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柔情脉脉订终身
作者:龙游      更新:2022-06-05 11:13      字数:11098
  水溶笑道:“智者之言,小侄岂敢不听?就是这样办!”

  林如海爽朗一笑:“如此,咱们就在飒然园中过一个团圆年,过完年之后,我这个代天巡狩的巡察使也该走马上任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又是一年春来到。

  过完年,林如海把水溶黛玉叫到身边道:“有一件事,正要和你们商议。”

  水溶忙道:“叔父请讲。”

  林如海含笑望着黛玉:“黛儿下个月就整整十七岁了,而你也快二十四岁了,我想……”

  黛玉听父亲提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粉面霞飞,嗔道:“爹爹!哪有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说这种事的?”轻轻一顿足,就要回房去。

  林如海忙伸手拉住她,叹了一口气:“你母亲去得早,否则这件事该由她悄悄和你说。”

  黛玉想到贾敏,心中怆然,便收住脚步,垂首不语。

  林如海眼眶微微泛红,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何况你们的事早已有圣旨定了下来,我想不如择吉日给你们完婚,也了了老父的一桩心事。”

  黛玉低头摆弄衣带,芳心乱跳,偷偷拿眼去瞄水溶,发现他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脸上更加发烫,把头垂的更低了。

  林如海问水溶:“贤侄,不知你以为如何?”

  水溶忙道:“小侄自然是巴不得……”

  黛玉低声啐道:“满口胡言乱语!”

  水溶一笑,道:“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做主。不过……”

  黛玉脸色微微一变,摆弄衣带的手指有些僵硬起来。

  只听水溶续道:“小侄想给黛儿安定快活的生活,但此时此刻,小侄自问还做不到,若是婚后仍让黛儿跟着小侄颠沛流离,小侄于心何忍?何况若是此事一旦失败,叔父和黛儿仍可置身事外,倘若我和黛儿有了夫妻之实,恐怕,连累了叔父和黛儿……”

  黛玉冷哼一声,把脚一跺,转身而去。

  林如海叹了口气:“溶儿,你这番顾虑虽然是替我们着想,但是我们父女并非贪图你能给黛儿什么,是因为你的人品靠得住,我才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你这样做,虽然全了你的义,但又将置黛儿于何地?”

  水溶脸上色变:“是小侄孟浪了!”

  林如海又道:“叔父是过来人,经历了同甘共苦的感情才更加弥足珍贵。你固然担心黛儿,但又没有替她想过?你一个人浴血奋战,她心里又是怎样的?”

  水溶额上冒出汗来,站起来深施一礼:“小侄知错了!这便休书一封给母妃送去,请她老人家即日派遣媒人过来!”

  林如海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如此甚好。如何办理婚事便与你们两小无关了。如今我们好好想一想,我该如何重出江湖呢?”

  水溶想了想道:“当日叔父神秘失踪,举国皆知,如今我们便做一出戏出来,假作黛儿归来,终于寻到父亲,并将您救出,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林如海笑道:“便是这样办吧!只是要委屈你和黛儿先离开这里了。”

  水溶忙道:“这算不得什么,”犹豫了一下道,“我只恐黛儿恼了我,不肯同我走……”

  林如海呵呵一笑:“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站起身来向书房走去。

  水溶打叠起万千软语温言,向着后院走去,他知道,此时黛玉应该在听竹轩生闷气。

  果不其然,转过假山便看到黛玉正开着窗子吹冷风呢,不由得一阵心疼,高呼道:“黛儿!”

  黛玉冷冷瞥了他一眼,“砰”的将窗户关上,大声吩咐道:“不管谁来都不许开门!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雪雁和雪鸢见自家姑娘动了真怒,也不敢劝,只得下来关门。

  水溶快走几步,把门撑住,向雪雁道:“让我进去吧!”

  雪雁为难的道:“你也听见了,真生气了,我若放你进去,别说她不给你好脸子,便是我们也要落一身不是,王爷,您玩一点儿再来吧!”硬把水溶推到门外,把门关好上了栓,仰起脸来,冲着二楼上叫道:“姑娘,门已经锁好了,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黛玉不答,手里拿着一张白纸不停地撕着,口中喃喃说道:“死水溶、臭水溶!竟然这样看我!休想我再理你!”

  水溶失魂落魄的站在楼下,过午之后,天空渐渐阴沉起来,北风一起便开始飘雪,不多时,水溶身上落了一层学分,仍旧不肯离去。

  黛玉以为他早已走了,把窗子推开了一个缝儿向外面一张,却看到水溶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吓了一跳,骂雪雁雪鸢:“你们怎么不赶他走?”

  雪鸢撅着嘴道:“姑娘不肯放他进来,他便不肯走。姐姐那会子给他送了伞和披风去,他也不肯要,说什么,姑娘若是不肯原谅他,宁肯冻死算了!”

  黛玉嗔道:“还不赶紧煮姜汤!”拿了件棉斗篷,蹬蹬蹬跑下楼去,撑起了清油伞,跑到水溶身边,叫道,“你疯了吗?”替他掸去肩头的雪粉,把披风给他披上,把伞他在头顶,拉着他便走。

  掌心里,水溶的手像冰块一样,又冷又硬,黛玉心中一痛,鼻子有些发酸,低声埋怨道:“真是个傻子!”

  水溶张开双臂把黛玉揽入怀中,因为冻得太久,唇舌都有些不听使唤,艰难的道:“黛儿,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你在身边,我该怎么办,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黛玉吸了吸鼻子,轻轻点了点头。

  水溶上下牙直打架,顿了一顿,又道:“很快我们便会成亲,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拉着他道:“你活动活动筋骨,冻伤了可怎么好?你怎么这样任性起来?我再生气,你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啊,若真有个好歹,可叫我……”说着脸颊霞飞,连眼圈也红了。

  水溶依旧僵硬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孩子一样天真而灿烂的笑容,抱起黛玉原地转了两圈,爽朗的笑声,把竹叶上的积雪震得扑簌簌掉落下来。

  竹楼上雪雁和雪鸢相视一笑:“这回可好了,一天的云彩终于散了!”

  黛玉忙道:“快放下我,叫丫头们看见像什么样子!”

  水溶笑道:“我管不了那许多了!我如今快开心死了!”但也便把黛玉放下,问道,“你冷不冷,我身上一身冷气,可没把你冻坏吧?”

  黛玉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自己快冻成冰块了?亏你还有心思和我玩儿呢!赶紧舒舒筋骨,我给你预备了姜汤,你暖暖身子,冻坏了可就麻烦了!我告诉你啊,我可不愿嫁一个残废之人!”

  水溶笑道:“是!我保证不会让自己有半点毛病!”他把棉斗篷给黛玉围上,围着黛玉又跑又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四肢都恢复了知觉,身上略微有了些暖意,这才道,“我没事了!”

  黛玉见他说话也流利起来,这才放心二人一同进入听竹轩。

  水溶在外面冻了足足两个半时辰,虽说身子有些发暖了,但是一进热气扑脸的室内,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黛玉嗔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逞能了!雪雁,赶紧把姜汤端上来!”

  雪雁答应一声,雪鸢却抢在她前头把姜汤端来了,冲着水溶一挤眼,笑道:“姑爷,你这一招可真高啊!”

  水溶呵呵一笑,低头喝姜汤。

  黛玉耳朵却尖,问雪鸢:“你方才管他叫什么?你若敢胡言乱语,当心我撕你的嘴!”

  雪鸢吐了吐舌头:“自然是叫王爷了,不然还能叫什么?”

  黛玉哼了一声,不好和她较真,否则还是自己难为情。看着水溶喝完了姜汤,问道:“你没什么大碍了吧?”

  水溶摇了摇头。

  黛玉冲着雪雁一努嘴儿,雪雁便把一个烧热的手炉递给水溶,黛玉这方道:“你身上都湿透了,也不觉着难受?还不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

  雪雁也道:“是啊,虽说身上暖了过来,但是衣服还是冰冷的,若不好好保养,岂不落下病根儿?”

  水溶低头一看,自己脚下有一大滩积水,咧了咧嘴道:“是,我这就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水溶的鼻子便有些不通了,黛玉好一阵抱怨:“真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亲自开了药方,给他煎药,又亲自给他端过去,看着他一饮而尽,这才放心。

  水溶微微有些发热,扯着黛玉的手不肯放开。

  黛玉只得哄道:“你刚吃了药,赶紧捂一身汗出来,明日就好了,若只管这样,瞧我明儿还管不管你了!”

  水溶立刻把手缩回被中,乖乖闭上了眼睛。

  黛玉微微一笑,直等他睡熟,这才离开。

  转眼已经到了上元佳节,飒然院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众人猜了会儿灯谜,说笑了一会儿,天色便已到了三更天,各自散去歇息。

  林如海单独把水溶留了下来。

  水溶鉴貌辨色,已经猜到了林如海的意思,便问:“叔父是不是想提早到南边去?”

  原来他们商定了,假装林如海被苏南悍匪劫持,要水溶安排人装作悍匪,现在苏南一带活动,然后在秘密送林如海过去。

  林如海淡淡一笑:“正是。所谓‘事不宜迟’,只怕春暖花开之时,三皇子便会班师还朝,那时我们再有所行动未免缚手缚脚,不如提早安排。”

  水溶略微有些为难,因为他们原本商定是要给黛玉做了生日才开始行动的。

  林如海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黛儿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她会理解的。横竖她从八岁起每年过生日都不在我身边……”

  水溶道:“正因如此,在叔父身边的生日才更显得难能可贵,黛儿说是知道此事,虽然不会反对,但是这心里岂不难受?”

  林如海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也只得委屈她了。这件事便由我去和她说,你只管准备便是了。另外,黛儿启程回来的事,是不是也开始安排了?”

  水溶道:“是,我已经知会了琼林国慈寿太后,太后和新王向古宋递了国书,过一两个月便会入关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算算日子,你出使和亲也该回来了,这事该怎么办?”

  水溶无奈地道:“没办法,我也会在近日启程,尽早和那三千护卫汇合,想必那时离垢也已护送着母妃回来了。”

  林如海点头:“如此,到时你便和黛儿一起动身,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水溶连忙答应。

  林如海次日一早便和黛玉说了夜来和水溶商议的事,黛玉并无别话,只是叹道:“女儿一向不在父亲身边,好不容易相聚却又要分别,叫人焉得不伤感?父亲此去虽说并无危险也要一切小心在意。”

  林如海笑道:“我们不过是暂时分别,等到你和溶儿亲来营救之时,不是又能见面了?何况日后你们成了亲,爹爹再把官辞了,只等着享天伦之乐了!”

  黛玉脸上一红,嗔道:“爹爹怎么说这种话!”

  正月十八,水溶黛玉先是送林如海南下,然后才结伴北上。

  路上便听说薛宝钗在礼王府受尽了折辱,却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只怕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黛玉道:“她终日算计人,却没料到终有一日会被别人算计。”

  水溶冷哼一声,道:“谁叫她们起了黑心编排你呢!我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若干再犯,便没有这样容易了!何况,事情还没完呢!”

  黛玉奇道:“此话怎讲?”

  水溶伸出三根手指头:“你对你这位表妹有几分了解?”

  黛玉轻轻摇头:“我只听说她有个诨号叫做‘刺玫瑰’,是说她容貌又标致,人又不好惹,是个精明之人。别的就不知道了。”

  水溶微笑道:“我倒知道一些。听说,先前贾府没倒的时候,她因为是庶出的女儿,若想在府中有一席之地,必须要和嫡母弄好关系,所以她人前人后都极不待见自己的生母和胞弟,恨不能钻进王氏怀里重新生一次……”

  黛玉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这个形容倒十分形象!”

  水溶笑道:“这还不算,她还时时替王氏出谋划策,后来极得王氏欢心,在贾府三位姑娘当中是最得宠的一个。可以说,她是个心比天高的人。可是如今,她对那薛宝钗,却极力地曲意逢迎,甚至放下身段替薛氏洗脚,忍受着薛氏百般刁难和侮辱……”

  黛玉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心机之深,令人生畏。倒颇有几分当年勾践卧薪尝胆的风范,若有一日她能翻身,薛宝钗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水溶点头表示赞同:“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三皇子后院起火,呵呵,虽然这火头终会熄灭,到底也够他烦上一阵子的了!”

  二人谈谈说说,出了正月便已经快到长安了。水溶道:“我们绕路走,迎上我那三千护卫,免得叫人看到我们,虽说我们改变了容貌,到底身形举止是改不掉的,被人认出来岂不麻烦?”

  黛玉点头同意:“你说的极是,便是这样办!”

  走到天水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十二了。

  路上的柳条已经泛起了青色,再过些时日便会抽出新芽,大地也已解冻,虽然积雪仍旧随处可见,地面却渐渐泥泞起来。

  水溶道:“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歇息歇息了。”

  黛玉微微蹙眉:“刚刚经过镇店的时候你不说休息,如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却如何休息?”

  雪鸢凑过来道:“我们马背上驮了这么多帐篷,此时天气又不是特别冷了,便是在野外宿营,也使得!”

  水溶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黛玉叹了口气,一耸肩膀:“随你们吧!”

  水溶便指挥着随从们挑选了一块干燥的高地,把帐篷搭了起来,叫人埋锅造饭。

  水溶自己却缠着黛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渐渐地天也黑了,他拉着黛玉道:“此地有一处奇景,是我们从来不曾见过的,我带你去领略一番,回来在吃饭,如何?”

  黛玉不置可否。

  水溶兴致却高,拉着黛玉一路小跑,下了高坡,黛玉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黛眉一皱:“这么黑的天,却又什么景色可看?你别告诉我是要我看夜空,这天上的星星,在哪里看还不是一个样?”

  水溶笑而不答,变戏法般从怀里摸出一根香,掰成数段,取出火折子点燃,道:“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戏法,保准叫你满意。”

  黛玉微微嘟嘴,把眼睛闭上了。

  水溶悄悄走到一边,往地上摸了摸,然后回来拉着黛玉又向前走了几步,道:“睁开眼吧!”

  黛玉睁开眼,却见眼前景物仍旧和闭眼之前一样,黑漆漆一片,有些不悦:“你是消遣我还是怎的?”

  水溶笑道:“我哪里敢?你看着,千万不要眨眼!”把手一抖,手中点燃的香头向不同的方向飞射而去,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淡黄色的弧度。

  黛玉有些失望,问道:“仅此而已吗?”

  话音未落,香头已经落地,随着劈啪声响,一簇簇美丽的焰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朵奇绝的花朵。

  水溶把黛玉拉进怀中,在她耳边道:“如何?这便是我为你的十七岁生日预备的大礼,还满意吗?”

  黛玉有些激动起来,虽说过去的几年水溶也曾替自己做生日,却也不过是送几样新奇的玩意罢了,从来不曾想今天这般隆重,尤其看到五颜六色的烟花把夜空装点得如同春日百花绽放的郊野一般,心中更加欢喜,点头道:“嗯,真美!”仰起脸,娇美的脸庞上绽放出比烟花还要美丽的笑容。

  不多时所有的烟花都已经放完,空气中弥散起淡淡的硝烟味,黛玉却觉得这种味道比百花的味道还要芬芳。

  水溶见黛玉十分开心,便拥着她往回走:“还有呢!”

  黛玉疑惑道:“这不就是你的大礼么?还有什么?你还能有怎样的花招?”

  水溶笑道:“只要能博你一笑,我便是想破了头,也要想出更好的点子不是?”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营地,营地四周点起了火把,四座帐篷中间的空地上还点着一堆篝火,雪雁等人正在围着篝火烤肉,火光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红的。

  黛玉轻轻一吸鼻子:“好香!他们在做什么?”

  水溶笑道:“这是跟回部的人学来的,把肉穿到竹签上烧烤,别有一番滋味。不过,这可不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跟我来!”说着拉着黛玉来到了自己帐中。

  黛玉抬头一看,眼圈就红了,一阵阵哽咽,回头对水溶道:“你怎么做到的?”

  原来迎面的屏风上挂着一幅绣像,上面绣的人物正是早已过世多年的贾敏。

  黛玉幼年丧母,这些年来对贾敏的思念一直不曾消退,可是贾敏临终也不曾给她留下什么特别的念想,这些年来每逢生日,便不由得想到母亲,忍不住伤感莫名。

  水溶轻柔地把她拉进怀里,柔声道:“林叔父有一张婶母的画像,我偷偷临摹了一张,拿去叫最巧的绣女帮我绣了这幅绣像,以后你便可以天天看到婶母了。你放心,那绣女是我一个兄弟的妹子,并没有不相干的人看到婶母的真容。”

  黛玉吸了吸鼻子,把头靠在水溶胸前,低声道:“溶哥哥,谢谢你……”

  水溶温柔地拉起她的手:“你我之间还需要这样客套吗?”

  黛玉对着母亲的绣像,默思良久,终于敛去了眼眸中的哀伤,勉强一笑道:“我们出去吧,省得他们又要说闲话。”和水溶并肩走出帐篷,加入了雪雁等人的烧烤行列。

  是夜,黛玉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贾敏笑着祝福自己和水溶,她身边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也冲着自己微笑,那便是早早夭折了的青玉了……

  好梦正酣之时忽然被一阵马蹄声惊醒,连忙翻身坐起,穿好衣服,雪雁雪鸢也早已起来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走到帐外,却发现高坡下黑压压集结着列成方阵的大批士兵,数目没有五千也有三千。水溶骑着一匹白马站在队伍最前方,身上穿着素白王袍,头上束着王冠,扭回身冲着黛玉招招手便开始跟将士们训话。

  黛玉这方明白,原来昨晚的焰火一来是替自己庆祝生日,另一方面也是通知这三千勇士来这里汇合。微微一笑,带着雪雁二人回帐中梳洗。

  水溶安排好了三千将士,便回来见黛玉,黛玉已经和雪雁雪鸢准备好了早点。

  黛玉笑道:“什么也不用说了,赶紧吃饭,吃晚饭,就该出发了。这里荒无人烟,便是有人看到你昨晚放的焰火,也不会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溶笑道:“你的亲卫队也快到了,我们要不要一同进京?”

  黛玉摇了摇头:“这样不好,我们本来便走的不是一条路,这样岂不令人生疑?还是你先走,我随后赶上便是。”

  “不错,有我在,小黛儿,万无一失!”一个冷漠的声音道,紧跟着紫影一闪,檀日新出现在帐中。

  水溶却没有多少吃惊之色,含笑让座,道:“你来得倒巧。”

  黛玉一向对檀日新都没有好感,尤其是他如今已经取了七公主李月音为后,竟然还来对自己死缠烂打!所以只冷冷扫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吃粥。

  檀日新把黛玉的神色都看在眼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今生得到黛玉的可能性已经低至不可能了,说道:“我那王后不放心你这位哥哥,所以再三恳求要我过来帮衬帮衬。”

  水溶点头微笑:“如此甚好,我正在发愁我一走开黛儿的安危便没了保障。”

  檀日新翘了翘一边的唇角,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不怕我把你的小美人儿抢走了么?”

  水溶哈哈一笑:“我若是对黛儿和自己没有这点信心,我们两个也就白相识一场了!”

  檀日新冷冷一哼:“不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认输的!”

  水溶耸了耸眉:“你的决定从来不受别人左右,只是这次你不认输也不行了!”

  黛玉不耐烦的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水溶向着檀日新挤了挤眼,道:“我们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伸手一指桌上的清粥、细点,“若是不嫌弃,便请随便用些吧!”

  檀日新本来不想吃,可是见黛玉也在桌旁,便坐了下来,伸手端起一碗粥。谁知他刚坐下,黛玉便把粥碗放下,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失陪了!”也不等檀日新反应过来,便抽身离开。

  檀日新又把手里的粥碗放下了,实在是吃不下去。

  水溶笑道:“你知她为何这一次对你这样不客气?”

  檀日新冷着脸摇了摇头:“定是你这家伙说了我不少坏话!”

  水溶哈哈一笑:“你认识我这么些年,我是这样的人么?老实跟你说,他是因为你明明取了月音,却仍旧在外面拈花惹草,必定是个轻薄无行之人,所以见了你避恐不及。”

  檀日新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僵硬的道:“真是一派胡言!我对月音不知道有多好!”

  水溶严肃的道:“你们好不好是你们之间的事。但是,有一句话忠告,月音始终是我的妹子,若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别怪我不念昔日朋友之情!”

  檀日新叹了口气:“我真的和月音很好!”

  水溶笑道:“我知道。不过,你既然娶了月音就要一心一意对对她好,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亲自挑选的妻子;月音嫁了你,便以你为家,以你为主,不管之前她心里有没有你,但自从嫁给你那一刻,她的心里除了你便装不下别的人了。”

  檀日新挑了挑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水溶微笑道:“得到一个人的心并不容易,若不好好珍惜,会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她。黛儿也是一样,她的心里若有了一个人,便没有人能把那人从她心中剔除。你若是不想让黛儿见到你之后,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躲你,今后便对月音好一些,这样,最起码还能和黛儿做朋友,”说着站了起来,在他肩头轻轻一拍,“我的话你好好想想。我这便走了,黛儿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咱们日后长安再见!”

  檀日新直到水溶离去许久,仍旧在那里呆呆坐着,心中思潮起伏。在和水溶竞逐黛玉之始,他便已经输了,输在根本不了解黛玉,根本没有想过黛玉是怎么想的,只想着自己不容失败,自己想得到的便一定能得到!这样不是太自私了吗?

  事到如今,便是得到黛玉又能如何?她能快活吗?她不快活,自己能开心吗?何况,天鹰国只有一位王后,他又怎忍心让黛玉这样的人儿当一个普通的妃子?若是让黛玉做王后,又怎对得起李月音?

  李月音为自己已经付出了一切,自己又怎能对不起她?身边能有李月音这样一个百中无一的女子,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为何还要继续苛求?

  想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他发现,放弃纠缠黛玉之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原来放弃一件根本不会成功的事,也是一件好事!

  他端起粥碗把碗里已经冷了的粥一饮而尽,微笑着走出了帐篷。这一刻,他的笑容不再冰冷,反而有了些温暖的意思。

  水溶辞别了黛玉,先行赶往长安,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很顺利的来到长安,恰好在长安城外遇上了从北疆归来的北静太妃和隋子明,母子兄弟重逢,别有一番滋味。

  水溶先领着护卫统领去有关衙门交割了手续,这才回北静王府,预备明日早朝事宜。

  北静太妃一手拉着水溶,一手拉着隋子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道:“明儿已经把你们这两年来发生的事跟我讲了,母妃真替你们高兴!”

  隋子明把嘴一撅:“那当然啦!表哥如今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您自然高兴了!”

  水溶笑道:“莫非你还吃醋了?”

  隋子明哼了一声,把脸转到一边,哼哼唧唧说道:“当娘的偏心,我能有什么法子?”

  北静太妃忍住笑把他的头抱入怀中:“我的儿!”

  隋子明夸张的叫道:“我的亲娘哎!我都喘不过气来啦!”

  太妃这才把他松开,笑道:“方才母妃指的是你们两个,可没有半点偏心。你虽然一直都辅助溶儿,但是溶儿不在的时候,你不也能独当一面?若是把你这吊儿郎当的毛病改了,比溶儿还强些呢!”

  水溶在一旁帮腔:“母妃说的极是。我还时常有想不周到的时候,离垢却是事事严谨,从无纰漏。别看他每天玩世不恭,真正做起事来,比谁都认真!”

  隋子明哈哈大笑:“得!你们别一唱一和地捧我了,一会子把我捧上了天,又不在底下接着我,我还不摔个粉身碎骨?”

  三人都笑了起来。

  笑够之后,水溶正色道:“母妃,明日您和我一同上殿面君如何?”

  太妃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明儿已经跟我商量好了,”她微微的冷笑,“皇上本来便理亏,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水溶叹了口气:“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唉,我……”

  隋子明忙道:“起头儿的人又不是你,你在这里唉声叹气做什么?”

  太妃笑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说一说近日京城里发生的奇闻异事好不好?”

  隋子明拍手笑道:“若说奇闻异事,最妙的莫过于礼王府里的那一出闹剧了!”便笑着把发生在薛宝钗和探春身上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一边讲还一边冲着水溶挤眉弄眼。

  讲完,又补充道:“那薛氏好了之后,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脸复原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大张旗鼓地到曾经奚落过她的那些人家里去,逐一回敬。在礼王府中呢,知道自己若想当上主母,不能把底下的人得罪惨了,于是又想尽法子笼络人心,奈何人人都知道她是个艳如桃李毒似蛇蝎的女人,对她也只是阳奉阴违罢了。反倒是那个贾府里漏网的三姑娘,叫探春的,在王府下人中颇有威势。”

  太妃微微冷笑:“这些人鼠目寸光,什么时候死到临头了,方知道自己当初错的有多么离谱!”

  水溶笑道:“凭她们怎么闹去,都和咱们无关。”

  太妃忽然问道:“两年前,我恍惚听见说,复燃帮的帮主何六好像跟贾府里什么亲戚往来甚密,后来怎么听不见何六的消息了?”

  水溶道:“那何六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当日拿住了薛宝钗的把柄,暗地里把贾府都掏空了。等贾府彻底败落之后,他仍旧不肯放过薛宝钗,非要薛宝钗帮助他弄到大批兵器,交换条件便是替薛宝钗对付黛儿。”

  太妃眉头一皱:“竟有此事?他们竟敢把主意打到我黛儿头上,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水溶一笑:“黛儿机灵得很,非但把何六派去为难她的人整治了一顿,而且还派人给何六来了个下马威。何六见势不好,知道如今黛儿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实在惹不起,想来在京城也没有立足之地,带着一伙手下离开了长安,至今下落不明。”

  太妃一声冷哼:“这倒便宜了他!”又问“黛儿如何?我这两年没见她,着实想念得紧!我已经备好了彩礼以及办喜事所需的一切物品,只等你们把你岳父救出来,好给你们成亲的!”

  隋子明又把嘴一撅:“还是我亲娘呢!都不想着给自己亲儿子说一头好亲事!”

  太妃一阵好笑:“莫非你相中了谁家的姑娘?赶紧说出来,母妃给你们一起办!呵呵,我们王府里已经好多年没有热闹过了呢!”

  隋子明大窘:“没有……”

  水溶笑道:“你快老实招了,好多着呢!若是让我逼供逼问出来,嘿嘿,可有你受的了!”

  隋子明怪叫一声,翻身跳起,一道烟跑没影了。

  这里水溶又和太妃说了些闲话,便请太妃早点安歇,自己到书房整理奏折,又想到黛玉不知走到哪里了,心中一阵牵挂。

  忽然门上有人来报,说是有客求见。

  水溶微微一愣,此时夜已深了,什么人什么事非要乘夜来见?略一沉吟,便命请进来。

  不多时脚步声响,门外走来一个身材高挑,五官透着一股子刚毅的年轻男子,一见水溶的面便微笑着一抱拳:“水王爷,幸会,幸会!”

  水溶微微一愣,眼前这人相貌威仪有大将之风,却眼生得很,并不认得,于是问道:“请问贵客是哪位?”一面请到里面让座奉茶。

  那人微笑道:“王爷不认得我,我是南京人氏。我提一个人,您必知道,我有一个小兄弟名叫戴玉林,不知王爷可熟不熟?”

  水溶恍然大悟:“啊!原来你便是战天雷!”

  战天雷笑着点了点头:“我与小林分别将近十年,不知她一向可好?”

  听到他如此亲昵地称呼黛玉为“小林”,水溶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还是礼貌的道:“黛儿一向都好,不过此时不在京中,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战天雷“哦”了一声,道:“这就好,不过我很可能等不到她回来。这一次来见王爷也是有要事相告。”

  水溶一愕,虽然老北静王当年和平南王有些交情,但自从老王爷过世之后,便渐渐没了往来,何况战家一向在南京,自家一向在长安,他能有什么事找自己呢?

  战天雷见水溶沉吟不语,笑道:“也是我来得突兀了!不过事急从权,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你知道我一向随着家父在南边作战,去年,家父因抱恙告老还家,皇上指派三皇子为元帅,带领我们这些战将抗击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