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一刻。

  离开木筏已经超过一个小时。

  当时罗刚警告他们：“如果在四点半还没看到你们的人影，我会当你们已经遇难身亡，独自带覃浩返回岸边。”

  半个小时，是不可能回到岸边。

  如果罗刚不等他们，在无边无际又危机重重的北冰洋之上，负伤累累的他们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但不管如何，他们总要回去的。

  简单缠住龙焱的手臂止血，又撕潜水服的布料包住受伤的部位，绳子绑住布料两边，把伤口和海水隔离开。

  沿着他们来时在浮冰上做的标记与记忆力往回游。

  龙焱和钟曦白空间思维能力和认路本领都极高，只要去过的地方，基本不会迷路。

  波涛汹涌的海面呼啸着阵阵冷风。

  不远处的蓝色灯火像一座救命灯塔，散发着不灭的希望，引导远方的旅人归来。

  坐在木筏保持绝对警惕的罗刚听到比海水惊涛更响的声音，猛地抬头，就看到两个冒出头的乌黑脑袋。

  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急转弯变了样，不可置信盯着他们几秒，撑住木筏跳起来，声音激动得嘶哑：“这边！这边！”

  爬上木筏，钟曦白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脱下湿漉漉的潜水服，把两个夜明珠抱在手里，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五点钟，比罗刚定下的最后时限多了三十分钟。

  过度的运动量令他和龙焱暂时都无法说话，罗刚也不多问，回收绳子驱使木筏往岸边挪动。

  岸边等候的人终于等到了绳子绷紧“返航”的提示，同时也回收绳子，木筏漂移的速度变快。

  神的手碰倒一瓶墨水，漆黑在天地间浸润延伸，他们的木筏不像行驶在海面上，更像行驶在黑洞的边缘，狂风横掠，惊涛汹涌，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无边的深渊。

  经过十几分钟的休息，钟曦白不断深呼吸之后，终于发出了沙哑如蚌肉含砾的声音，语气真诚郑重：“罗哥，谢谢您。”

  “少说话，有什么事情回到别墅再说。”罗刚拿起了划桨，顺着绳子回收的方向用力划。

  只有回到那个温暖的别墅才是安全的。

  但钟曦白并没有闭嘴，他用粗哑的嗓音慢腾腾说道：“我们到了这个空间的边缘，摸到一面深入海底的玻璃，枪支弹药铁四指都没法把玻璃砸开。”

  罗刚划桨的手僵住，回头睁大的眼睛盯着脸色苍白神情淡漠的钟曦白，被风剐裂的唇翕合几下。

  在还没发出声音之前，钟曦白又开了口：“后来在我哥的猛力攻击下，玻璃罩往更远的外海挪，雾气不散，一团团跟着边界移动。”

  难怪一个小时前木筏周围的雾气突然消散了不少。

  说完这件事，钟曦白款款吁出一口长气，抱着夜明珠凑到龙焱身旁，两只手紧紧握住龙焱的左手，瞅着他那条血肉模糊的右臂直冒鸡皮疙瘩，胸口又闷又疼。

  生生唰掉一块肉，得多痛啊。

  “已经做了处理，回到别墅后立刻缝合，没事儿的。”龙焱的左手抽出，轻轻揉开钟曦白紧锁的眉，覆有薄茧的腹指温柔摩挲他微微发红的眼尾，也不知是冻红的，还是哭了。

  罗刚简直没眼看他们俩秀恩爱，撇过脸活动刚才发僵的手臂，继续划桨，消化刚才钟曦白说的一番话。

  钟曦白应该没有骗他，赶在回别墅之前跟他说这番话，是把知情权交到他手里，由他来决定是否告知在别墅等待的人。

  隐瞒，需要不断用谎言去掩饰这个谎言，对他们也不公平。

  如实相告，他们未必全都相信，而且他们认定钟曦白一群人在故弄玄虚，说不定会脑补一部阴谋论的大戏。

  且不说他们，就连罗刚也没办法完全相信。

  钟曦白的意思是，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把他们罩住。

  换句话说，他们被完全控制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幕后凶手想干什么？想在这里杀了他们所有人吗？

  这个玻璃罩，又是怎么做到的？是谁做的？

  难不成真的是恶魔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