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陵玩味地看着堂下表情一本正经的少女。

  明明和他差不多大，行为举止却古板得像朝里那些发须皆白的老头。

  “我说，要来本王府里问事就问事，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少女听到这话，脸上露了些不满，沈长陵却没有管她，接着问道：“说吧，昨天谁死了？”

  宋琬皱眉道：“恕卑职直言，昨日遇难的是一名百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王爷还是注意下言辞，积些口德为好。”

  果然，连说教的话都跟那些老古板一模一样……

  沈长陵暗自翻了个白眼，也不再逗她，正色道：“既然宋捕快要本王配合调查，那可否先让本王知道，昨日不幸受害的百姓，究竟是何人？与本王又有何关系？”

  然而宋琬接下来的话他只听进了第一句。

  “死者名叫侯斌，家住油坊巷子。”

  “他十几日前家中被人在杀害，但一直无人知晓。直到几日前尸首腐烂的气味传到了隔壁街的仓库里，那里的老板怕臭味熏坏了他的药材，顺着臭味去找味道来源，这才发现了此事。而据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说，也是十几日前，您曾带着家奴满大街地打听这个人，当天还有人亲眼目睹您走进了侯家的的大门。卑职本不想因此事打搅大人，只是卑职无能，查了两天也没能查出其它线索……”

  宋琬后面的话，其实沈长陵已经没有在听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已经被侯斌的死讯所占据。

  原来，他说的“想办法验证”，是这个意思。

  是啊，面对知府府衙和静王府，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又能做什么呢？调查、跟踪、打听……这些又怎对抗得过扬州知府这个势力遍布整个扬州地区的官僚机器。连身为静王的他都接受了被知府知晓行踪的事实，又怎能指望侯斌瞒过。

  认真想来，侯斌手中的筹码，不过只有他自己的一条命而已……

  沈长陵忽然想起，侯斌在送他们离开时说的话。

  “侯某不才，从小饱读圣贤书，书中说君子以“仁”为己任，任重而道远，故而寒窗苦读数十载，未曾有何怨言。奈何愚钝，瑀瑀数十年，方知自己非为‘君子’，既无任重，又何谈道远？奈何生性固执，终不甘心屈于天命。如今父母已逝，未有妻女，侯某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终可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以自己的性命为试金石，检验沈长陵和扬州知府的关系。

  以知府在扬州城的势力，沈长陵去拜访他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他们。但因为有暗卫在，知府的人难以靠近侯家，便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具体内容。

  如果沈长陵与知府是一伙的，他告诉沈长陵证据的存在，只会让知府忌惮于手握证据的人，从而不敢动手；但如果沈长陵与知府站在对立的立场，那么在沈长陵离开后，不知具体情况的知府显然会选择杀掉他，以防止他以后再像沈长陵泄露更多信息。

  而待他身死之后，就算知府压住了他的死讯，不出两个月，沈长陵也会主动去找他，然后发现他的失踪。只要沈长陵够聪明，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在扬州城里大肆宣扬他的死讯，以此向他的朋友报讯。而他之前便叮嘱过他的朋友，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他的朋友知道该如何处理。

  可以说，这是一个局，既能试探沈长陵的立场，又能验出他的能力是否足以处理此事。

  而设局的代价，就是侯斌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