旧装作惊恐的样子,口中不断叫破隋子明的藏身之地。

  到得后来,隋子明干脆不跑了,转回身辨明了雪鸢的方向,拔身而起上了房顶几个起落已经来到雪鸢近旁,飘身落下,把手臂搭在了雪鸢肩头。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围观的众人都惊叫起来:“哇,原来是个飞贼啊!”

  更有甚者,有些怀春女子甚至两眼放光,呢喃道:“简直和天神一般!哪怕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隋子明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的问雪鸢:“你闹够了没有?”

  雪鸢龇牙咧嘴地拍着他的手,叫道:“哎呀不得了,你把我的肩膀都要捏碎了!”

  隋子明恨恨说道:“捏碎了才好!你这个害人精!”但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些。

  人群中冲出一个年轻小伙子,指着隋子明愤怒的叫道:“快把那位姑娘放开!我们已经报官了,你跑不掉的!”

  隋子明把手松开,双手交叉环抱胸前,吊儿郎当的道:“谁说我要跑了?你便是报了官我也不怕!你们就听这小丫头,”说着嘴角一努,指向雪鸢,“胡说八道,凭什么就认定我是那种坏人?我若是那种人,这小丫头如今还好得了吗?喂,你们掂量掂量自己,你们便是一拥而上,当真能奈何得了我么?”说着一脚踢在身旁的青石磨盘上,六七寸厚的磨盘登时掉下来一大块,隋子明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而我从始至终动过谁一根手指头?”

  围观的众人心中惊惧,不由自主地都往后退了些,那个年轻人的声音有些发抖,显然是被隋子明那一脚吓坏了:“可……可是,这位姑娘……根本不像是在骗人……”

  隋子明无奈地道:“你问问她她是不是在骗人!”抬起腿在雪鸢腿弯撞了一下,“你说!”

  雪鸢知道隋子明身份非同一般,闹大了非但隋子明脸上不好看,北静王府也要名声受损,自家姑娘知道了之后,自己更少不了得一顿惩罚,只得把头垂下,低声道:“我们本来就是熟人,闹着玩儿的,他其实跟采花贼一点关系都没有……”

  围观众人嘘了一声,渐渐散去,有的便指责雪鸢无中生有坏人名声,有的便说“如今的年轻人也太出格了,玩什么不好,非拿这种事开玩笑”,有些女子看向隋子明的目光更加痴迷,就差流口水了。

  隋子明重重哼了一声:“我警告你,回去之后我会把你的恶行全都告诉你们姑娘,看看你们姑娘怎么罚你!”

  雪鸢把小嘴一扁,带着哭腔道:“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一个大男人竟然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不就是和你玩玩儿嘛!呜呜……”说着真哭起来,豆大的泪珠接连不断冒出,顺着细瓷娃娃一般的面孔滚落,说不出的委屈可怜!

  隋子明双手一叉腰,“嘿”的一声,气急败坏的道:“照你这么说,你往我头上泼脏水还是我不对了?”可是看到雪鸢不停地哭,冷硬的心肠慢慢软了下来,满腔的怒气也消失不见了,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往雪鸢怀中一掷,道,“快擦擦眼泪吧,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欺负你了呢!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回去也不会给你告状,总成了吧?你一个姑娘家老在外面闲逛些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我走了啊,你别跟着我了啊!”说着转身选了一个方向,迈步便走。

  雪鸢抹了抹眼泪,悄悄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隋子明走了几步发觉后面有人,回头一看是雪鸢,眉头便皱了起来。雪鸢发觉他回头,抽噎了一下,道:“怎嘛,这路是你家修的吗?你走得,别人便走不得?”

  隋子明无语,只得转回身继续走,可是不管他选什么方向,雪鸢总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弄得他简直哭笑不得。到了后来,干脆不走了,停下来等着雪鸢,无可奈何的道:“大姐,我服了你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不好?小弟认栽了行不行?”

  雪鸢原本绷得紧紧的小脸儿再也绷不住了,忍不住露出些笑意,但依旧不依不饶,撅着嘴气呼呼说道:“那可不成!你没听说过女孩儿家的眼泪是最宝贵的吗?你害得我丢了这么多宝贵的东西怎么也该好好补偿一番吧?”

  隋子明被她弄得彻底没脾气了,只得问道:“你说吧,要怎么补偿?”

  雪鸢眼珠转了几转,狡黠地笑道:“不如这样,你带我去吃各种好吃的东西,直到我满意为止,怎么样?若是到天黑该回家之时,我还不满意,那么这件事还要延续下去!”

  隋子明叫道:“这个条件这样刁钻!我决不答应!你这个人太阴险,明明满意却装作不满意,我能怎么办?”

  雪鸢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们姑娘调教出来的人就这样耍无赖么?当心你表哥骂你!”

  隋子明只得妥协,无精打采地道:“好吧,怕了你了!跟我来吧!”他有心令雪鸢知难而退,故意领着她去吃那些路边摊,而且是出了名的怪味小吃。

  谁知雪鸢非但不觉得难吃,反而行至越来越高,甚至还说:“再加把劲,我很快便满意了!”

  隋子明暗叫:“这小丫头真是个怪胎!这么难吃的东西下肚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走到一个馄饨面摊上,雪鸢叫道:“我走不动了,歇一会子吧!”也不等隋子明答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叫那摊主,“老板来两碗馄饨面,一碗加辣,多多放辣椒面,不辣不给钱啊!另一碗要鸡汤,不要一丁点儿辣!”

  摊主答应一声,忙碌起来,很快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端了来。

  雪鸢笑着把那碗加了大量辣椒粉的馄饨面推向隋子明,笑眯眯说道:“你若把这一碗馄饨面面不改色地吃下去,我便取消今天的条件,怎么样?”

  隋子明皱着眉看着那碗除了辣椒粉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怪汤,点了点头,撇着嘴道:“难怪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我不过随便说了两句,你便含恨至今,想出了这样恶毒的法子来整我!”

  雪鸢一边埋头苦吃一边说道:“你这话大大的不对!首先我不是妇人,我是个好好儿的女孩儿,第二,我也并没有含恨,不过是用这种法子来考验你的勇气罢了!”

  隋子明把碗一推:“算了,我承认我是胆小鬼还不成?这样的考验根本就不是人受的!”

  两个人正在斗嘴,忽然红影一闪,对面已经多了一个人,紧跟着一股刺鼻的劣质脂粉的气息冲鼻而来,雪鸢再也吃不下去,别过脸去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隋子明也皱着眉头道:“我说这位大娘,这里这么多空桌你不去做,为什么非跟我们坐一张桌?我们可没同意你坐下来啊!”

  对面那老妇人把手中鲜红的手帕一扬,一股更为刺鼻的香气飘了出来,故作娇媚的笑道:“哟,瞧这位公子说的!您若是知道我是谁只怕还巴不得请我坐下来呢!”

  雪鸢悄悄向隋子明挤了挤眼,低声道:“她是不是来拉生意的老鸨啊?”

  老妇人耳朵倒尖,把脸一绷责备道:“小丫头,你怎么骂人啊!也不打听打听,我刘大娘是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金牌冰人!我玉成的亲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凡是成过亲的,谁不认识我刘大娘啊,你竟然说我是……是……唉!小丫头,真没见识!”

  雪鸢一阵好笑,问道:“那么金牌冰人,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并没有谁要请你做媒啊!”

  刘大娘把嘴一撇:“你以为我刘大娘给什么人都做媒吗?大娘我做媒也是要讲缘分的,若是和我没缘,便是抬了一座金山来,大娘也不稀罕看一眼,若是投了缘,便是分文没有,大娘也乐意效劳!”说着向隋子明那边凑了凑,“这位公子,大娘一见你就知道跟你投缘,”从身边掏出一叠纸来,往隋子明面前一递,“这些都是京城中极为出色的闺秀,和你年貌相当,你看看……”

  她越是靠近,隋子明便越是觉得鼻子眼儿发痒,忍不住要打喷嚏,便越是往旁边躲,口中说道:“不必劳烦大娘了,这件事我还不急!”

  刘大娘正色道:“怎么能不急呢?便是你不急,你家中高堂又岂能不急?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传宗接代便是人生第一大事,若不好好找个夫人娶回家,便是生下孩子来也是个败家子儿!所以此事不能不慎重……”

  隋子明因为一路躲闪,屁股都要离开板凳了,却总是不能摆脱刘大娘的攻势。

  刘大娘见他油盐不进,便向那馄饨面摊的摊主叫道:“我说掌柜的,我若是说不成一头亲事,你这生意便休想做下去了,所以不许收他们的钱,但他们若不给钱,你便去报官!”

  摊主知道三姑六婆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当下也不敢说别的,只得唯唯诺诺。

  刘大娘得意一笑,又转身向雪鸢凑去,隋子明本想趁机溜走,但又想看看雪鸢的热闹,便坐在原地没动。

  刘大娘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雪鸢七十二眼,笑道:“这位姑娘好俊的相貌,像你这样的人品,家中门槛想必都快被保媒的踏破了!但你可要想好了,一般的媒人是靠不住的,往往说的时候天花乱坠,实际满不是那么回事!不知有多少姑娘后悔听信了媒人之言呢!但是大娘我不同,我是长安城中的金牌冰人,名头叫起来当当的响!”从身边又掏出一叠纸,笑嘻嘻说道,“你看,这便是京城中和你年貌相当的青年才俊了,啧啧啧,也不是大娘自夸,他们个个儿出身高贵,仪表堂堂,知书识礼,弓马娴熟……”

  雪鸢抓起隋子明的手大叫一声:“跑啊!”

  隋子明从腰间摸出来一锭银子抛向摊主怀中,扯着雪鸢拔腿便跑,谁知两个人刚一迈步险些摔倒,再一看那刘大娘正得意的笑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大娘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你们这点小把戏怎么能瞒得了我?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有缘人了,今日非要给你们促成一段婚事不可!”

  原来两个人的腿都不知何时被那刘大娘绑在了饭桌上,若要用力扯动,势必婆上一身加了料的馄饨面。

  雪鸢手腕一翻,手里已经多了一并精光闪闪的匕首,出手如风,割断了捆住二人小腿的丝带,拉着隋子明没命地狂奔,一面叫道:“老妖婆,你去死吧!”

  刘大娘脸上微微变色,显然没想到这小姑娘应变竟然这样快,忙起身在后面就追,一面喊道:“站住,不许跑!若没有我替你们保媒,你们这一辈子都得不到好姻缘!”

  雪鸢越想这件事越好笑,小肚子笑得都有些转筋了,隋子明回头一看,别瞧那刘大娘一把年纪,跑起来还真快,忙握紧了雪鸢的手一阵狂奔,刘大娘的喊声逐渐在背后小了下去,慢慢消失不见,两个人也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方想起来抬手擦泪,这一抬手才发现,两个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雪鸢的脸腾地红了,隋子明手心里冒出来一层汗,忙松开了手,讪讪说道:“那个……这件事……”

  雪鸢抢先说道:“真对不住,我搅了你的好姻缘,若不是我割断了绳子,说不定如今那个刘大娘已经给你说成了一段好亲事了呢!”说着说着又大笑起来。

  这一笑,便冲淡了方才尴尬的气氛,隋子明也笑道:“若不是我拉着你狂奔,你也逃脱不了噩运啊!”

  雪鸢忽然想到两个人方才十指紧扣,心中一阵砰砰乱跳,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隋子明大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冲淡尴尬氛围的法子,只好干笑了两声。

  雪鸢把身子一扭,低声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这一日没露面,只怕姑娘已经在找我了呢!”双手已捂脸,转身便跑。

  隋子明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如何,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抬起手来,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雪鸢的馨香,不由得痴了。

  谁都不知道,他们这一切表现全都落在了已经换回本来装束的水溶眼中,他看着隋子明唇边露出一个痴痴傻傻的笑容,便悄悄退走,赶到黛玉藏身之处,把方才的经过讲了一遍,黛玉忍不住大笑。

  水溶不无委屈的道:“你先前答应了我不笑的,怎么如今反悔了?”

  黛玉忙收住笑,道:“是我不好。咱们也别耽搁了,赶紧回去吧。我早就发觉雪鸢这小丫头看你们离垢的眼神不大对劲,原来竟是真的。不过,我也有些担心。”

  水溶一面陪着黛玉往北静王府走,一面问道:“担心什么?”

  黛玉叹了口气:“离垢是什么样的身份?雪鸢不过是我的一个小丫头罢了,虽说我们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可外人到底不这么看,我只怕他们两个的事波折重重啊!”

  水溶微笑道:“我便不像你想得那么多,我以为只要两个人有情,不管怎么样的艰难险阻都能克服!”

  黛玉一笑:“但愿如此吧!”

  水黛二人走的是近路,很快便回到北静王府,水溶被太妃叫去商量事情,黛玉便去找父亲说了一会儿闲话,估量着雪鸢也该回来了,便回房去,谁知一问雪雁她竟一直不曾回来。起先黛玉不觉有甚不妥,因为雪鸢的功夫也甚了得。

  可是一直到了三更天,仍旧没有半点消息,黛玉便坐不住了,雪雁也急了:“鸢丫头虽然行事鲁莽却从来不是这样没交代,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黛玉急忙带着雪雁来找水溶,水溶一听也有些着急,因隋子明在侧便问雪雁:“你们两个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吗?”

  雪雁急得快哭了:“今日姑娘和王爷在一处,不用我们服侍,雪鸢便说要到外面去逛逛,我拦不住,只得由她去了……”

  隋子明脸色变了几变,担心雪鸢会出了意外,忙道:“她今天和我在一起!”见众人都透过来惊讶的目光,他脸上微微一红,解释道,“我们是在外面无意间碰上的,但是天黑之前她已经先我一步回来了啊!”

  水溶忙问:“你们分手之时是在哪里?你快带我们去看看!”又叮嘱黛玉,“你们便不要去了,说不定雪鸢一会子自己回来了。”拉着隋子明往外就走。

  那个无名的偏僻小巷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隋子明的心慢慢悬了起来,低声道:“我和她便是在这里分开的。”

  水溶又问:“她走的是哪个方向?我们顺着查看一下,应该会有所发现。”

  隋子明忙在前面领路,走出没多远,忽然叫道:“找到了!”

  水溶忙过去一看,隋子明已经擦亮了火折子,墙角上有一块血渍,地上还有一只耳坠,隋子明脸色不大好看:“我认得这个耳坠子,是雪鸢今日戴的那个!”

  水溶沉声道:“这么说,雪鸢是被人掳走了!”

  隋子明大急,发足边跑,水溶急忙扯住他:“你去哪里?”

  隋子明急道:“若不是我和她分开走,说不定她便不会出事!这墙上、地上这么多血,她一定受了伤了!我……我去救她啊!”

  水溶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先别急,这血不一定便是雪鸢的。女子的耳坠子不是那么容易脱落的,你看这耳坠子上没有半点血痕,说明是雪鸢故意留下给我们的,她那时至少还没有丧失神智,我们再往前找找看,说不定她还有讯息留下来!”

  隋子明心乱如麻,只得跟在水溶身后,亦步亦趋。

  一直找到天光放亮,他们也没能在找到雪鸢留下来的印记。

  隋子明额头青筋暴起,脸上也见了汗,急得直搓手。

  水溶叹了口气道:“雪鸢根本就没有仇家,掳走她的人不是冲着你我,便是冲着黛儿来的,但不论怎样,他们都不会闷声不响的,我们先回去,说不定黛儿那里已经有消息了。”

  隋子明眼神有些空洞,低声道:“但愿如此。”

  黛玉和雪雁一夜未睡,一直都在水溶的书房中等消息,将他们回来忙迎了上去,黛玉什么也没有问,看脸色便已知道是没有任何发现了。

  隋子明忙问:“你们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黛玉神色一黯,摇了摇头。

  隋子明双拳握紧,咬牙切齿的道:“若叫我知道这是谁干的,我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黛玉黛眉一皱,道:“这事其实也不难推测,京城中跟我们有过节的人屈指可数,我们不妨一一排除。”

  水溶点了点头:“我赞同。”

  隋子明双拳猛地击在一起,急道:“可是这样下去,时间一耽搁,说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跑了来,手里捧着一只羽箭,道:“王爷、郡主、表少爷,我们在院子里拾到了这个。”

  隋子明一把夺过来,一看箭杆上绑着一小块碎布和一张纸条,那碎布的颜色、花纹都和雪鸢今日所穿的衣服相同,急忙把字条解下来,见上面歪歪扭扭写道:欲救此女,上断魂桥。

  雪雁忙问:“断魂桥是什么地方?”

  水溶解释道:“断魂桥在长安城北十里坡,传说那里曾经有一对青年男女殉情,是个不祥的地方。”

  隋子明把字条以揉,道:“我不管他什么祥不祥的,我这便去救人!”

  水溶忙扯住了他:“你别冲动,这件事摆明了是个陷阱,你如今这样不是自投罗网吗?这样好了,你留在府里,救人的事,交给我!”

  隋子明把脖子一梗:“表哥你说什么我都听,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若不能亲眼看到雪鸢平安,我又怎能心安?”

  黛玉向水溶轻轻摇了摇头,道:“让他去吧。”

  水溶只得同意,又叮嘱道:“只不过一切都要听我调遣,没我的话你不准轻举妄动!”

  隋子明心中乱成一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黛玉见水溶把目光投向自己,便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水溶微微颔首,带了几个精明能干的人和隋子明一同骑马出北城赶往断魂桥。

  心急嫌马慢,尽管一行人已经打马如飞了,隋子明仍旧不断催促:“能不能再快一些!迟则生变变啊!”

  水溶安慰道:“你放心,既然对方指明了要我们去,就不会对雪鸢怎么样的!”

  好容易来到北门外十里坡,那里原本有一条小河,不过已经干涸多年,不大的河床上有一座孤零零的石桥。四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隋子明纵马上桥,在桥上来回跑了两趟,叫道:“表哥,没人啊!”

  水溶见他青筋暴起、满头冷汗,忙道:“你先别急,我们到处看看。”说着翻身下马,跃下小桥,钻进桥洞,忽然叫道:“在这里了!离垢,你快来!”

  隋子明翻身跃下,双脚一落地还不曾站稳,便叫道:“在哪里?”抬眼一看,雪鸢被绑在桥洞里一块大石头上,低垂着头,显然已经晕过去了,水溶正在给她解绳子,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拔出佩剑砍断绳索,把雪鸢抱了起来,不住的摇晃,“你醒醒!你醒醒啊!”

  水溶轻轻叹了口气:“离垢,她只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我们赶紧回去,便是有什么不对劲,有黛儿在,也会迎刃而解。”

  隋子明忙点了点头,抱着雪鸢从桥下钻出来,脚尖点地,窜上石桥,翻身上马,叫道:“表哥,我先走一步了!”

  水溶知道拦不住他,忙叫人随后跟上,只留下两个人帮忙。

  在桥下搜寻良久,始终未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看来只能从雪鸢口中得知掳走她的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了。于是也回了王府。

  黛玉已经给雪鸢详细检查过,除了几处细小的擦伤,并没有严重的外伤,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被人下了药,服过解药睡一会子就会没事。

  隋子明兀自不放心,非要守在床边,黛玉含笑拉着雪雁出去,道:“这里你就多费心吧,若是她醒了,给她多喝些水,不过要记得唤我进来啊!”

  隋子明根本顾不上想黛玉的话里有几分戏谑的味道,只是点头答应,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雪鸢略显苍白的面靥。

  水溶回来的时候,雪鸢刚刚醒来,隋子明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叫道:“你醒啦?你没事了!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雪鸢脸上一红,小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隋子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讪讪说道:“那个什么,我替你倒水!”笨手笨脚地倒了一杯热水,却把半杯水都泼在了自己手背上,小心翼翼端过来,扶着雪鸢坐起叮嘱道:“小心慢点喝,烫!”

  雪鸢见他手背上都已经烫红了,忙问:“你的手怎么样?怎么这样不小心?”

  隋子明结结巴巴的道:“不疼,我皮糙肉厚的,这算得了什么?”

  雪鸢抿唇一笑,接过杯子慢慢喝水,心中充满了温馨和甜蜜。

  隋子明忽然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林姑娘让我通知她呢!”心急火燎地来到门边,叫道,“林姑娘,醒了!她醒了!”

  黛玉含笑走了进来,在两个人脸上来回看了几眼,两人心中有事,都把脸红了,将头垂下。

  隋子明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也不敢看黛玉雪鸢,忙道:“我去看看表哥回来了没!”逃也似的蹿了出去。

  水溶正在书房里拿着那只箭杆发愣,忽见隋子明眉飞色舞地跑了进来,便放下箭杆,微笑着问道:“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已经醒了?”

  隋子明忽然把脸一红:“什……什么心上人啊?你可别胡说八道!传出去,多难为情?”

  水溶取笑道:“这就难为情了?方才你抱着人家大姑娘满大街的跑,可有难为情?”

  隋子明的脸更加红了,狡辩道:“那不是为了救人吗?”随即双手抱拳,开始告饶,“表哥,你就别嘲笑我了!这件事你要帮帮我才是!”

  水溶先是笑了笑,随后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问道:“离垢,你是不是非雪鸢不娶?而且只娶她一个?”

  隋子明低着头,小声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么好的姑娘我怎么忍心让她伤心?这世上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是情种?”

  水溶放心的一笑,把手一拍:“这便好说了!母妃那里交给我!这一二日林叔父会把雪雁雪鸢收为义女,身份便与往日不同了。”

  隋子明把嘴一撇:“我从来不曾认为她身份低贱。”

  水溶笑道:“话虽如此说,但是人言可畏,你也不想雪鸢以后被人在背后议论吧?毕竟以后这里可就是你的了。”

  隋子明抬起头来,满脸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水溶笑道:“我已经鸠占鹊巢二十几年,总有一天该完璧归赵吧?你知道我一向对权势富贵没有半点兴趣,只一心向往那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行了!”隋子明忙道,“这是以后的事情,你想别说了,赶紧去跟我亲娘说说这事!”

  水溶见他已经把手伸过来拉自己,忙道:“你急个什么?难道今晚便要成亲?我们总要把这件事查清楚了才行。你有没有问过雪鸢,到底是什么人把她掳走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跟她说过些什么?”

  隋子明搔了搔后脑勺:“呃,这个么,我忘了……不过,表嫂一定会问的吧?”

  水溶无奈的摇了摇头:“黛儿绝对会问,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从你口中问出来,和从黛儿口中问出来,那是不一样的?”

  隋子明把头一拍,向着水溶一挑大拇指,笑道:“不愧是情圣!非小弟所能比!哈哈,我这便去问!”说着一个倒跃已经从屋中来到院中,撒脚如飞到后面去了。

  水溶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重新拈起了那根箭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