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我都在研究所里修复小铜树和甲骨文。

  虽然过程复杂枯燥，但对考古专业的人来说，这些事儿是最基本的日常操作，耐得住寂寞才能干这一行。

  考虑到荣宝斋的人在养鸡场吃了大亏，我特意叮嘱张胖子这段时间多加小心，对方十有八九会报复，否则颜面何存？

  张胖子自然清楚这个道理，索性跑去豫南避风头，趁机打探小铜树和甲骨文的来历。

  按照消瘦青年的交待，他偷的那座仓库就在豫南的平州市。

  毫无疑问，这件事儿绝对不简单，能有如此多的陪葬品必将牵连甚广。

  所以张胖子提前赶去布局，这样才能寻找到揭开真相的机会。

  随着外表锈斑的清理，小铜树露出了光泽夺目的真容，做工精致，枝干上有着不少装饰用的图画。

  放眼望去，它就犹如一株生机勃勃的小树，三尺高的树身上枝繁叶茂，每片铜叶都打造得栩栩如生，甚至能看见其间的脉络，着实令人惊叹。

  小铜树最顶端的树枝上立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铜鸟，惟妙惟肖，作仰天长啸状，气冲云天。

  “这是金乌！”

  经过我的仔细辨认，那只造型奇特的铜鸟就是古代的象征太阳的金乌。

  可惜铜鸟上的色彩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否则其一旦着色，必定七彩斑斓，煞是美丽。

  相对于这株“金乌铜树”，那几片保存完整的甲骨文的修复则简单许多，主要就是清洁它表面的污渍。

  我先前的判断没错，这些甲骨上刻着的文字就是一篇祭文，主要跟行军打仗的内容，死者应该是一名领兵的统帅。

  遗憾的是，仅凭现在的信息无法判断其身份，唯有找到其他的甲骨文才能解开这个谜团。

  “你可别忘了晚上的事儿呀？”

  这天中午，我正在研究金乌铜树上那些图案，张胖子打来电话，醉醺醺地提醒，看样子喝了不少酒。

  “放心，忘不了。”

  我这才想起答应他的事，一口答应下来。

  前些天张胖子来研究所找我，以甲骨文为交换，让我陪他参加一个局。

  后来因为养鸡场的事儿这小子跑路去了豫南，但对那个局念念不忘，于是出席的任务就落在我身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跟这边盗墓的搭上了线，过几天就能知道那个仓库是谁的。”

  张胖子这几天并没在平州市白待，打着酒嗝，得意洋洋地邀功。

  “你小心点儿，那些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比猴儿都精！”

  我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开口叮嘱，担心其阴沟里翻船。

  说到底那里是人家的地盘，张胖子要是太过自负的话，搞不好小命都要交待在那里。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张胖子大咧咧地回复，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

  “唉！”

  我暗自摇摇头，这死胖子太着急了点儿，看来这次要在平州市吃大亏。

  夜幕降临后，我打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城南的一家门前停满了豪车的茶楼。

  茶楼今晚被人包场，谢绝外人进入。

  我拿出张胖子给的请柬，跟着那些西装革履、珠光宝气的男女顺利进入茶楼。

  茶楼一楼的大厅里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些面具，进来的人纷纷挑选面具戴上。

  我入乡随俗，也挑选一个，戴上后穿过大厅，进了后方的院子。

  这家茶楼是一个园林式的构造，由数座古典式院落组成，红花绿树，环境清幽，格调雅致。

  每座院子里都摆着不少摊位，摊位旁皆挂着一盏红灯笼照明。

  摊主也戴着面具，热心地向过往的行人推销各自的货品，古玩字画、青铜玉器，应有尽有。

  现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今晚是京城古玩圈每季举行一次的夜市，由京城的古玩协会举办，专门为上流社会的人士服务。

  整个交易是匿名的，买定离手，概不退换。

  打眼还是捡漏，全凭天意。

  张胖子在古玩圈混了这么些年，第一次获得邀请，自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还指望着能在夜市上淘一些宝贝充当门面。

  我在几座院子里逛了逛，给张胖子淘了几件不错的东西，足够他的那个古玩店赚上一笔。

  说起来，别看今晚的这个夜市喧嚣繁华，但本质上是一次商业上的炒作而已。

  真正有稀罕物件的交易，历来都是地下进行的，见不得光，俗称“鬼市”。

  鬼市的门槛要比夜市高得多，参与者不仅要在古玩圈里有名气，还需要中间人牵线搭桥，挑选严格，向来受到古玩圈的喜爱和追捧。

  对张胖子而言，他现在还没资格参加鬼市，只能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无意中被一个位于角落处的摊位吸引。

  确切的说，是摊位上的一块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小铜镜。

  “这位先生，我这儿的东西货真价实，您买了绝对稳赚不亏！”

  摊主中等身材，有些壮实，见我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都锈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拿出来卖？”

  我装模作样地查看了几件货品，然后看似无意地拿起了那个小铜镜瞅了瞅，有些嫌弃地说道。

  说着，我一甩手，将小铜镜咣当一声扔回了桌上。

  “先生，您这就不知道了，别看它的样子不好看，但绝对是好东西，是我从龙虎山收来的宝贝，道门降妖除魔的至宝！”

  摊主连忙小心地将小铜镜捡起，拿到我面前滔滔不绝地吹嘘道，“这些锈渍，就是它身上历史的见证，起码有好几百年的历史，您买回去放在家里，绝对能祛凶辟邪！”

  “这怎么卖的？”

  我没有理会摊主，拿起摊位上的一幅画，打开后是一幅卷面泛黄的山水。

  “先生，您的眼光真好，这幅画虽然是后世人仿的《平林远山图》，但距今也有五六百年的时间……”

  摊主冲着我伸出了大拇指，口若悬河地又吹了起来。

  “我要它了。”

  没等其把话说完，我将那副画卷了起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确很清楚，这幅画的成品时间不超过三年，被人刻意做旧了卷面。

  但仿画之人还有有几分功力，倘若不是专家级别的眼力，很容易就被忽悠过去。

  “先生，我看您也是爱画之人，那么就便宜点儿让给您。”

  摊主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然后一本正经地冲着我伸出一根手指，“一口价，一百万，我是真的没有赚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