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心中骤然一紧，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全身。

  “淑君，我——”

  “时候不早了，瑜表妹快进去吧，我祝瑜表妹心想事成。”

  程瑾还想同文淑君解释什么，但文淑君已淡淡转身，由秋露扶着自己找了个最佳的位置坐下，目不斜视、身姿挺直，只等着一年一度的兰夜斗巧宴开场。

  见状，程瑾也不再多说，撩起衣摆，在文淑君身旁坐了下来，回头命伴读若平到聚善斋买些糕点过来，“淑君表妹喜欢山楂糕和玫瑰火饼，你去多买一些来。”

  “多谢瑾表哥。”

  程瑾记得自己的喜好，虽是一件极让人高兴的事，可如今，文淑君听到他吩咐若平这些话，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好似一点也不在意了……

  “……”

  程瑾心底的不安和憋闷之感愈发多了几分。

  说着话的工夫，宫中绣院的玉昙姑姑以及主办这次斗巧宴的李老夫人已经到了。

  李老夫人五六十岁，身量较小，头发已经花白了，但，远远瞧着，一袭墨蓝衣衫的李老夫人，精神矍铄、不怒自威，人才走进来，一屋子的闺秀千金已经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恭敬十足地朝着李老夫人拜了拜。

  说起来，贵女们如此尊敬李老夫人也是有原因的。

  李老夫人的夫君，李老太师，上，颇得陛下信任与厚爱；下，深受百姓爱戴与敬重。

  虽然李老太师身故多年，但他为官清廉、鞠躬尽瘁、最后竟是拖着病体死在了任上。百姓感怀，送了好几把万民伞；陛下动容，御笔朱批，让李老太师配享太庙。

  如此，纵然李老太师去了多年，李老夫人和整个李家依旧在李老太师余辉的映照下，占据着京城一流勋贵圈子的名额。

  又因着李老夫人素来喜爱刺绣女红，故而这一年一次的兰夜斗巧宴，便一直由李老夫人来主办。

  李老夫人和玉昙姑姑端坐在首位，目光缓缓划过参加斗巧宴的这些姑娘。

  有几个，李老夫人去年、前年就见过，也算是熟人了。

  但绝大多数参加斗巧宴的姑娘，都是头一次见。

  李老夫人看到汪玉言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她记得裕国公夫人总是抱怨自己的二女儿性子胆怯，不爱见人，可她如今瞧着，这汪二姑娘神色自若、气质淡然，已然和过去大不相同了。

  目光往后扫去，李老夫人又惊讶地看见了吏部尚书，方尚书的女儿，方芜。

  方尚书领受皇命到江南调查红丹粉之事，结果查是查到了，可查到的却是个“死无对证”，朝廷近来谁不在暗中议论这件事？甚至有人在私下议论，说是方尚书为了保自己力荐的江南巡抚戴夏，才不得不舍车保帅，将石阳县令推出来抵罪。

  李老夫人却不以为然，戴夏是方尚书的学生，这层关系朝中无人不知，她想，方尚书也没有真的糊涂到以为舍车保帅的事能逃得过北镇抚司那些人的眼睛吧？

  而且……李老夫人再次将方芜上下打量一眼，这小姑娘亭亭玉立、仪态端庄、毫无杂念，如何不是特地出现在人前，告诉众人方尚书的的确确问心无愧，和这次的事儿没有半分掺连？

  罢了，不想了。

  李老夫人摇摇头，老伴都去了那么多年了，她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听到些什么就会在心里琢磨一圈儿，再说给老伴听。

  今天她是来主理斗巧宴的，不是来思索国家大事的，还是再瞧瞧这些如花一样的姑娘吧。

  想着，李老夫人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再看了看，她又看见了程状元的妹子，庆南伯府的三姑娘，还有……

  等等！

  李老夫人瞧见了打扮得璀璨夺目的沈长安，自然再一个眨眼就瞧见了站在沈长安身后，穿着简单淡雅的沈长宁。

  李老夫人是不认得她的。

  但，沈长宁模样长得格外的俊俏貌美，眉宇之间那股淡淡的气质更是莫名的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叫李老夫人忍不住都多瞧了几眼。

  本来，李老夫人望向自己的时候，沈长安心里高兴极了，但，当李老夫人的目光越过自己往后看去，眼底还闪烁着毫不遮掩的惊讶与感兴趣之色，沈长安心底刚生出来的一丝欢喜，瞬间被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