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百里昭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眉心蹙起，开口：“你认为一切都是孤安排的？”

  不是她这么认为，她只是觉得，百里昭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全然不知。

  对于这些事，百里昭好像知道的比她还多。

  是错觉？

  可既然都知道于婉容如此安排，做了这许多事。

  那为何他之前并没有阻止，甚至说，还默许了这一切？

  难道他都不想查一查，于婉容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他是不感兴趣，还是已然全盘皆知。

  “没有，长宁只是觉得，于小姐所为，让人不解，”她垂眸。

  于婉容行事，她的确不解。

  一切都是她的猜测，猜测没有得到证实，那便永远都只是猜测。

  既然百里昭知道得多，那何不问问百里昭呢。

  “你真很在意别人如何？”百里昭却并未为她解答疑惑，反倒又问起她心中作何感想来。

  她一顿，抿了抿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若说她不在意吧，她的确是很关心于婉容、沂王乃至姜家如何。

  若说她在意吧，其实那些人的死活到底都与她无关。

  她只不过是想护着眼前的百里昭，让沂王不能得逞而已。

  “长宁只是觉得，有些事看不明白。”

  她说的是实话，她如今觉得不仅看不明白眼前的这些事，更看不清眼前的这些人。

  百里昭看着她，眼里好似藏着什么东西。

  半晌，才开口：“你无需明白。”

  无需明白？

  她若无需明白，那难道还叫百里昭如同前世，死得不明不白，把这天下和皇位都拱手让人不成？

  想到今日之事，她顿了顿，问：“长宁今日只想知道一事。”

  百里昭抬目，等着她继续说。

  “这些事，陛下都知晓吧？”

  她想要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想让百里昭开口，亲口告诉她。

  她想知道，若她出宫回了郡主府，是否不用她在，百里昭也能应付。

  百里昭凝望着她，终于，缓缓开口：“是。”

  他的确什么都知道。

  她此刻心中五味杂陈。

  但她再不能继续问，问百里昭如何知晓，又究竟知道多少。

  或许，一切其实都在百里昭的掌控之中。

  更或许，今日于婉容也好，姜家也罢，都是百里昭心中的一枚棋子。

  至于作用也不难猜。

  姜曹今日举止，实为挑衅。

  而百里昭做的，不过是借桃柏儿给姜家一个警告。

  警告姜家，不要再轻举妄动地挑战他的底线。

  那她呢？她也是棋子中的一个？

  “所以宫中流言，陛下也早就知晓了吧，”她不知自己此刻是何脸色，只是看向百里昭的时候，变得坦然。

  百里昭若什么都知晓，便不会怀疑她与姜家有牵扯。

  “你就这般不信孤？”百里昭却反问。

  “信……什么？”她一时有些搞不明白，不该是百里昭信她与否，怎么变成了她信不信百里昭。

  “你觉得，孤会相信谣言，会不信你的清白？”百里昭眸色深沉。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一开始，她不知道百里昭对这些事早已了然于心。

  如今想来，自己先前的多虑，不也属正常。

  便垂眸，“陛下一国之君，信不信的，自然陛下自己说了算。”

  百里昭却忽然笑了，“你不是想出宫么？孤明日就给你自由，放你离开。”

  说得轻巧，那还不是得每日进宫请安。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当即行礼，“长宁多谢陛下。”

  话音刚落，就听百里昭又道：“往后也不必入宫请安了。”

  她一愣，抬头朝百里昭看去。

  百里昭却再没有看她一眼，起身就朝内殿走去。

  他这是……又生的哪门子气？

  虽然看出百里昭又生气了，可她也没理由过问。

  兴许是这个生辰没有过好，才叫百里昭这般不高兴吧。

  想罢，她也立刻离开大殿，到了门口见着方耿规规矩矩地站着。

  便道：“方总管待会儿可还有事？”

  方耿不明所以，但想想时辰不早，自己确无什么事可做。

  便满脸堆笑颔首：“奴才无事。”

  “跟我回一趟长宁宫吧。”

  “啊？”

  百里昭小憩片刻，忽然起身，又出了内殿。

  见膳桌上放着一碗面，不由眉头一皱。

  “陛下您休息好啦？”方耿巴巴的小跑上前，对着百里昭就是一顿嘘寒问暖。

  百里昭却没看方耿一眼，只盯着桌上的面。

  “孤何时说要用膳了？”

  百里昭语气冷漠，但还是走到近前。

  桌上的面朴实无华，汤底也淡淡，闻上去却很清香。

  方耿见状，又立刻凑了上去，笑嘿嘿同百里昭说道：“这是郡主特为您准备的长寿面，还是郡主亲自做的呢，奴才可是守在一旁等着做好的。这不，才做好，郡主就让奴才立马给您送来，您快趁热吃吧，还热乎着呢。”

  话是这么说，一路送来也有食盒装着，又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

  但摆上桌也有一会儿时辰了，此时的面上早已没了热气。

  百里昭没有计较方耿这睁眼说瞎话，只是缓缓坐下身来。

  让她走的时候，他的确是生气的。

  气在她好似从未相信自己，相信他绝不会轻信谣言，绝不会认为她失去清白。

  她好像从未对他有过信心，从未觉得他会站在她这边。

  所以于婉容所做他都知道，他只是想告诉她。

  他信她，自始至终都信。

  但她还在怀疑他的用心，甚至觉得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正因如此，他才说了那些气话。

  “郡主说，这民间百姓呀，都会在生辰当日的早膳用碗长寿面，今晨没给陛下准备，还好赶上了夜里，没过今日就也不算晚，害！郡主当真是有心，对陛下您也是用心！”

  听着方耿又在一旁聒噪，他有些不耐烦，只说了句：“滚。”

  就见方耿麻溜儿地行完礼，又麻溜儿地就“滚了”。

  再度垂眸去看，他拾起桌上的银筷，挑上一根面看了看。

  嘴上却喃喃：“无趣。”

  夜已深，清乐台的人也已经走得差不多。

  今日一宴，桃柏儿被带了下去，指不定活不过当晚。

  姜家父子在百里昭离席后不多时，也后脚离开。

  只有宁舒然，在殿中呆坐许久。

  脑子里全然是百里昭那时候对奚长宁的反应。

  眼看着人都已经陆续散尽，这才惊觉天色晚去。

  百里昭都走了，她还在此做什么。

  于是起身离开。

  刚走出殿内，却见门口站着一人。

  “宁小姐，初次见面。”

  于婉容一身轻衣，笑吟吟望着刚出来的宁舒然。

  “您是？”宁舒然有些警惕，回想一番，却不知何时见过眼前这个女子。

  于婉容微微一笑，眼中闪动光芒，“不知宁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