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楚大都督便入了宫。

  御书房里，光线依旧昏暗。

  楚大都督此刻正跪在最阴暗处，等着建惠帝发话。

  惠建帝手执供述，双眸微动，半晌之后，建惠帝才艰难地将这份供述按在御案之上。

  “这份供述都有那些人知道？”

  帝王的声音很浅，浅得叫人听不出半分情绪。

  但，闻声，黑暗之中的楚大都督却身形猛然一僵，却也不得不立刻如实回答说：

  “除了微臣，还有办案的百户和他手下的小旗两个人知晓。”

  “那……”

  “那办案的百户，之前为朝廷办过好几个案子，是臣的……侄儿。”

  就在建惠帝幽幽开口前，楚大都督第一次不等问话就抢先开了口。

  本就清冷的御书房里，气氛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建惠帝的眸光深邃而复杂，盯得黑暗中的楚大都督都快直不起身子来了。

  涔涔的汗珠，不断顺着后背往下掉落。

  楚大都督知道自己是“御前失言”了。

  但，帝王心，深不可测。

  他只能尽力一搏，护一护小九。

  “是那个叫凌云昭的吧？朕记得他，是个有本事的。既然他办事得利，便升他为副千，升他为千户吧。他手下那个小旗，便升为总旗吧。”

  建惠帝淡淡说着嘉奖之事，却只字未提这份“供述”里犯了事的人。

  既然皇上不提，楚大都督自然也不会蠢到触怒逆鳞。

  北镇抚司向来只负责听令于皇命。

  皇上让他们查江南红丹粉和银钱流入京城的事。

  他们已经查出来了。

  至于犯下这些事的那个人，皇上要如何裁决，是否有所裁决，便不是他们可以多嘴过问的。

  楚大都督低着头，恭谢圣恩，直到建惠帝点头之后才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

  首领太监徐进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为他递上一杯茶：“楚大都督为皇上办差辛苦，这是皇上赐予楚大都督的茶。”

  青花瓷的茶盏里，暗红的茶汤，泛出浓郁的诡异。

  楚大都督盯着那茶汤，抬眼看向徐景。

  只见徐景还是那样，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像是在脸上贴了一张假人皮，看着就让人心里头不舒服得很。

  呵。

  阉人。

  楚大都督端起茶杯，仰头将所有的茶汤一饮而下，接着，又转身重重跪在地上，朝御书房的方向叩头：“臣，恭谢皇上神恩！”

  徐景笑呵呵地正要过来扶他。

  身手敏锐的楚大都督已经自己起来了。

  他扫了扫衣袍，大步离开。

  当他走出了红墙碧瓦的深宫大内，紧绷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定了下来。

  楚大都督回头望着不知掩藏着多少秘密的重重宫墙。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个和昨夜的李敏一样的想法。

  看样子，京城很快就要变天了。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谁会笑到最后。

  很快太阳便高高升了起来。

  光照四方，将宫中的阴暗一扫而光。

  就在建惠帝处理完诸多政务，空闲下来，目光又一次落到了楚大都督呈上来的“供述”之上时，外头的徐景轻轻敲响了门：

  “皇上，直隶那边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