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作者:Humpy      更新:2022-05-27 14:19      字数:2118
  送走曹满后,宋琬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着手头紧巴巴的日子,没有任何改变。曹满带来的官银被她扔在了屋子的角落,即使在饿得发晕的时候,她也没动过里面的一分一毫。

  她就这样为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念而坚持着,日复一日。

  她每天早上收了鸡舍里的鸡蛋去城里的市场上去卖,然后拿买鸡蛋得来的钱换些粮食和饲料,回到树林边的院子里,把小鸡们喂饱以后又去给种着的瓜果蔬菜浇水。

  她开始学会自己烧火,自己做饭,自己洗碗。她开始逐渐明白现实里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以前在知府府衙里过得那样舒适和简单。

  每天傍晚她都会去给江婆婆扫墓,然后在坟前坐上一会儿,看着晕满半边天的晚霞一点一点的从地平线沉下去,直到最后一分温暖消失,夜色带着凉意席卷了大地,她才舍得从已经焐热了的石头旁离开,站起身来,抖抖酸麻的双腿,然后再继续回到那个被各种各样令人讨厌的鸡毛蒜皮包围着的现实生活中去。

  她一直在等一个人。

  而当她今天推开门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个人来了。更准确的说,是已经来过了。

  屋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宋琬轻车熟路绕过炉子和橱柜走到桌子旁,伸手想拿过油灯,指尖却碰到了些奇怪的东西,她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越过它摸到了油灯。把灯放在面前,再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火石点燃,宋琬这才看清刚刚她摸起来感觉像宣纸的东西原来是一封信。

  信很厚,比一般的信要厚很多,放在桌面上大概有一指的高度。信封上空白一片,既没有写收件人,也没有写收件地址,显然,这是被人特意送到这里来的。

  她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笺,在油灯下面展开,信笺上面也是空无一字。不过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宋琬的神情里没有半分意外,她快步走到橱柜旁,在里面翻找了半晌,然后拿着一个瓷瓶回了桌边。她用布蘸着瓷瓶里的药粉在信纸上面擦拭,不一会儿,纸面上就渐渐显现出了字迹。

  那是沈长陵的字。

  “一切就绪,材料随信附上,三日后出发。”

  宋琬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将信纸放到一旁,又对剩下的纸张如法炮制。整个夜里,她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桌旁,细细的阅读着沈长陵送来的那些证据。

  没错,她骗了曹满,骗了扬州知府。更准确的说,她和沈长陵一起,欺骗了扬州城里除他们以外的所有人。

  她其实根本没有想过退出。

  “有些事情总得要自己去看看,不能光听别人说。真相也好,正义也罢,如果那真的是你在乎的东西,其他的一切就不过是过眼云烟。”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江婆婆时她对她说的话。

  “无论会发生什么,我也要去把这一切查明白。”这是那天她暗中递给沈长陵的字条上面写着的话。显然沈长陵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演了这一场戏。

  为了麻痹扬州知府的警惕,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行动,而是以守孝的理由分开。沈长陵独身一人轻骑跑遍扬州搜集证据,而宋琬则留守扬州城,一方面观察着知府那边的动向,而另一方面则通过市集探听来自四路八方的信息。

  面对曹满,她撒了不少的谎,她说她不知道沈长陵从侯斌那里得来的书信被放在了哪里,但事实上,那些证据就藏在这个院子中,它们被她放在了摆着宋爷爷和江婆婆灵牌的香案底下。

  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沈长陵怀疑静王府里面有知府安插进来的内奸。“那个人在王府里面地位很高,不少机密都被他漏了出去,但我查了很久也没查出来那人是谁。”沈长陵曾经那么对她说。但宋琬知道,让他真正介意的不是他自己的王府里面被安插了内奸,而是因为在静王府里面,沈长陵并不怎么信任那些从本地招进来的下人,所以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机密的只有可能是他从京城带过来的人,而那些人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老下属,甚至近乎朋友和亲人,在这样的人里面查找内奸,从情感上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因为有内奸,沈长陵不放心把这些证据放在王府里,所以就交给了她。毕竟十几年的情分在那里,她与沈长陵在表面上又直接闹掰,想必知府也不会把她盯得多死。而宋琬更是还留了一个心眼——她担心知府的人会在她离开的时候搜查这个院落,所以她选择把证据藏在了香案下。她知道宋爷爷以前对曹满有救命之恩,而这样重要的搜查又肯定是由他亲自带人来做,所以她笃定曹满绝对不会让人去碰那边。

  果然不出所料,整整两个月下来,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连那天过来试探的曹满也被她不动声色的骗了回去。

  与此同时,沈长陵独自在外面搜寻证据。只有他一人的话,反而更加安全。因为他们知道,宋琬虽然对于知府来说比较特殊,但对于楚家来说她也不过是个随时能杀的普通人。如果她和沈长陵一起去外面,到了紧要关头,楚家的杀手才不会顾及她与扬州知府有过什么交集,只会想办法利用她威胁沈长陵,碍事的话就会毫不犹豫的直接杀掉她。因此,她离开扬州城的地界这事,对于沈长陵来说只会累赘多于帮助。

  由此来看,无论是对于沈长陵还是宋琬,这样的安排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而事实也证明了如此。

  直到外面天色泛起淡淡鱼肚白,她才放下手中读完的最后一张信纸,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端来火盆,把桌上一片白花花的纸张烧了个干净。

  盆里的火舌贪婪的吞噬着白色的宣纸,耀眼的红色与窗外正冉冉升起的太阳如出一辙。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