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没等月檀说话，她就抢先开口了。

  邱嬷嬷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一时间也有些愣住。

  一旁的月檀却立刻默默退到边上，眼底顿然有了笑意。

  开什么玩笑，她家郡主可护短了呢。

  “郡主，您这什么意思？”待邱嬷嬷反应过来，竟不顾礼数地质问起她来。

  她这时也学着舒嬷嬷端起茶盏的样子，将盏口凑到嘴边，浅啜一口，道：“这茶，是先皇在世时，赏赐于我长宁宫的。我一直未舍得拿出来待客，更不舍自己品用。今日想着邱嬷嬷前来，这才让月檀将茶给拿了出来，未曾想，嬷嬷竟这般嫌弃。”

  此言一出，邱嬷嬷脸都绿了。

  先皇所赐的茶，竟也敢说不新鲜。

  这若是传出去，邱嬷嬷也不用继续在宫里混了。

  邱嬷嬷倒也反应快，立刻就道：“郡主切莫误会，老奴这哪里是嫌弃，这是口笨舌拙，品鉴不出茶之好坏罢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狡辩的说辞，可这番说辞从这邱嬷嬷口中说出来，就这般自然。

  月檀都忍不住佩服。

  要说诚实，还得是她们舒嬷嬷。

  若郡主府上的管事嬷嬷换做这老狐狸，还不知得把府中折腾成什么样。

  “品不品鉴得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邱嬷嬷作为司礼嬷嬷，好似不太知道规矩。”

  这时候，她放下茶盏缓缓说道。

  其实要按照她平日里的性子，遇上邱嬷嬷这样的人，是能躲就躲的。

  从前在宫里没打过什么交道，如今既已出宫，再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以前她还觉得，既然对方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瞎掰。

  对这样的人，她又何至于计较。

  可现在觉得，要事事都不计较，郡主府的人岂不是人人都跟着她一道被欺负了去。

  人家做奴婢的本就不容易了，还偏生跟上她这么一个主子。

  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

  所以哪怕是为了不让她们觉得碰上她倒了八辈子霉，她都得为自己的人说说话。

  “郡主，您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邱嬷嬷就算再没有眼力见，也都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针锋。

  此时面对着她轻描淡写的斥责，自然是再也拉不下脸来。

  其实邱嬷嬷的举动在她看来特别怪异。

  就算来自宫中，就算是教导过公主们的司礼嬷嬷。

  但到底这身份怎么也比不上正经主子。

  可邱嬷嬷是为何，这么自信地来嘲讽她？

  只因她的身份不如公主高贵，觉得她一个从前都不受宠的郡主，如今更是没有靠山？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想到此，她瞥了眼舒嬷嬷。

  这个时候，舒嬷嬷这双重“奸细”的身份，就有了大用。

  百里昭既然派人来监视她，想必也对郡主府里发生的一切很好奇吧。

  那若是知晓邱嬷嬷今日所为，百里昭他……又会如何处置呢？

  只要百里昭有所动作，那邱嬷嬷究竟是自行找茬，还是有人安排，不就一目了然了。

  此事若只是单单对她，仅凭她的能力，自然是不能威胁到那个背后之人。

  可百里昭就不一样了，只要百里昭有点儿动静。

  这邱嬷嬷怎么说，都得掉一层皮。

  她是不能把邱嬷嬷怎么样，但人家百里昭是皇帝，想处置一个邱嬷嬷还不容易啊。

  到时，她就可借百里昭的名，再来窥探邱嬷嬷身后所藏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她怕这事表面上是在针对她，实则，是为祭典。

  此番百里昭颁下圣旨，指明了让她来祭祖。

  一旦生出事端惹上麻烦，亦或是祭典出了什么问题。

  那所要牵扯的，可就是礼部和她了。

  晁尚书如今算是和她在一条船上，而她又是百里昭这边的人。

  也就是说，一旦有事，只会扯上百里昭身边的人。

  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是沂王和姜家的算盘。

  虽说她也知道，此次祭祖，盼着她出事的人不在少数。

  只要她这里出现差漏，那文武百官对于百里昭的质疑，以及世人对于百里昭的不满，就会加深更多。

  不敬先祖，这是放在哪个地方，都要被唾弃的。

  加深民怨，对百里昭百害无一利。

  因此，此事无论是出于利用百里昭，还是这些缘由，她都得让百里昭知晓。

  见舒嬷嬷似乎已经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后。

  她才冲邱嬷嬷回答：“字面意思。”

  邱嬷嬷冷哼一声，“怪说不得，从前在宫中，没有一个司礼嬷嬷肯教导郡主，想来，是郡主牙尖嘴利，才叫各位嬷嬷不敢吧？”

  听着邱嬷嬷的嘲讽，她眉头一皱。

  这话就算是旁人看来，都实在太过分了。

  自己找茬也就算了，他不过话里话外的回击。

  可邱嬷嬷，却在此刻提起从前宫内之事。

  “啪！”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舒嬷嬷脸上忽然多了一道红印。

  紧接着，一条不知哪儿飞出来的藤枝落地。

  她立马就猜到是谁，随即扭头看去。

  只见音缈已经换上了一身婢女衣裙，但面上还是冷淡严肃，正从廊下走来。

  邱嬷嬷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当即捂着脸诧异回头。

  “你是谁！”

  听邱嬷嬷质问，音缈却没有理，只是默默走到她的身旁站定。

  她则很是自豪，一瞬间就硬气起来一般。

  就连看向邱嬷嬷的眼神里，都透露出：看见没，我的人。

  邱嬷嬷虽然面上逞强，但眼中已然有了胆怯。

  见音缈来到她的身边，自然也知道这是谁的人了。

  只是嘴上还是硬着，“郡主就是这般教导府中下人的吗？”

  “我如何教导婢女，还轮不到邱嬷嬷责问。而邱嬷嬷此番前来，一没有与我将规矩，二没有教导我祭典之仪，这又是什么道理？”

  说着这话，她站起身来。

  没等邱嬷嬷再开口，便接着道：“既然邱嬷嬷这般嫌弃我郡主府，我自然也不会强留嬷嬷在此。”

  “月檀，送嬷嬷回宫吧。”

  “是！”月檀这下可高兴了。

  老早就想把这老妖婆给扔出去。

  这会儿终于能赶人了，可不得欢天喜地。

  邱嬷嬷脸上还疼，本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奚长宁身边那对自己动了手的丫头也靠了过来。

  “嬷嬷，要我帮你出去吗？”月檀笑吟吟说着，就要上手去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