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也不是单纯无辜的妇人，这么多年来支撑着姚家的内宅，躲过了多少个暗算，恐怕自己也数不清楚，身居高位，手中握着巨大的财富，本身就容易招惹是非。

  若是没有心机，她也走不到今天。

  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姚秉恒神色凝重，沉声道：“你先照顾好她，回头等她醒了再通知我。”

  说着起身就要出门，姚夫人问道：“老爷不留下来过夜吗？”

  她是正房，保养的也好，但是男人一向喜欢年轻的，尤其是到了姚秉恒这个年纪，功业有成，不愿意再整日面对着黄脸婆，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去书房睡。”

  姚夫人松了口气，若是他从她屋里出来再去哪个小妾的院子，那就是打她的脸，幸好他去书房。

  “可是有要紧事？”

  他今晚回来的有些晚，身上还有些酒气，面色不是太好，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处理，不想他累坏了身子，便嘱咐道，“今日早些歇着，莫要熬坏了身子。”

  姚秉恒今年五十有四，走路依然虎虎生风，精神十足。虽说年少时家境富裕，却也是修养极好的，对于女色上向来能严于律己，所以姚府的四个子女全部是姚夫人所生，只是最近年纪大了，纳了几房小妾，姚夫人担心他过于沉溺，隐晦地提醒。

  “知道了。”

  到底是少年夫妻，姚秉恒虽然不喜欢，也没有反驳，沉着脸走出去。

  “老爷，宫里那位要见您。”

  管家在角门处迎上姚秉恒，他们的立场微妙，对孟仓胥既不能直呼其名，又不甘心叫一声皇上，所以下人们在汇报的时候，都说宫里那位。

  “在哪儿？”

  姚秉衡并不意外，一边往书房去一边问道。

  管家边走边说。

  “在书房。”

  姚秉恒皱了皱眉，燕儿才刚回来，孟仓胥就找上门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书房里挂满了古玩字画，姚家原来是商贾之家，后来与皇室合作提供军需，算是皇商。后来姚银夕入宫被封为皇后，姚家的恩宠更上一层楼，放眼整个孟国，无人能及。

  这些古玩字画都是姚秉恒收集的，每一件都是孤品，但全部摆在书房总有一种炫耀的意思，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孟仓胥喝了第二杯茶，姚秉恒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就先陪罪。

  “让皇上久等了，还请皇上责罚。”

  他摆出绝对的恭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孟仓胥笑了笑。

  “不必这么严肃，朕深夜来访，时机确实不对，打扰到姚卿休息，是朕的不是。”

  姚秉衡赶忙更加恭谨道：“皇上说笑了，皇上能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

  “姚卿说笑了，若是天下所有的寒舍都如姚府这般光鲜，那估计朕就能高枕无忧了。”

  孟仓胥假意欣赏字画，点评道，“这是书法大师赵孟頫的真迹，价值万金，单是这一幅字便可买下半座城池。”

  姚秉恒顺势道：“皇上若是喜欢，微臣愿意双手奉上。”

  “朕若喜欢姚府呢？”

  姚秉衡一顿，抿唇道：“只要皇上喜欢。”

  气氛有些凝滞，两人并不是正常的君臣，姚家一直站在孟赤义身后，支持孟赤义。虽然暂时来说，孟赤义还在西魏，他不得不向孟仓胥低头，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融洽。

  “呵，君子不夺人所爱，姚卿这份文雅，朕欣赏不来。朕感兴趣的是孟国的江山，不知道姚卿有没有兴趣。”

  孟仓胥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放凉。

  “来人，上一壶新茶来。”

  姚秉恒对外面吩咐，不一会儿丫鬟捧着一壶热茶进来，给孟仓胥换上。

  “夜里喝茶多了怕睡不着觉，应该给姚卿斟一杯茶醒醒酒。”

  丫鬟闻言应是，给姚秉恒也斟了一杯茶水。

  他话中有话，每一句话都隐含着深意。姚秉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回道：“今晚和几个朋友聚了聚，回来的有些晚，让皇上见笑了。”

  丝毫不怀疑孟仓胥会派人监视他，他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只要在丽都，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无妨，姚卿人脉甚广，与几个朋友聚聚也是正常的，朕能理解，毕竟丽都的军需都是姚卿在打理，见几个头领也很正常。”

  姚秉恒假意慌忙，垂首解释道：“皇上明鉴，微臣和那几个人以前有些来往，最近军需紧张，他们想让微臣优先调配，微臣不过应付几句，别无他言。”

  气氛徒然紧张，姚秉恒面上慌乱，心中却笃定他不会揪住这件事不放，他此行的目的绝对不止敲打他这么简单，只是孟仓胥绕来绕去不进入正题，让他忍不住怀疑起来。

  “嗯，朕相信姚卿一心为国，定然不会有二心。”

  他在二心上咬准字眼，姚秉恒附和道：“皇上明鉴。”

  孟仓胥握着茶杯，目光凝滞，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君臣二人各有心思，书房里亮着灯，两条人影投在窗子上，愈发显得夜很静谧。

  “呵，姚卿不用紧张，朕今日来是想与姚卿谈一笔交易。”

  孟仓胥似乎是才回过神来，笑得单纯无害，阳光自然。但在名利场浸淫多年的姚秉恒又岂会受到蛊惑？

  反而是更加小心的应对。

  “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同样的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我本可以不用站在对立面上，你要的是名利，我要的是天下。姚银夕和孟赤义能给你的，朕也能给。”

  商人重利，姚家原本只是一个商贾，后来得了先皇器重，姚银夕进宫做了皇后，姚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但是这些不过是镜花水月，昙花一现，很快就被卷入皇权的更迭中。若斯孟赤义做了皇帝，姚家能更上一层楼，但是如今是孟赤义手握大权，身为姚家的掌舵人，他就要考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是冒险继续支持孟赤义，还是……重新进行选择？对比起第一条路来说，第二条更为保险和稳妥。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姚秉恒动心了。

  “微臣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