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算是吧，”她也只能这么回答。

  话是这么说，但方雨嫣也只是说对了一半。

  她这么找来，无疑就是在告诉方雨嫣，她的确冲着当年之事而来。

  但要论沉冤昭雪，那就可不是她的事儿了。

  她只需要将方雨嫣这里得知的消息，尽数告知于晁尚书。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做，晁尚书当然自有安排。

  再不然，就让这位方姑娘自己去说便是。

  可是——这方雨嫣，为何就这般相信她。

  照理说这不仅涉及了晁家，更是涉及了当初的方家。

  方雨嫣就这么不把她当外人，真是什么都往里说？

  所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不知，姑娘缘何这般信任于我。”

  方雨嫣听她这么说，一笑道：“直觉。”

  好，好一个直觉。

  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让人信服的理由，也是最离谱的理由。

  可就是这样的理由，让她无法反驳，并且表示认同。

  其实有时候吧，无需猜测良多，也无需多加顾忌。

  一个直觉，就能让你感受到，眼前的是非曲直。

  于是她点头，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变得柔和许多。

  要说先前多番试探，那么此刻她对面前方雨嫣的笑容，倒有几分是真。

  而方雨嫣，亦如是。

  “既然方姑娘都知道晁公子是礼部尚书之子，为何不去寻找晁尚书将实情相告呢？”她这时候问。

  要说晁英光流放回来，至今也过去了许久。

  这礼部尚书府就摆在哪儿，方雨嫣若是想寻，又岂会真的一点儿都见不到？

  除非——

  她想到此，没等方雨嫣开口回答，便看着方雨嫣道：“戚家派人盯着的？”

  方雨嫣点头。

  若非这些年来，戚家派人紧紧盯着晁家，她早就已寻了机会见到了晁尚书。

  “那你口中所说的女子呢？戚家既然盯得如此紧，难道那女子丝毫没有露出踪迹，未叫戚家察觉？”

  她看着方雨嫣，又问。

  方雨嫣看她认真地望着自己，便长叹一口气，道：“那姑娘被我送去了永苍郡，戚家不知道。”

  “永苍郡……”她闻言，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这才想起，曾经在璧国舆图之中见到过，永苍郡濒临边疆，是个不起眼又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这样的小地方，就是边地有流寇扰乱，都不会扰乱到那儿去。

  因为那地方实在是太穷了。

  能把那证人安排到这样的地方去，也亏得方雨嫣想得出来。

  别人家的证人，都好吃好喝恨不得当菩萨一样给供起来。

  这方姑娘倒好，送去那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合着是让人受苦去的？

  不得不说，就这处置的方式，和那晁华清倒还真有些如出一辙。

  一点儿也不吃亏。

  “夫人知道这个地方？”

  见她似乎对此有些了解，方雨嫣便问。

  在方雨嫣眼里，如她这种身在太祀城中的贵女，应当是不会知晓永苍郡这种地方的。

  就算闺塾或是私塾之中有教导一些，能让人知晓大概的璧国疆域。

  但也不至于细致到，永苍郡这种穷地方也特意教导。

  可她身在皇宫，能知晓的事，早在幼时便一一得知。

  就算她不如皇子公主，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况且，她从小就喜欢看舆图。

  大到几国版图，小到城中舆图，她都看。

  所以有时候凭借一个方位，便能根据记忆中的舆图，判断其身处之地。

  这一点于她而言，也算是好事。

  至少不怕走丢了不是。

  可她既然要扮作普通贵门之女，又岂能展现出自己熟记舆图的“才能”。

  便只是谦和道：“略有耳闻。”

  “夫人此番能找来此处，想必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方雨嫣也没有再细究永苍郡一事，只是颇为紧张地问起她这个。

  看来也当真是很着急了。

  “从永苍郡到太祀城，要多久？”她并未回答方雨嫣的话，只是问方雨嫣。

  方雨嫣细忖片刻，才道：“马不停歇的话，半月能到，若是走得慢，恐怕也得要上月余。”

  其实永苍郡离太祀城也不算尤其远，虽说靠近边疆，但并非最远的疆域。

  她对于路途之远，还未有过观念，才故有此问。

  这会儿问清楚了方雨嫣，晓得了约摸要多少时日，她便也好盘算了。

  “今日，你便送信去，让其赶路回太祀，”她一边说，一边琢磨，“等到了太祀，你先来寻我，我带你去尚书府。”

  方雨嫣微微一愣，蹙眉问：“可……我应当去何处寻夫人下落？”

  她心中一叹。

  终究是藏不住了。

  便道：“郡主府。”

  只需说出“郡主府”三个字便可，因为这太祀城也只有她长宁郡主一个郡主。

  面前的方雨嫣更是惊诧万分。

  刹那间，樱桃小口张开得已经能塞进去半个梨。

  她本想着在对方没有和盘托出之前，自己暂且不将身份告知。

  如今既已打听想了想知道的一切，甚至还超出预想，又有何继续隐瞒的必要呢。

  “郡主您不是……”

  听见方雨嫣满怀惊讶的语气，她也知道方雨嫣想说什么。

  不就是她与姜家的婚事嘛。

  而这时，方雨嫣的神情顿时变得异样，眼里也有了一丝恍然大悟的光。

  “您难道是因为晁公子，才与姜家……”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她听这方雨嫣的语气，怕是要往更加诡异的方向猜测，便立刻打住其话头。

  接着又道：“我不过是受晁尚书所托，来此探查一番罢了，能遇上方姑娘，也是缘分，更加没想到。”

  方雨嫣先是一顿，继而问：“那这么说，郡主与晁公子也未曾有过……娃娃亲？”

  重点是这个吗？

  她哑然地看着方雨嫣。

  半晌，才道：“人都没了，有没有娃娃亲又有何重要。”

  “也是，”方雨嫣听她这么一说，神色立刻又黯淡了下去。

  虽说她也不是什么安慰人一等一的好手，可见着这方雨嫣如此，还是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兴许是同为女子，曾经的那份情愫和迫切，也能稍稍感同身受吧。

  看着如今的方雨嫣这般遗憾，她也颇有感慨。

  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若在对的时候遇到良人，却就此错过。

  那世上之人，大多都会如此抱憾终身。

  “放心吧，”她想着，忽然道。

  “世间纵然有诸多不公，但终究也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