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林黛玉巧计脱身
作者:龙游      更新:2022-06-05 11:12      字数:8837
  黛玉脸上微微露出些不屑的神色,薛牧之立刻改口道:“便是此计不通,我还有别的法子,令任笃行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你相信我,只有我才能帮你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光复故土。”

  黛玉忽然一笑:“好,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薛牧之似乎想不到黛玉会有此一问,有些呆愣,“我能有什么条件?只要你允许我一直守在你身边,便足够了。”

  “你的好意,”黛玉悠然开口,“我、拒、绝!”

  “为什么?”薛牧之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是不是因为溶师弟?”

  黛玉淡淡一笑:“和任何人无关,只不过我林黛玉从来不是那种受人威胁的人!”转身走向石床,盘膝闭目而坐,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薛牧之并没有继续试图说服黛玉,只是叹了口气,便走出了这间石室。

  此后,薛牧之每天过来送饭都要劝说黛玉一番,所说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劝她跟自己合作,只有自己才能帮她复国。

  令黛玉不解的是,薛牧之时而温文尔雅,虽然言语上有些轻挑;但时而便会情绪激荡,言辞无状,前后判若两人。

  她不由得想起当年跟师父去义诊,曾经遇到过一个类似的病人,师父曾经说过,这种情况好比一个躯体里有两个灵魂,一般来说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如果遇到刺激可能会做出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按照薛牧之的表现来看,他极像是患了这种万中无一的怪病。

  该怎么办呢?这间石室不见天光,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他带来这里有几天了,若是想不到办法脱身,自己安危是小,恐怕兴复大业将会付诸东流……

  黛玉一双罥烟眉皱起了为难的弧度。忽然她水样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唇瓣上也浮现出一抹充满智慧的笑意。

  这天吃过饭之后,黛玉忽然捂住小腹,脸颊迅速失去血色,连嘴唇都开始泛白,额头有冷汗不断冒出,痛苦地瘫倒在了冰冷的石板地面上,身子不断地发抖。

  下一刻,薛牧之已经飞快来到她身前,把手搭在她额头上,一声惊呼:“好烫!小美人儿,你怎么样?”

  黛玉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石床。

  薛牧之忙扶她来到石床上,令她盘膝坐好,双手按在她背心上,开始以内力替黛玉疗伤。

  学武之人的内力不是万能的,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病痛。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去,黛玉已经不再发抖,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趋平稳。

  薛牧之收回了自己的手,跳下石床扶着黛玉躺下,满含关切的问:“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黛玉仍旧对他不假辞色,淡淡说道:“给我纸笔,我开一张药方,你照方去抓药也就是了。”

  薛牧之怜惜地看着一脸病容的黛玉,她仍旧失血的唇瓣上有着浅浅的齿痕,苍白的面靥上仍旧有一层薄薄的细汗,他从怀中掏出手帕,想要给黛玉擦一擦脸,眼中却又泛起挣扎的神色,颓然放下手,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黛玉缓缓闭上眼睛,慢慢说道:“送我回去又有何用?你这一次放了我,可能一回头便后悔了,仍旧要带我来这里,还不如省事些,”她黛眉一皱,一丝痛苦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纸笔!”

  薛牧之用力咬了咬下唇,眼中的挣扎之色更浓,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去取纸笔。

  黛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如今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脱险,但自己唯一可以依恃的便是自己的医术了。

  薛牧之回来的时候黛玉已经昏睡过去,他在摇曳的烛光中,痴痴凝望着那张超凡脱俗的俏脸,面孔上满是柔情,低喃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成大事者必然要有所牺牲。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我会帮你复国,绝不食言!也许日后你会怪我,可是我真的是一切都为你好!我能给你的,溶师弟给不了。你们两个都是我最在意的人,我既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和溶师弟反目,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黛玉一声低哼,缓缓睁开了眼睛,低声道:“药呢?”

  薛牧之忙扶她起来,黛玉却用力打掉了他的手,自己因为脱力一下子跌倒在石床上,气喘急急,好一会儿才积蓄了说话的力量:“我自己来!”

  不过是下地、穿鞋、来到石桌旁,黛玉已经出了一身透汗,原本用药物遮掩的体香再次出现,整个石室中弥散开迷人的幽香。

  薛牧之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护持,却又不敢与黛玉有肢体上的碰触,此刻闻到如此令人心驰神醉的清香,脸上洋溢起陶醉的神色。

  此时此刻他仿佛变成了世间最幸运的人,这个举世无双的奇女子此刻正与自己独处一室啊!而且她虽然嘴硬,但是此时此刻,除了依靠自己,她还能怎么样?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黛玉把几包药打开,随便减了几样药材,随手丢在地上,重新把药包好,淡淡说道:“麻烦你,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隔三个时辰给我送一次药。”

  “是!”薛牧之柔声应道,拿起石桌上的药包转身而去。

  等他关好了石门,黛玉从腰间束衣的带子夹层中取出一粒小小的药丸塞入口中,微微凝神,便积蓄了些许力量,把地上的药材捡起来两样,塞进自己随身佩戴的荷包里,然后便躺回石床上。

  三个时辰之后,薛牧之依言送来了煎好的药,并且还拿来了几块蜜饯,有些腼腆地道:“这药很苦的,你吃罢药,用几块蜜饯。”

  黛玉对他不理不睬,尽管如此,他仍旧觉得心满意足,放下药碗,迈着轻盈子的步子离开了。

  黛玉端起药碗在鼻端嗅了嗅,一饮而尽,随即在药碗上抹了两下,用清水漱了漱口,复又躺下。

  隔了没多久,薛牧之来取空碗,并且送来了饭菜。

  黛玉破天荒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多坐片刻,我有事跟你商量。”

  薛牧之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你想通了对不对?我会替你做妥一切,到时候你去接管便成。”

  黛玉容色清冷,一边慢慢吃着饭,一边说道:“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薛牧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柔柔一笑:“你的医术果然高明,才用了一服药,气色便已好了很多。我问过药店的大夫,他说你是虚火上升,加上积郁所致,其实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你同意了我的建议,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其实这里怎么配给你住呢?只有最最清雅的地方才配得上你啊!”

  黛玉抬起头对着他嫣然一笑,他立刻露出更加欢畅的笑容,整个人如沐春风,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黛玉轻轻挑了挑眉:“你有没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薛牧之一阵狂喜,以为自己这些天来的无微不至终于打动了黛玉,忙摇了摇头:“没有……”

  黛玉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对吧?你刚才还说我医术好,我如今在你脸上看到一道黑气,而且这道黑气越来越浓,很明显是中毒之兆。”

  黛玉不说他还不觉得,经黛玉这么一提,他果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暗提一口真气,谁知丹田之中内力竟然无法凝聚,脸上闪过一道慌乱之色,忙道:“不好!我被人下毒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这便带你离开!”一面说着,挣扎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伸手便去拉黛玉。

  黛玉轻轻一闪,躲到一旁,含笑打量着这间石室:“不是啊!我在这里住了也不知多久,觉得这里还不错啊!”

  薛牧之的脑袋开始有些眩晕,他有些急了,飞扑过来再次拉黛玉,焦急的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但是这里确实不宜久留!你若出了意外,我……我……”

  话未说完,脚下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黛玉走过去,把三根手指搭在他腕脉上,口中啧啧作声:“既然中了毒,就要安生些,你这样又跑又跳的,岂不是令毒性发作更快?”

  薛牧之眼中柔情无限,勉提一口真气,低声道:“只要你平安,哪怕我立刻中毒死了,也死而无憾!不过,此时我身中剧毒,已经无法保护你,这个石室已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说着努力盘膝坐好,喘着粗气道,“我会尽快把毒逼尽,然后护送你离开……”

  黛玉叹了口气:“提醒你一句,你若妄动真气,毒性只会……”

  话未说完,薛牧之已经颓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黛玉耸了耸眉:“正如你所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我的毒药不会致命,只是令你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醒转,三十六个时辰之内不能行功运气罢了!”站起来拍了拍手,“饿你几天好了!告辞啦!”

  转身来到石门前,她先前在药碗上涂了一层秘制的药物,会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循着这股气味,她很快找到了开门的机括,打开石门,又依法将石门闭合。眼前是一条幽长的通路,石壁上有凿出来的石碗,碗中有油,因此通道里虽然算不上明亮但也不至于不能见物。

  因怕通道里有机关埋伏,因此黛玉一路走得极为小心,耗时许久,才看到通道的尽头,眼前现出一片天光。

  黛玉带着雀跃的心情,快步来到洞口,立刻傻了眼。

  脚下是万丈绝壁,滑溜溜的寸草不生,头上是不知高达凡几的高峰,偶尔有飞鸟掠过,也是平原少见的猛禽,真不知薛牧之是如何出入的。

  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了不成?

  黛玉抱膝坐在洞口,一阵阵失望。

  忽然天边传来一声高亢的鸟鸣,一只金翅大雕俯冲而下,长喙之中仿佛还叼着什么东西。黛玉忙缩身退回甬路拐角处。

  金雕落在洞口,轻车熟路地在东边一小块突出的岩块上啄了一下,石壁上立刻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石龛,金雕把嘴里叼着的东西投入石龛,又在岩块上碰了一下,石龛立刻又消没不见。金雕挪动身子,在对面又啄了一下,石壁上裂开一道缝,缝隙里飘出一阵腥气,金雕喉咙间发出“咕咚”一声,仿佛是在咽口水,把头伸进石缝中,叼出来一大块鲜血淋漓的牛肉,大快朵颐起来。

  黛玉大气也不敢出,这种猛禽性情凶恶,说不定便会暴起伤人。

  金雕不一会儿便把那块将近十斤的牛肉消灭掉,欢快的低鸣一声,闭合了石缝,双翅一振,腾空远去。

  黛玉又等了一会儿,才从藏身之处出来,仔细查看金雕方才投放东西的地方,那块突起的岩块并不起眼,若不是仔细观察绝难发现,伸手在岩块上轻轻一按,石龛立刻出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包裹,黛玉伸手取出,打开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

  原来包裹中竟是水溶近日来的行军部署详图,包括详细兵力以及领军将领名单、传递消息的讯号等等。

  这不光说明薛牧之图谋不小,而且也证明了自己军中早已混进了奸细,而且其职位还不低,否则也不会套取到如此机密的讯息!

  所惊者,母后多年心血和自己历时已久的奔波险些化为一场幽梦,所喜者,在两军交战前竟然被自己知悉了这样的秘密!

  现在她所担心的便是如何脱身回去了。

  “如果天羽能来就好了……”

  尝试过各种方法到最后均以失败告终之后,黛玉终于生出了这样的感慨。

  在天地造化之间,人显得是如此渺小,这直上直下的峭壁根本是她无法克服的困难,虽然明知道这山洞中必然有出去的方法,可是她不敢尝试,万一出动了别的机关,自己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她,不能死!

  应该是正午时分了吧,太阳把外面照得晶亮,只数步之隔的石洞中却是阴风阵阵。

  黛玉以手支颐,呆呆注视着对面那同样滑溜如镜的峭壁,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呢?

  必须要在薛牧之清醒之前离开,否则以他对这里的熟悉很可能借助外力将自己再次留下,这样一来他便会因为受到刺激而狂性大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黛玉也曾想过折返回去把薛牧之捆起来,可是一想到那间四壁秃秃的石室,一想到自己曾在那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囚徒般的日日夜夜,便一阵阵恶心,那个肮脏的地方,她再也不想踏足了!

  她试探着把半边身子探出山洞,终于在山洞左侧距洞口约有一臂长的地方,有一块突出的石笋,这石笋虽然与周围的石壁颜色相同,但是细心观察下还是可以看出并非天生,黛玉心中一喜,但随即又皱起了一双黛眉,这样的距离只是目测,实际长度应该比自己的臂长还要长一些,这个洞口滑溜异常,很可能当她伸长手臂去碰触那个未必当真是机关的石笋时,便已经摔下悬崖成了一团肉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她呆呆注视着石笋出神的时候,脚下一滑,几乎跌出洞外,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光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手足都有些酸软起来。

  颓然捶了一下石壁,黛玉一阵懊丧,明知眼前的一线生机值得一试,偏偏没有能力去试!

  当手臂触摸到冰冷的石壁的一瞬间,她双眸陡然一亮,因为她想到了先前金雕在石缝中取食的情景!

  此地多猛禽,猛禽食肉,何不以肉为诱饵,使来啄食牛肉的猛禽替自己触动机关?至于那猛禽是否会将机关破坏掉,已经无关紧要了,不论如何这个法子都值得一试!

  想罢立刻找到金雕开启石缝的地方,触动机括打开石缝,忍着刺鼻的血腥气,用手帕包住手捏了一块牛肉出来,把握好角度投向石笋。

  一次、两次、三次……经过了五六次的失败,黛玉终于把一块牛肉挂到了石笋上!

  闭合了石缝,她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只等着猛禽上钩了!

  想必是这洞口有着金雕的危险气息,别的猛禽很少几乎都不敢靠近这里,最多只是远远盘旋两周,便又颓然远去。

  一直等到日头偏西,终于有一只灰鹰忍受不住牛肉的引诱,振翅飞了过来,飞快地将牛肉叼到口中,急速远去。

  只听“嗖”的一声响,一条粗如儿臂的长绳带着破风之声向着对面的高峰电射而去,不多时便已消没在高空稀薄的云气中。

  黛玉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洞口,却见脚下滑溜异常的地面以下竟然弹射出了一块足以容身的石板,那条粗索便在石板之下,她心中一阵狂喜,小心翼翼地上了石板,伸脚试了试粗索的结实程度,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把牙一咬心一横,飞身上了粗索,紧急关头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便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幸,她自幼学来的闲庭漫步还没有搁下,仗着一口真气和勇往直前的信念,缘索而上。

  山风吹来,撩动她的衣衫,远远看去真仿佛御空而行一般!满头秀发迎风而动,真有一种仙子般的风采。

  其实黛玉此刻有苦难言,她身子原本纤弱,被山风一吹,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把握不住平衡,坠落深渊的危险,她更不敢往下看,目光所触只是脚下的绳索。

  突然,一只不知名的凶鸟擦着黛玉的背脊飞掠而过,黛玉吓了一跳,脚下便加紧了几分,谁知那绳索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她的平衡更加不好掌握,随时都可能跌落深渊。放眼一看,原来那凶鸟畏惧活人,打定了主意把黛玉跌死,它好饱餐一顿,所以在前方不住地摇晃长索,两眼之中凶光闪烁。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黛玉一面极力保持平衡,一面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纸包,向着那凶鸟掷去,那凶鸟吃了一惊,忙振翅飞起,岂料纸包还是投到了它身上,一股灼热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一声哀鸣笔直地向着深渊跌下。

  几头不知隐藏在何地的猛禽,立刻现身出来追逐而去。

  黛玉却也因那凶鸟振翅之时在绳索上借力,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轻飘飘向下跌去。

  有道是“人急智生”,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黛玉脚尖一勾,挂住了长索,经跟着柔软如棉的身子往上一弹,又回到了长索上。

  她顾不得感慨这次的险死还生,只是尽力向着绳索的尽头攀援。

  好在,凶鸟并没有再次出现,她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彼端,绳索尽头成钩状,与一个硕大的铜环紧紧相扣,铜环便隐藏在一块突出的巨岩之下。

  黛玉双手扶住巨岩,双脚在绳索上一借力,腾身而起,伸手抓住了一根伸出岩壁的树枝,攀上峰顶。

  别看这山山体滑溜,并不生长山藤野草,但峰顶却颇有一些盘根错节的古树,黛玉来到平缓些的地方,倚着一株古树稍事歇息,回想适才那番惊心动魄的经历,当真是心有余悸,她有心把长索弄断,但苦于身边没有应手的家伙,只得作罢。

  攒足了力气,黛玉这才起身观察地形,竟发现,这里便是琼林国与天鹰国交界之处的天鹰峡!薛牧之选择这里作为栖身之所必有其深意!

  “碍于溶哥哥情面,我纵然不能将你除去,但势必要困你一段时日!”

  黛玉暗下决心,要毁掉这条绳索,环目四周,眼睛一亮,唇边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忙跑了过去,用手帕垫住手,小心翼翼地拔起了几株颜色青灰的小草。

  这种草名叫蚀心草,其汁液含有剧毒,能腐蚀万物,黛玉只从一本上古的医书上看到过,据载,此草只生于极阴之地,是无数亡灵的怨念所化,本以为是前人的杜撰,没想到竟真的让她发现了。

  黛玉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扯成不足一指宽的细布条,连缀起来,尾端系上一块石头,石头上方小心系上一株蚀心草,把布条垂下,搭在长索上,缓缓提起,刚好蚀心草与绳索能够紧密接触,不由得兴奋的一笑,上下扯动布条,蚀心草很快被磨出了汁液,不片刻,黛玉手上一轻,那块石头已经无声无息坠落深渊。

  提起布带一看,一道幽蓝的火苗忽闪了几下灭掉了,那一端已经被腐蚀掉了两寸多长,低头一看,长索已经断掉,迅捷无匹的向下坠去。

  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蚀心草虽然厉害,却最多只能支持十数个呼吸便会失去效用。

  遥望着对面的山壁,黛玉低声道:“薛牧之,不管你是出自什么目的,但看你这样不择手段,便非是善类,这一次也算是小惩大诫,虽然你本领非凡,但并非人人都会受你欺瞒构陷!”

  借着太阳辨了辨方向,自己正是处在天鹰峡北山山巅,一转身下山而去,下了北山,便有可能会寻到回返营地的道路。

  下得山来,天已经黑透了,天上无月,星光暗淡,天地间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仍旧可以借助北极星的继续辨明方向赶路,但是她并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样盲目走下去,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更何况自己经过这一番跋涉已经是又累又饿又渴,若不及早歇息,很快便会支撑不住。

  所幸她一向谨慎,身边带着石室中的火镰和一支蜡烛,天黑前她已经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废墟,没想到望山跑死马,天已经黑成这样竟然还没到达目的地,点燃了身边先前做好的火把,脸上闪过一道喜色,原来她几乎和那片废墟擦肩而过,忙在废墟里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把蜡烛点燃,然后举着火把找来废墟里的一些残败不堪的桌椅,笼起了一个火堆。

  把蜡烛吹熄,从身边的包袱中取出一块牛肉驾到火堆上烧烤起来,到如今她也有些佩服自己思虑周全了,若是当时嫌脏没有带出这块牛肉,那么此刻便知有饿着肚子了,琼林国中赤地千里,不出几日饿也饿死了,还妄谈什么重见天日、兴兵复国?

  不多时,牛肉烤好,一股诱人的香气飘散开来,黛玉小心的把外面的一层肉剥掉,只吃里面干净的、未曾与外界接触过的部分。

  刚刚举起,忽然耳中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心中一惊,她如今虽然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若遇到强敌还是没有还手之功,草草收拾了包袱,躲在了不远处的一片断壁残垣之后。

  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公子,我们在这里歇息片刻吧,这里有火光、有肉香,必然有人,我们找人打听一下也是好的!”

  一个男子低低的叹了一息。听到这声叹息,黛玉心中又惊又喜,立刻从藏身之处站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男子也已发现这边有人把目光投了过来,四目相交,两人脸上都露出激动的神色,黛玉丢掉手里还不曾吃过的牛肉,跑了出来,男子也迎着她奔了过去,几乎同时出声呼唤:

  “黛儿!”

  “溶哥哥!”

  两个人四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水溶把黛玉轻轻搂入怀中,轻柔的道:“黛儿,你受苦了!”

  黛玉贪婪地呼吸着水溶身上干净而温暖的气息,一直以来的疲累竟然一扫而光。

  “咳咳!”远处传来少女故意夸大的咳嗽声。

  两个人这才红着脸恋恋不舍地分开,但水溶仍旧紧紧握着黛玉的右手,生怕一旦松开,她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黛玉抬眸一看,自己原来的火堆前站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肤色微黑,容颜却十分俏丽,尤其是那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时时流露着调皮的神色,便问道:“这位姑娘是?”

  还不等水溶回答,那少女已经跑了过来,拉着黛玉的手道:“你便是黛玉公主吧?久闻大名,却是百闻不如一见,啧啧,虽然一身落魄,这周身的气度却还跟天上的仙女一般不二!”

  水溶好笑的道:“听你这么一说,你是见过仙女的喽?”

  少女吐了吐舌头:“自然见过!不过嘛,是在梦里而已!公主,我是公子从路边捡来的可怜人,我叫梦思娜,是疾风部族人。”

  水溶笑道:“别听她胡说,她是疾风族长的女儿,在族中的地位便如公主一般,这次是来给我送消息的。”

  黛玉含笑与梦思娜见礼。

  水溶忽然皱起了眉头,问道:“黛儿,方才是你在烤肉么?”

  黛玉微笑道:“是啊,”见水溶神色不对,心知不妙,忙问,“有什么不妥么?”

  水溶神色肃然:“我们快离开这里,迟则生变!”向梦思娜一打招呼,拉着黛玉便走。梦思娜撇了撇嘴:“当年土狼的千军万马都没有让你眉头皱一下,如今怎么这样胆小起来?”

  可是看到水溶神色严肃,梦思娜也不敢怠慢,紧紧跟着他们迈步就跑。

  水溶边走边问:“黛儿,你这牛肉还没有吃过吧?”

  黛玉忙道:“你们若迟来片刻,我便吃了。”

  水溶松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牛肉是从我师兄那里得来的吧?”

  黛玉心知不妥,忙道:“正是,有什么问题么?”

  水溶解释道:“这种牛肉是用我师门独门秘法腌制的,专门用来喂饲金雕,不可加热……”

  黛玉忙道:“我深谙药理,并未发觉不妥啊!”

  水溶苦笑道:“若是能被你发觉不妥,便算不上是我师门秘法了,这方子经过我师祖、师父几十年钻研,可以说是独步天下!”

  梦思娜不耐烦起来:“我说公子爷啊!你别啰嗦了成不成?赶紧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牛肉不能加热?”

  水溶顾不上回答,把拇指和食指塞入口中,打了个呼哨,三匹骏马从黑暗中奔了出来,他先扶着黛玉上马,然后飞身坐在黛玉身后,招呼梦思娜赶紧上马,道:“我们边走边说!”

  梦思娜只得撅着嘴上了马,双脚一磕蹬,胯下健马很快超越了水溶的马头,向前奔去,驭马之术十分精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