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不是说在里面休息吗，怎么突然出来了？”

  为了防止离国派人偷袭，这辆马车周围一直有人巡逻保护，现在刚好是耶律克当值。见到吴提从马车里出来，他有些关切地问道：“是马车太晃了吗？要不我去和车夫说一声，让他再赶得平稳点。”

  他们起初来离国的时候，使团里都是汉子，突厥的男儿都是骑马的好手，自然不会准备马车，万万没想到此行他们竟然会挟持一个太子妃回去。

  现在顾晓乘坐的马车，是他们在京城里面临时找的，其实不如说是抢来的更加恰当，毕竟他们当时根本没有征得车夫的同意，直接用刀逼着他坐上了车板，然后许诺事后放他安然离开，并且会给他五十两银子。

  车夫起初战战兢兢地答应了，乖乖给他们赶了几天车。大概是发现他们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也渐渐放下心来。这几日，他在旅途中表现得十分放松，偶尔还会与周围会说离国话的巡卫开几句玩笑。巡卫们都挺喜欢他的。

  车夫似乎已经接受了要把他们送到漠北边境的这个事实，在现在的他看来，这一切好像更像上天给他降下来的一次好运。五天的路程换五十两银子，不是每个车夫每天都能赚那么多的……

  就是不知道他的高兴还能持续多久。耶律克看着竟然还哼起了小曲的车夫，有些悲哀地想到。

  虽然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取他性命，但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离国那边决计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他的苦难，只有他们从凉州离开之后才刚刚开始，而他的结局，在当初他们看中他的马车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

  我们要不要带他一起走？这个问题在耶律克的心里盘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吴提。

  他知道自己侍奉着的殿下的性格，如果他想到了车夫的结局，或是有人把它提到了不可回避的明面上，那么吴提一定会答应把车夫带回漠北。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又能改变什么？

  当一个人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国家，失去了所有与他过去的一切联系，那么他的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为了活着而活着吗？

  与其这样，倒不如坦坦荡荡地接受死亡。

  所以耶律克没有说话，他努力假装着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然后把那一点点翻腾的同情和愧疚深深地沉到了心底。

  然而吴提并不知道耶律克此时的心中所想，他也正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思绪中。

  说句真心话，自打那天在树林里目睹那场对话以后，他对耶律克心里没生出一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尽管他知道耶律克这样做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整个突厥部落的未来着想，但是他依旧不喜欢有人越过他就擅自做出如此大的决定，尤其是当这个决定还牵扯到他最崇敬的对手时。

  吴提知道他这样的想法相当自私，甚至可以说，这样重视过程的天真想法本不应该出现身为领导者的他的思虑中。但问题就在于，矛盾之所以会成为矛盾，就是因为它无法被控制和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