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天下大乱(十三)
作者:灵竹      更新:2022-05-31 17:25      字数:8281
  一缕得意的笑容在“疯子”莫朝阙的嘴角绽开。看着环绕着黑衣军老营纵马环绕不停欢呼的部下,看着如雨的箭矢射倒那一个个在火光下狼奔豚突的敌人,看着夜幕下熊熊燃烧如同盛宴篝火的黑衣军营地,浑身热血沸腾,战意昂然。哼,不自量力的黑衣军,还妄想围魏救赵;在精锐的秦国精骑面前,这些黑衣军还不是如同一个个待宰的羔羊。

  身为秦国军队一个著名将军,老帅苏将军的得力干将,每战莫朝阙都是斩旗破敌,所向披靡。在他丈二长矛之下,先后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英雄豪杰;而刚才连破黑衣军两营反贼,毙于莫朝阙枪下的黑衣军更不少于二十,其中还包括黑衣军留守团长在内。这等赫赫战绩,让莫朝阙此刻锐气达到顶点,不由哈哈狂笑起来;笑声随着夜色火焰腾空,萦绕不散。

  尽管身上的伤在锐利的提醒他,不要太过狂妄,但是事实总是事实。

  噼啪燃烧着的围在营地旁的木栅栏突然弹出一团火焰,那是用作木栅的松木里含着的松脂被烈焰炙烤点燃而爆裂。莫朝阙伸出大手,轻轻托住这点在空中慢慢飘飞的火焰,看着它渐渐熄灭化为灰白的细丝;手指轻轻一捻,这根白丝变成粉末,随风消散的无影无踪。

  “嗖”,一支迷失了方向的流矢从莫朝阙耳边飞过,莫朝阙迅速往空中一抓,拉住了这箭的尾羽。在面前摊开手掌,这只箭的剑杆有着明显的歪营,箭头上还带着血迹。“呵呵,快没有箭了吧……”,莫朝阙一把攥紧手中的箭,满是稀松胡须的脸上笑意更加浓烈,如同饥饿的人看着一只就要掉进陷阱里的羔羊。

  “莫将军,战果如何啊?需要我们帮忙吗?”,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莫朝阙回头,看到的几骑在夜色中翩然而来。

  “少来了,臭火把,你还是等着捡我们的剩饭剩菜吧。”莫朝阙毫不含糊,立刻拒绝了来人的好意。“这些黑衣军的家伙也蹦跶不了一会了。哼,我要他们一个个全都给我下地狱去。张兰紫,你就等着羡慕吧。”

  来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火光下映射出当头一骑的高瘦身材,唇薄眼细面色蜡黄,乍看上去如同一个病人,正是绰号“火霹雳”的秦军右骑营左营营长张兰紫。他所率部属只比莫朝阙所部晚了一点,包括进攻黑衣军留守营地,都只拣到一点微末功劳,因此这次进攻天鹰营,左营的速度确实够快。不过此刻看着已经燃烧的如同火山喷发的岩浆般的黑衣营地,张兰紫心中暗自心惊。这个王疯子确实够狠够毒,面对一时不能攻进去的营盘,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火攻这一毒辣的方式。而这方式确实有效,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失魂落魄的反贼,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疯子一般的大汉率着区区一营不足五百人所炮制成的,怪不得郑川将军每次都要让这个疯子当全军箭头,实在是慧眼有加啊。

  看着还在火光中三人一队,纵骑环伺的前锋营骑兵,张兰紫向莫朝阙问道:“王疯子,你准备什么时候突袭啊?我看是时候给这些黑衣最后一击了。他们已经给烧得焦头烂额,没有什么抵抗能力了。”

  莫朝阙眯缝起眼睛,看着还火光中还零零星星还击而来的羽箭,还有守候在燃烧的栅栏边的那些满脸决绝不屈的黑衣,冷笑一声道:“不急不急,我看这火还可以再烧一会。让那些人都给烧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进去好了。有火神开道,干嘛还要我们自己人去杀个你死我活呢?”

  “那也不错啊。到时候你从西门杀进,我从东门杀进,两边对进,不放走一个反贼。妈的,害的老爷们从首阳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真是不杀不足以泄愤啊。”张兰紫一脸的愤愤然,对这些让他赶路的黑衣心中实在愤恨;而更让人气愤的是,赶了这么远的路,功劳却还是被莫朝阙抢得差不多了,所有都是白干。

  向莫朝阙打了个招呼,张兰紫示意自己的部属跟了上来,从莫朝阙面前匆匆赶往他预定的营寨东方。这次好不容易赶上了莫朝阙还没有收拾完的战局,怎么也要好好的分上一杯羹了。张兰紫此刻心中倒是颇为有点得意,至少,他总比还拉在后面的秦军跟死跟活追上来要好得多吧,虽然莫朝阙吃肉他喝汤,总比连洗脚水都捞不到幸福了。想到这里,张兰紫轻松的吹起了口哨,病人般的脸上有了得色。

  莫朝阙看着张兰紫向东而去,心中不由升起一阵鄙夷。这个张兰紫,每次自己快要得竟全功的时候,他总是能赶上分上一点,真是让人厌恶。不过,也没有办法了,谁让他是自己的朋友呢。苦笑了一下,莫朝阙看着还在不停奔驰的部下,猛然大叫道:“别停,给我射,让这些兔崽子们呆不下去。”

  黑衣军里基本上没有看到有骑兵,而这些徒步的黑衣士兵想要伤到他的精于骑射纵马如飞的儿郎们更是难于上青天。连破两营,整个前锋营损失不到百人,其中不少还是在冲突营帐的时候被栅栏或者帐篷拌倒受伤。而且这些铁杆军人,看到火光中的官兵,早就心胆俱裂,不明所以了。

  打了个呼哨,莫朝阙一夹双腿,策动座下马匹,上前指挥着部下开始集结。估计张兰紫那个家伙应该已经到了寨东了,对向突击可以开始了,此刻首要的是要把散在四周的儿郎集结起来,构成一个具有冲击力的队形。

  前锋营的官兵听到莫朝阙的口哨,各自从攻击中慢慢撤退下来,手中弓弩依然不停的向那火海中倾泻着箭雨。队形渐渐的形成了,稀疏的队形慢慢集中,开始密集起来。莫朝阙策马立在队伍的前锋,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心爱的长矛,动作温柔的如同在抚摸爱人的肌肤。排在他身后的队伍渐渐安静下来了,只有马儿的响鼻声偶尔传来。对面的营盘里依然在大呼小叫的,那些如同惊弓之鸟的黑衣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抵抗了。莫朝阙昂起头,傲慢的看了看燃烧着的黑衣大营辕门,右手从长矛杆上一拂到底,手指轻轻从寒光锃亮的矛尖划过,带出一滴血珠。高高举起那只手,莫朝阙爆喝一声,铁矛指向前方,“随我来,杀……”

  队形动了,如同一只刚从沉睡中醒来的猛虎,矫健的扑向自己的猎物。舒展开的队形如同一把匕首,向着黑衣老营作出最后一击。位在队伍最前端的莫朝阙一杆长矛如蛟龙出海,带着黑风,呼啸而来。

  突然,远远夜色中传来闷闷的牛角号响,紧接着是马蹄击打在地面的沉重声音,那节奏如同敲击在心房之上,让人心惊肉跳。莫朝阙感觉到了这个声音,这是重骑兵发动突袭的声音;保持着长矛姿势不变,莫朝阙大喝道:“中军的重骑来了,儿郎们,不要让他们抢走属于我们的荣誉……”

  那重骑突击的声音越来越近,而且没有丝毫的减弱。莫朝阙百忙中回头瞧去,意想不到的景象却让他肝胆俱裂。只见这队重骑前锋所指居然不是朝向黑衣辕门,而是拦腰向着他所率领的拉长的骑兵队形而来。前锋的骑兵的紧闭的嘴唇,狂野的眼神都看的一清二楚,还有的,就是那头盔上系着的飘飞的黑衣……

  “黑衣狂徒……”,莫朝阙只来得及惨叫出这么一句,那重骑已经如同狂涛巨浪撞击礁石一般拦腰卷过了马队的中间。一片凄厉的惨叫和喝骂,毫无准备的吴州骑兵被砍瓜切菜般杀的七零八落,纷纷落马。那队重骑如同闪电般掠过,又在远方折返过来,再次猛冲而来;那完美的转折,整齐的队形,都表明这队重骑兵绝对是属于精锐之师。吴州官兵此刻早已乱套,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队风驰电掣的重骑兵再次从他们中带走了一些倒霉的人。

  “不……”,看着短短两次的折返冲击就让他的部属减少了接近一半,位在最前的莫朝阙红了眼。狂喝着,带着身边的亲兵莫朝阙转身向着这些再次折返想趁乱三度冲击他的马队的重骑截杀而去;手中长矛幻化着点点幻影,向领头之人飞搠而去。那队重骑毫不退缩,领头之人满面风霜,脸色严峻,迎着飞来的莫朝阙手中长矛,那人手臂肌肉猛紧,红缨长枪向外一荡,莫朝阙的长矛一带,两马相错,那人顺手抽出腰刀横劈而来。莫朝阙身子向后一倒,已躺卧在马背之上,那腰刀闪着光芒混着飞扬的马尾从他面上掠过。莫朝阙手中长矛抡圆后扫,矛尖轻轻在那人马股上一触,可惜此刻已是不及。马儿载着那人已经在他眼中变小。

  莫朝阙还没撑起身子,重重的呼啸声音裹着一团黑影向他迎面砸来。只来得及将铁矛横架,那黑影已经砸在矛杆之上。一阵超乎想象的巨力传来,这是对手连人带马的力道,凭莫朝阙如此匆忙格档,那里档的住。巨响声中,莫朝阙虎口流血,铁矛脱手而飞。那黑影来势不变,继续当头砸来,此刻莫朝阙座下马匹甚为神骏,突然奋蹄加速,那黑影呼的从莫朝阙头发之上掠过,上面的尖刺却在莫朝阙坐骑股上开出了道道血槽。“狼牙棒……”,莫朝阙只来得及想到这么一个词,那马已经吃痛人立而起,将他掀翻在地。土头土脑中,他只听到那汉子大叫了一声:“好……”,马蹄声就已远去。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那队重骑已经全部掠过了他身边,继续追杀他的星散的部属。回望四周,随他一同阻挡这队重骑的亲兵已经在这一瞬间全部战死,而就是幸存的他,也是虎口爆裂,双手染血,无力再战了。

  “完了,我的前锋营完蛋了……”。看着那队重骑不再理会他的四散的部属,转而向黑衣营寨辕门而去,他就知道作为一支完整的队伍的前锋营已经不复存在了。恨恨的抹走嘴角由于震裂而沁出的血丝,顺手抓过一匹失去了主人的军马,莫朝阙大吼着,命令这那些游荡在战场上惊惶失措的部下向他聚集靠拢。

  慢慢的收集到不足二十骑的小小队伍,莫朝阙欲哭无泪。整整一营近四百人的队伍,就在这一炷香里,还能骑在马上的就只有这二十人了。看着刚才还是得意非凡的部下此刻一个个灰头土脸、失魂落魄,莫朝阙眼中似要喷出血来。“走……”,一拨马头,莫朝阙当先向东而去。那是刚才张兰紫所去的方向。刚才这边杀声震天,想必张兰紫的队伍应该有所警觉了。只要张兰紫的左营还在,就还有还手之力。

  莫朝阙嘴角混着污血,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在噼啪作响的火光下,混似来自地狱的混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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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古君顺手将挟在腋下的一名秦兵扔到地上。那兵落地,立刻翻爬起来,四肢着地,头如捣蒜般不停磕击地面,惊惶的大喊大叫着:“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古君眼角睥睨着这个怕死的官兵,口气冷冷如同寒冰:“说吧,你是谁,什么队伍,一共来了多少人,是谁带队,还有谁要来。说的清楚就活,说不清楚,嘿嘿……”

  那兵一听还有活命机会,立刻抬起头来,顺手一抹脸上的鼻涕眼泪,如爆豆子般噼噼啪啪说道:“小的叫罗九勇,归属于吴州右骑营前锋营左哨一什。我们是今天傍晚时分赶到,现在已经赶到了除了我们前锋营就是左营,一共八百人左右。我们营长是莫朝阙王莫人,左营营长是张兰紫张大人……”

  “就来了两营?胡说,两营人就能击破我们两营黑衣,又能将张帅围困在这里?”一旁刘熊顺手包扎好被划破的手臂,听到这兵如此说法,俊脸上一片铁青,弯刀半拉出鞘,猛然喝断这个罗姓小兵的话语。

  古君回头有点不满的看了看刘熊,转头对那被吓得畏缩的官兵低声道:“继续说,后面还有多少队伍?”

  那兵看了看阴着脸的刘熊,向后缩了缩,转头向着古君,眼中闪着模糊的希望,立刻继续大喊道:“我们统领郑大人带着三营人马随时都可能赶到,还有左骑营的赫令侠赫大人也奉命赶来,只比我们晚出发可能两个时辰。”

  古君听了脸色阴沉不变,随手挥了挥,示意那兵退下,口中道:“好了好了,我答应绕你一命,你走吧。”那兵大喜,转头看了看和古君并列的刘熊脸色,脚步慢慢小心翼翼的后退着,走出三丈开外,立刻转身发足向着辕门方向狂奔起来,势若离弦之箭。

  “哪里走……”,辕门黑暗之中突然挥出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沉闷的呼啸直接砸在了这个逃走的官兵脸上。顿时红白之物如爆裂的西瓜般满天飞溅,那小兵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已成了肉泥。黑暗中马蹄轻响,一匹黑马载着裹在黑光铠甲中的虎狼大汉,慢慢出现在火光之中。忽明忽暗的火焰闪烁不定,配上那沾满血肉脑浆的狼牙大棒,让这方脸大汉看上去如同杀神。

  “木江维,你就不能弄得干净点?”,随在手持狼牙棒的木江维身边的赵子龙遇皱着眉头,看着死在地上一塌糊涂的那小兵,脸上甚是厌恶。远处的水韩却唿哨一声,迅速打马赶了过来,脖子伸长向那尸体一瞥,右手拇指高高竖起,向木江维赞了一声:“好,够猛……”,话音未落,又已经策马归位,向着闷声不响的殷念慈低声切切私语。

  古君视若无睹,只是默默低声自语道:“两营人马击破两营黑衣,妈的,这些家伙都是吃干饭的啊?等赫令侠和郑川的人马全部赶到,恐怕连我们一起都无路可走了。必须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身边刘熊脸上露出不忍,看着古君自言自语,他插话道:“你答应了让那兵走,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怎么能出尔反尔?”

  古君听了他的话,现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正要出口解释,旁边一个声音冷漠的道:“战场上和人讲信义,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你让这个知道我们虚实的人活下去,等敌人知道我们也就这么百来个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把我们淹死了。真是没有见识的家伙,不知所谓。”

  刘熊闻言大怒,回头看去,一张傲慢的脸映入眼中。不是别人,正是那团长李伟。微微一笑,刘熊向着古君道:“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人说话,旁边总是有只乌鸦乱叫呢?看来我今年的运气不好,老是要招惹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会见到什么巫婆,找他求点神符,也避避邪,免得眼胀心烦的。”

  那团长顿时大怒,刷的抽出腰刀就要砍过来。古君立刻转身怒瞪着团长,口中低喝道:“干什么,反了?把刀收起来。”那团长眼中喷着怒火,目光如刀般剜着刘熊,片刻,呸的吐了口唾沫,怏怏收刀回鞘,向一旁策马而去。

  待他走出几步,突然一支箭射在他背心上,穿透他的身体,顿时献血直冒,一头栽在马下,死了。

  水韩笑了笑,说:“这等人,以下犯上,杀了活该!”

  这时,苏运长从辕门外赶了过来,他和他的那哨人马人人都牵着好几匹马儿。刚才一进营,古君就安排他去收集那些战死的吴州兵的坐骑,以供等会黑衣军逃亡时所用。看到古君,苏运长浑厚的声音就响起:“妈的,我们这次战果不错,损失十八人,干掉的不少于三百人,大赚特赚了。上次在十八营一役,我们就是输在这些吴州兵的手下,这次算是报了大仇了。过瘾过瘾。”

  古君沧桑面容上也露出了开心笑容:“是啊,他们就想打别人,却不知道我们盯上了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嘿嘿,多来几次,那就幸福了。”

  一大队黑衣突然出现在火光之中,队形散漫,人人惊惶。一个将军纵马从黑衣身后赶了过来,口中大叫道:“快,随我断后”。刚才一进营门,这个将军正是黑衣军的某团长就带着几人赶往张彬营帐探视。正好遇到张彬在指挥着残余黑衣抗击着从营寨东门攻入的张兰紫所部的突袭。夜色中,他将就着火光,连发二十四箭,箭箭不落空,将一片混乱中冲锋在前的官兵统统射倒。待得官兵发现有人在还击时,已经为时太晚,前面倒地的人马将整个突击的队形搅的人仰马翻,一片大乱,就是张兰紫大声喝叱也毫无用处。相反,在夜色中带头突击,妄图借机整肃队形的张兰紫成为了赵子龙的第二十五个目标,弓弦响处,利箭穿喉,张兰紫应声落马。失去头领的秦兵在夜色中更加慌乱,匆忙抢走张兰紫的尸体,这些秦兵就如潮水般迅速退走,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领着这些在刚才的大乱中幸存下来的黑衣,这名团长断后慢慢的赶到了西门所在。古君等人看到黑衣残兵渐渐汇集过来,也都策马上前,与他并骑而立,护着黑衣残兵的安全。

  张彬接过属下递过的马缰,脸上悲痛无比,虎目盈盈,居然难得的在这刚强的人眼中看到了闪烁的泪花。看着几名将军关心的面容,听了古君的相关敌情,张彬不由仰天悲声长啸道:“这次,我张彬真算是栽到家了,堂堂黑衣军,就被两支秦军和关云长就给打得快要灭营了。天啊,我张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几百弟兄啊……”,啸叫中,两行清泪终于滚滚而下。

  古君不忍目视,劝慰道:“张帅,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以图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啊。”

  张彬闭目不语,任由泪水横流。古君轻声向赵子龙道:“赵将军,秦兵后续人马马上就到,而且现在在营寨外面还有秦军两营的残余人马。若现在不赶快离开,等到那些残余组织起来,将大队人马缠住,等秦军主力赶上,我们就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走了。”

  赵子龙闻言震动,转身就要向张彬进言。却听张彬缓缓说道:“子龙,你不用说了,我都明了。我也不是不知进退之徒,此等情况,就是孙武重生,白起再世,也难有作为了”。语气寥寥的说完这话,张彬牵着马走到那队旗旌不振,士气低落的黑衣前,沉声道:“兄弟们,我们黑衣军这次败了。如果不是援军带人赶来,恐怕我们全部都要死在这里。现在我命令你们,除了会骑马的,都随着大部队立刻离开这里,撤回城中,凭险固守”。那队黑衣中稀稀拉拉的应了几声,转身向西辕门而去。

  这时赵子龙走到一个包扎着手臂的黑衣头领面前,低声道:“这些黑衣你一定要带着他们向天最东门旁我们打开的那个缺口去,知道吗?一定要快,赶到之后拜托你一定要把还能战斗的人都整理好,编成队,交给那里的苏运长指挥”。那受伤黑衣正是张彬手下营长真文节。听到赵子龙这么说,真文节立刻露出了个明了的笑容,恭敬鞠躬,真文节低声道:“赵将军,我真宁就算赴汤蹈火,也将此生奉献给黑衣军,大恩不言谢,请您多多照顾张帅……”,言罢,当下领先而去。

  看着这队败兵耷拉着脸,拖着刀枪狼狈西逃,还坐在马上的黑衣士兵都脸现鄙夷之色。木江维凑到古君耳边低声说着,接着则用他含混的声音低声嘟哝着;水韩脸带傲慢,赵子龙遇面现忧容,带着部下将那些战场收集的马匹一匹匹分发给那些还留在原地的会马的黑衣。

  一个高大汉子接过马缰,立刻蹬足上马,动作甚是矫健。那留下的黑衣都喝彩起来,古君刘熊也看得眼睛一亮。赵子龙朝那人一拱手道:“这位兄台,身手不错啊,比小弟这三脚猫功夫好的实在太多了。”

  那人正是张彬军中另一亲卫营长。只见他傲然一笑,顺手提起一只长枪,在马上耍了个枪花,周围众人只觉雪花盖顶,寒气森严。张彬对赵子龙道:“他的枪法号称军中第一,一手祖传的高家枪无人可挡。刚才若不是靠他这支枪,恐怕这个营寨早就被突破了。现在他有了一马在手,那更是如飞龙在天,无人可挡了。”

  旁边几人偷偷的撇嘴,高宪则脸色傲然道:“哼,等会我会让那些官兵知道我青秋高宪高钟会的利害”。赵子龙当然拱手应诺。

  此刻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加上张彬高宪等人,总数已经接近三百,也算是一支可观的力量了。外围那些秦兵的残部似乎也失去了进攻的欲望,整个营盘里除了熊熊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一切就是万籁俱寂了。

  “我们也撤吧……”,看着最后一个步行的黑衣也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张彬转头向赵子龙道。赵子龙正要接话,突然一直安静着的东门鼓噪起来,一队约二十来人的官兵飞快的骑着马穿过火焰燃烧的营地,却在离他们一箭之远的地方停下,举着兵器,不停的叫骂着,当先之人,正是兵败的秦军将军莫朝阙。

  木江维听到对方骂得恶毒,心中无名火起,提起手中狼牙棒就要冲出。古君沉声喝止住木江维的行动,却在心中纳闷对方这种反常举动。

  赵子龙冷哼一声,大声道:“你们以为离我远点就没有事情了吗?我告诉你们,这个地方,没有真正的安全……”,话音未落,三道寒光在明暗交替的不定火焰中脱弦而出,对方队形中吼声最大的三名官兵立刻倒撞下马。那些吴州兵慌乱的吼叫着,控马纷纷后退,却依然逡巡不去。

  赵子龙再次搭起弓箭,目光越过营寨里的火焰,在对面躲闪的人群中寻找着猎杀的目标。突然,他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一点异常的情况落入了他的眼帘。只见营寨所在的平原远方,虽然在明亮的火光之下,依然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道亮线在向着这里飞快的接近。

  “那是什么?”,赵子龙将所看到的情况向古君一指,古君循着望去,本来就沧桑的脸上顿时如雪惨白:“赵将军,那是官兵的援军,是在发动突击的骑兵。肯定是敌人的后续兵力赶到了,怪不得这些残兵败卒要来纠缠我们。快走……”

  张彬和赵子龙对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的惊惧。那道火光无边无际,远远看去就似从天边燃烧而来的火浪。地面开始有了隐隐的颤动,所有熟悉这种感觉的骑兵都面色大变。这种程度的可怕抖动,至少需要上千以上的骑兵同时冲锋才能达到,而这样的对手,绝对不是现在在场的这点人马可以抗衡的。

  “撤……”,张彬大手一挥,所有黑衣骑兵都不再理会那还缀在后面的秦军残余,立刻整齐的向西辕门撤去。赵子龙双腿控马,两手执弓,和张彬二人缓缓断后;莫朝阙虽然想引兵拖住这队黑衣,可水韩的神箭却让他不敢靠近,更谈不上还击了,也只能远远缀在后面。

  黑暗中,只见那天边的红线已经可以被清晰的分辨出是一根根高举的火把;那火把组成的线,燃烧着,呼啸着,带着死亡的气息,向着前方漫卷而来,似乎要毁灭所有敢于阻拦在前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