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药石无医
作者:以南以雅      更新:2022-05-07 13:15      字数:4744
  “对不起。”

  刘天文红着眸子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教好辰儿。”

  姜苓原本想伸手抱抱刘天文的,可终究是捏紧手忍住了。

  “你们要怎么对他?”

  姜苓转头看向一旁椅子上坐着的姜则心,这个颇有她弟弟风范的少年。

  大约时光荏苒,如今也算不得少年了。

  姜则心抬眸看着姜苓,问道:“姑姑觉得应该怎么对他?”

  姜苓沉默,眼里挣扎片刻极为坚定道:“他该死。”

  刘天文扯着嘴角,微微笑着,能死在姜苓手上他也不亏了。

  姜则心绷直的身子松缓,面上的表情淡然又寒漠,目光从不曾放到刘天文身上。

  江拂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姜则心眼底隐忍的恨意他看的仔细,而他虽恨刘天文,到底从小时常见他,这恨总是找不到发泄点。

  屋子里沉默了很久,姜苓不说话姜则心也不说话,江拂不想让事情变复杂,便乖乖等在一旁。

  该偿命的总归要偿命,如今纠缠的不过就是怎么偿命罢了。

  一直到太阳微微倾斜了,姜则心似有些许疲惫,开口道:“姑姑,此事没得商量。”

  一槌定音,姜苓没有反驳。

  她该是比任何人都恨刘天文,只是心底滋生的爱让她不由自主的宽容刘天文这么多年,可还是要还的。

  姜苓垂眸,轻轻抬手,飞绕从身侧上前,扶住姜苓形单影薄的身子缓缓往外去。

  经过刘天文时,他开口了:“我真的心悦与你,但也真的对不起你,下辈子我一定会还。”

  姜苓睫毛轻颤,这句话晚了很多年。

  “这辈子还了,就不要下辈子了。”

  姜苓说完这句就走了,走路刮起的风吹散姜苓眼角的泪珠。

  自欺欺人多年了,总算有个了结了。

  当晚姜则心打开尘封多年的华阳殿,于众目睽睽之下赐刘天文腰斩。

  鲜血染红慧王曾经倒下的地方,干涸干枯的地面再一次湿润,该偿还的人终是还清了自己的罪孽。

  华阳殿后院半人高的杂草将慧王的坟冢掩埋,江拂每靠近一步就觉得自己身体无力一分。

  此生第一次见亲生父亲居然是隔着十几年的苍苍岁月和灰暗阴湿的土包。

  江拂心里隐隐作痛,原本不能深刻理解的仇恨,此时突然就明白了。

  姜则心找了个地方坐下,侍卫上前将密密麻麻的杂草除干净,一个孤零零的小土包在角落显现。

  没有墓碑,没有铭文。

  但江拂一眼就看到了。

  “爹爹。”

  江拂跪在坟前,两行清泪顺着面颊缓缓而下,姜则心背过身仰头望天,那晚他耳边的惨叫声好似又响起。

  他的皇叔对他是真的好。

  瑾王下跪,身后一众侍卫也紧跟着跪下,两排火把照的后院如白日,江拂脆弱的背影很清晰。

  华阳殿多年未住人,沉衣怕江拂旧伤复发,顿了一会上前小声道:“公子。”

  江拂擦掉眼角的泪珠,默默告诉自己,这是他最后一次哭泣,不然孟若苏该真的嘲笑他了。

  江拂扶住沉衣的胳膊站起来,膝盖咯的有些疼。

  “将王爷的墓迁出去。”

  沉衣点头,又问道:“可先请相国寺的来做场法事?毕竟……”

  毕竟慧王是惨死,贸然迁坟,谁知会不会对国运有所影响。

  江拂垂下眼眸,淡淡道:“是该好好做场法事,请云生大师来吧。”

  沉衣点头。

  两个月后,远在沿疆里的刘奕辰听到晋军占领盛京时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毕竟是他亲手丢下那个家不要的。

  “陛下,还有一事……”

  少华还是那一身紫衣,只是脖子上多了几道口子,那是他冒死探取消息时留下的。

  刘奕辰眉眼不抬,手里拿着一本杂记道:“他死了?”

  少华点头。

  刘奕辰笑了,“他终于死了。”

  笑着笑着,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刘天文的死他好像并没有很开心,心里反倒隐隐痛起来。

  那是他拼命多年想要得到一句赞扬和肯定的人啊。

  少华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刘奕辰的表情,嘴里的话好似说不出口了。

  刘奕辰深吸一口气,胡乱将书翻过一页,又问道:“还有什么?”

  少华犹豫半天开口道:“陛下的生母苓曳皇后,其实是姜朝苓曳公主。”

  刘奕辰顿住,姜朝的苓曳公主?

  少华紧接着道:“晋元皇帝是姜朝太子遗孤,瑾王其实就是临王府二公子江拂,也是姜朝慧王的遗孤。”

  刘奕辰手握紧杂记,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可能,他步步要杀的人竟然会是他的血亲。

  刘奕辰捂住胸口,那股窒息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清妩见状赶紧拿着药上前。

  刘奕辰现如今的身子已经不允许他再这般大喜大悲了。

  “陛下快吃药。”

  清妩将药递到刘奕辰的嘴边,刘奕辰却别过头大口喘气道:“他们居然是我的血亲!你说母后被禁足是不是父皇为了保护她啊。”

  刘奕辰心如绞痛,多年想不通的事好似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画面。

  前朝皇室余辜怎么可能会活路,他身为皇帝深切的知道,但凡能杀的都会杀了,就算不能杀他也绝不会给予其壮大的机会。

  刘天文封前朝公主为皇后,大臣们怎么可能会允许。

  刘奕辰手里的杂记掉在地上,那是小时候姜苓给他的姜朝杂记,他保存了很多年,即使看了很多遍也依旧看不腻。

  他好像做对了,可好像又做错了。

  刘奕辰捂住胸口,窒息感越来越明显,清妩慌了身,拿起药塞进刘奕辰嘴里,“陛下快吃药。”

  刘奕辰嘴里的药掉到地上,越来越浅弱的呼吸,无一不在昭示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陛下。”

  清妩带着哭腔,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哭泣。

  “清妩。”

  二长老负手站在门口,“你身为沿疆圣女,归来迟迟不回桐梧仙山是什么意思?”

  清妩最是尊敬二长老的,因为她从小都是在二长老的门下,二长老不是父亲胜似父亲,虽然二长老一直只准清妩叫他长老。

  一别多年,清妩再次见到二长老原本应该是开心的,可她现在顾不了那些了。

  清妩跪着爬向二长老,“长老,求求你救救他。”

  二长老垂眸,只淡淡一扫便知道刘奕辰这是为何。

  “药是你给他吃的,如今你要我怎么救他?”

  清妩身子塌下去,哭的歇斯底里,“为什么啊,我不想这样的。”

  窗外一记惊雷,清妩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塌了。

  这辈子对她最好的人除了二长老就是刘奕辰了。

  刘奕辰不管走到哪从来都没有把她落下过,对她也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不想杀他的啊,她已经尽力在维持刘奕辰的生命了,可还是撑不过去。

  清妩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少华身侧夺走他腰间得腰,当即就要放到脖子上,二长老上前将清妩手中的剑打落,抬手给了清妩一耳光。

  力气之大,直接将清妩击倒在地。

  二长老第一次对清妩怒道:“身为圣女,不将族民放在心上,却为了仇人自刎,你心里可还有半分圣女的责任?”

  清妩趴在地上,一字一句道:“他们要我做的事我做了,还要怎么样?死都不可以了吗?”

  二长老道:“要死也该是死在桐梧仙山,为了沿疆百姓而死,而不是为了这个要置沿疆于死地的人。”

  清妩抬眸看到靠在凳子上的刘奕辰,直起身子够着刘奕辰的手,刚才那一摔让她腿有些用不上力。

  忽的那双手握住了她,清妩身子一僵,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刘奕辰的眸子缓缓睁开,没了之前的混浊苍老。

  清妩不敢相信,“陛下?”

  刘奕辰手上稍稍用力,抓着清妩的手让她起来,“刚才吓你的,我好多了。”

  清妩摸上刘奕辰的手腕,脉象和之前一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雷雨交加,一道道白光划破天际,刘奕辰将清妩揽在怀里。

  遥远的天边,铃铛声空灵清脆,林安芮站在山顶看着山脚下的黑点。

  “没想到是你。”

  林安芮手握成拳,眉间若隐若现的花蕊让她周身戾气激增。

  花蕊并非红的耀眼,反倒冒着点点黑雾,像是从深渊里飘出来的恶灵。

  林安芮手腕上的铃铛好似感受到林安芮的怒气,叮铃叮铃的响个不停,雷声更大了。

  琉月从林安芮胸口爬出来,吱吱呀呀的叫个不停,桐梧仙山结界晃动,屋子里抱着被子冷汗岑岑的孟若苏扶着桌子站起来。

  胸口四处乱闯的毒蛊让她浑身灵力四散,每每用灵力压制一分,它就会痛苦一分。

  “安芮。”

  林安芮推开门进来,上前几步扶住孟若苏,伴随着林安芮清澈的灵力注入孟若苏体内,孟若苏稍稍缓解,“刚才外面怎么了?”

  雷声让她体内的毒蛊更加兴奋,她脑子痛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林安芮拍拍孟若苏的手背,轻声安慰道:“外面在下雨,没什么。”

  孟若苏捂住胸口靠在椅子上,喘出一口粗气,眉目苍白嘴角干裂,“我还有多少时日?”

  上次动用灵力孟若苏体内的毒蛊已经不受控制,加之刘奕辰的催动,她的经脉已经被毒蛊侵染,药石无医无力回天。

  林安芮握紧孟若苏的手,“我不会让你死的。”

  孟若苏扯扯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清妩不是说了吗?可以用来解毒蛊的心头血已经被人带走了,以我现在的身体,就算有了心头血也只能让我多活一阵子,我是没人能救的。”

  清妩是原生宿主,毒蛊在她身上养了十来年才被取出来,其缠绵难解不是林安芮灵力可以控制的。

  并且清妩绝对不能死,否则孟若苏连暂缓的余地都没了。

  林安芮一字一顿道:“我知道她的心头血被谁拿走了,我会拿回来救你的。”

  林安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拿走了,孟若苏不知道,但她清楚。

  孟若苏胸口又传来疼痛,毒蛊又在动了。

  砰——

  桌子上的茶盏被孟若苏扫到地上,孟若苏从椅子上掉下来,捂住胸口蜷缩在地上。

  孟若苏嘴角有渗出点点鲜红,林安芮掐住孟若苏的下巴道:“别咬舌头,会死的。”

  “啊——”

  孟若苏尖叫出声,林安芮拉住孟若苏的手将她捧在手心里,周围升起的白雾将两人笼罩在一起。

  琉月从一旁滚进来,绕着林安芮的手跳来跳去,急切的吱吱呀呀个不停。

  林安芮胸口有个东西冒着亮光,琉月步步退后不敢靠近。

  一柱香过去了,孟若苏已经沉睡,林安芮靠在一旁额头冒出汗水,被她扯开的衣襟露出她烫红的皮肤。

  那个疤她永远也消不掉了。

  琉月安安分分的趴在林安芮腿上,时不时抬起脑袋看看林安芮的脸。

  门扉轻动,琉月支起耳朵听到声响后溜进林安芮的袖子里。

  外面进来一个高大男人,面上戴着黑色面具,走进林安芮后在她面前蹲下。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男人语气中的嫌弃和嘲笑意味十足。

  林安芮不理会,抬手将衣服拉好,“让你好好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男人摊手,“是你眉心的荼靡花感受到你的怒气,我才出来的。”

  林安芮手抚上眉心,她都忘了,这家伙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了。

  林安芮收手放到腹前,琉月在她袖子里越缩越靠后,看来面前这家伙真的不讨喜。

  “没事你就走吧。”

  高大男人盘腿在林安芮面前坐下,“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才不要走。”

  林安芮无奈,调动灵力修复身上的伤,不紧不慢应付道:“想怎样?”

  高大男人道:“我可以帮你做事,但你得让我见见琉月。”

  琉月在袖子里舔林安芮,无一不在告诉林安芮她不要见。

  林安芮笑笑,“我让你做你敢不做吗?”

  林安芮和高大男人之间是有契约的,他是没办法反抗林安芮的命令的。

  高大男人语塞,直接伸手朝林安芮胳膊上抓去,林安芮手腕轻动,铃铛声一响,高大男人的手嗖的一下被迫缩回去。

  高大男人捂住手呲牙咧嘴道:“你乱用灵力也不怕遭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