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有多久，为何要等，等的又是谁？

  是否又与当年之事有关系呢？

  想罢，她反问：“姑娘以为呢？”

  冰姑娘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发深沉，“若夫人真的认为晁公子是自尽而亡，便不会来此了吧？”

  她微微一笑，“为何？”

  明明该由对方来询问她，但她却始终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推回给了对方。

  好在冰姑娘并未在意这个，只是听她一问，便道：“夫人若心觉无异，便不会想着来此寻找当年之真相。”

  “你又怎知我来此是为寻找真相？”

  她这也不是嘴硬，她就是想再试探试探，看看能否再多套些对方的心里话罢了。

  “我已经，等了许久。”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

  这个所为的“冰姑娘”，还真在此等候许久。

  她不语，因为她知道。

  按照惯有章程，这位冰姑娘眼下是该好好诉说一番自己的“血泪史”了。

  冰姑娘原名叫做方雨嫣，本出身富贵，却因父亲贪污，被抄了家。

  而她被母亲连夜送往了表亲家中寄养，故此才没有随之流放。

  然事后，她得知父母死在了流放途中。

  至此，表亲对她更是不管不顾。

  后来，表亲觉得养着她这个累赘实属不该，便欲将其悄悄发卖于青/楼。

  那时她年岁也不大，自然不肯让自己就此被糟蹋。

  所以她在半路从马车跳了下来，滚了一身伤。

  表婶怕事情闹大，忙让一旁跟着的小厮就去捆她。

  而这个时候，晁华清出现了。

  这个正直的翩翩公子，见有人当街捆绑良女，自然是要上前帮忙的。

  表婶见其不像是什么寒门之人，便起了旁的心思。

  对晁华清说：“这不过是我家犯了错的婢女，本想拉去发卖，既然公子这般好心，不如就便宜卖给公子，让公子带回家中，做个侍妾也好？”

  要说话本子上，若出现这样一段儿。

  当然就是英雄救美，公子佳人之邂逅的故事了。

  哪知晁华清也不傻，当即就要她表婶拿出身契籍契来。

  若没有这两样，就算是卖人，那也是不和规矩的。

  要被他发现她们非法发卖家中婢女，那不如今日就一同见官去。

  她的籍契本就不在表婶手中。

  更遑论她当初是以过继之名、寄养之实而送去的表婶家。

  又哪里来的身契。

  表婶拿不出，但见晁华清又一副较真模样，只得作罢。

  只道是家中的“赔钱货”不要了，送与晁华清便是。

  于是，就此将她扔下。

  她见表婶已经走了，而面前这位公子还在。

  一时之间不知该当何处，便打算当真如表婶所言，跟着面前有相救之恩的公子去了。

  就算是当侍妾，也罢。

  晁华清却道，自己无心于此。

  若她不嫌弃，便将她引荐去江州一处认识的好友家中做织女。

  她当然也看得出，眼前这位公子品行端正，为人更是正人君子。

  既然对方都如此说，她又何必纠缠。

  当即就答应了对方的引荐，并对其行了一番大礼。

  临走前，她才问他，“不知公子贵姓？”

  晁华清微微一笑，只道：“在下单姓一个晁字。”

  此后，她便带着晁华清的引荐信去了江州。

  在江州，她得知，那位救下她的晁公子名叫晁华清，乃是礼部尚书之子。

  她当时就在想，不愧是礼部尚书之子，如此的端正高洁。

  再后来，她积攒了些银两，打算回太祀开个织坊，顺带也能回去给晁公子谢恩。

  岂料再回太祀，却听闻礼部尚书一家都被流放。

  而那晁华清，已经死在酒巷。

  她对此感到万分惊讶，更加难以置信。

  晁公子这样的人，怎会死在这种烟花柳巷之地。

  当初自己这个“送上门儿”的他都未曾接纳，没有趁人之危。

  她觉得事有蹊跷，便来到此地多番打探。

  才得知，原来当初晁公子是因“失/身”自尽。

  这就让她更觉离谱了。

  在她看来，晁公子只是端正，并不蠢笨。

  就当初将自己从表婶手中解救而言，她也并不认为，晁公子会因去过烟花柳巷就自尽。

  所以，她选择留在这里，哪怕失去清白，哪怕有违初衷。

  哪怕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脏，这样的自己再也配不上晁公子。

  但她还是这样做了，并且，这么些年下来，还当真让她查出点什么来。

  她如今所在的这个兰香班，就是当初晁公子自尽的地方。

  “那你查到了什么？”听到此处，她便问。

  说实在的，她并不关心当初晁华清与这位“冰姑娘”方雨嫣，有段什么往事。

  虽说在她看来都是些别人的八卦，但其实对于方雨嫣而言，是经历。

  美好的经历谁都愿意听，可这样凄凉悲惨的结局。

  无论是她作为听者，还是方雨嫣再度诉说起，都无疑是在揭开伤疤。

  当然，就像陈博容一样，别人愿意说，她也且听着就是。

  只是她如今更为关心的，是这方雨嫣究竟打探到什么东西。

  “这件事，同户部尚书戚家有关，”方雨嫣说得很郑重。

  这是她早就知晓之事。

  可此刻面对着方雨嫣，她还是要装出一副诧异模样。

  “户部尚书？”她明知故问。

  方雨嫣点头，“是，而且，是户部尚书的嫡子将其送来的，曾有一个姑娘亲眼看见。”

  听到此，她忍不住对眼前的方雨嫣开始感到佩服。

  看来这方姑娘不仅查到了真凶，还切切实实地找到了证据。

  “那个亲眼所见的姑娘在何处？”她问。

  方雨嫣这时候抬眼看着她，眸光一闪，“夫人是想为晁公子报仇？”

  她不语。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等着有人来此查问，可惜了，晁家的人再也没有来过，”方雨嫣说着，眼睫一沉，有些失落。

  再度看她时，眼里有了一丝光，“若夫人真的愿意为晁公子报仇，我定当全力相助。”

  不知怎的，看着方雨嫣眼里的希冀，她忽然有些犹豫。

  “你就这么相信我？”她问。

  方雨嫣一笑，“这么多年了，只有仇家才盼着晁公子一事自此再无人问津，更盼着世上再无晁公子的痕迹。可是夫人既然愿意问起，那便说明，夫人不仅明白其中的内情，更有心要为晁公子昭雪，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