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岁月静好
作者:以南以雅      更新:2022-05-07 13:14      字数:4632
  “孟丫头,你看哪福对联比较好?”

  二长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堆对联,左挑右挑,他也找不出来合适的。

  孟若苏大致都看了一遍,挑了一副花好月圆,新人长久的对联。

  “二长老从哪里弄的对联?沿疆不是不兴这个的吗?”

  二长老朝长廊下坐着的人努努嘴,这几日他可是看着沉衣一笔一划写的,不得不说,江拂带出来的人,字就是好看。

  可惜的是,他不能逼着江拂写,不然不管是哪一副他都可以珍藏起来。

  “这不是新人好事将近,沿疆以往没有外地人,没见过中原礼仪,今年不刚好借着机会凑凑热闹嘛。”

  孟若苏笑笑,抬眼朝院子里忙碌的人看去,大长老四长老都没有来,孟若苏朝乐于招招手。

  “大长老和四长老这几日在做什么?”

  乐于嘴角似有笑意,“大长老现在还吊着一口气在家里将养着呢,那四长老可被吓得不轻。”

  前几日沿疆异常没了月亮,乐于趁月黑风高潜入四长老的院子,半山腰黑白分明的屋舍,乐于以为自己进了阴曹地府。

  乐于原本以为这院子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但当看到缩到角落神神叨叨的念着护身咒文的四长老,乐于没忍住笑了。

  先前大殿之上还和大长老口口声声说着瑶也仙上是遥远无处可寻的,今日便一声一声的念着瑶也仙上护他安平,乐于觉得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乐于此时再想起当时那个画面仍觉得好笑极了。

  “姑娘放心,明个应习大婚,他们指定翻不起什么浪花。”

  孟若苏点头,侧身拿起一旁咱就凉着的药碗,一碗苦药下肚,孟若苏眉毛都快反出苦水了。

  孟若苏拿起蜜饯放进嘴里,靠在廊下眯眼望着天空。

  要是日子能一直这么安静悠和该多好。

  “安瑾。”

  “快来母亲这里。”

  孟若苏脑子里响起一阵女子清脆笑声。

  “安瑾,母亲在这里。”

  日月同辉,淡紫罗兰衣裙的温柔面庞好像在不远处朝孟若苏招手。

  “娘亲。”

  孟若苏泪糊住眼睛,安雅挣扎的样子好像又浮现眼前。

  “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拿我去威胁安瑾。”

  孟若苏捂住脑袋,记忆渐渐清晰,她的毒蛊不是最近才恶化的,而是她去救安雅时,亲眼目睹安雅自刎,被她自己用灵力强行冲开的。

  “娘亲。”

  孟若苏蹲在地上捂住胸口,难怪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的在睡觉,林安芮封住了她的记忆。

  “刘奕辰,我恨你。”

  孟若苏忽的在廊下大叫,一旁来回路过的侍从被吓了一跳,银月正在贴窗花,看到孟若苏的反应扔下手里的东西急匆匆的朝林安芮那边跑过去。

  “小姐。”

  林安芮头埋在一堆草药里,一手拿着她从灵石洞里翻出来的药书,一手在熬夜。

  “怎么了?”

  林安芮抬头看向银月,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银月捂住胸口喘了口气,“孟姑娘好像都记起来。”

  林安芮唰的起身,飘过的衣袖打翻好几个药篮,银月原本想跟上的,顿了一下决定留下来收拾林安芮弄翻的药篮。

  “姑娘。”

  阿五几个人从院子周围围过来,江拂扶住孟若苏的肩膀,手搭在孟若苏后背上,替她输入内力,调解孟若苏体内紊乱的气息。

  “都让开。”

  随着林安芮老远的一声吼,外层的人让开一条路,林安芮只扫了孟若苏一眼,便朝江拂道:“带着安瑾进里屋。”

  江拂点头,和以前一样抱起孟若苏往里屋走。

  说江拂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吧,他每次抱孟若苏时都是稳稳当当的,就连今日孟若苏挣扎,江拂脚下都不曾乱过一步。

  屋内阿五拉开帷帐,只留林安芮江拂在里面,其他人都被他们赶出去。

  林安芮从桌子上拿起匕首在自己手上划下一道,白茫雾气顺着伤口冒出来。

  那是极为纯正的灵力。

  在这股灵力混着血雾进入孟若苏体内后,孟若苏胸口上方的毒蛊逐渐安静下来。

  江拂手轻轻拍着孟若苏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孟若苏在温暖的包围下闭上眼睛睡着了。

  林安芮收回手呼出一口气,原本有规律流出的血液,在她突然撤去灵力后倾泻而出。

  地上到处都是林安芮的血,江拂替孟若苏捏好被角,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林安芮。

  “快止血。”

  林安芮点头,将药粉轻轻洒在伤口上。

  可真疼啊。

  林安芮每一个撒药的动作都在颤抖,从她从灵石洞里出来后,这每每有伤口都巨疼无比,连着都不好止血了。

  林安芮掀开帷帐,朝江拂点头示意,两个人轻手轻脚出了里间。

  “你也看到了。”林安芮压低声音道:“安瑾现在不能情绪激动,她如今有了灵力,情绪激动时灵力乱窜,毒蛊会兴奋的。”

  纯净的东西最养人,孟若苏还没有好好用过灵力,灵力不能被她很好控制时,便成了温养毒蛊的圣地。

  江拂点头,他以为孟若苏还不知道安雅自刎的事呢,云幽山待了这么多日,江拂每每话到嘴角都讲不出来。

  林安芮和江拂朝方才林安芮熬药的地方去,一路上两人说了很多,江拂每听到一句心里就更痛一分。

  到林安芮住处门口时,林安芮顿住脚步宽慰道:“江公子这几年又何曾好过过,颜姑娘写的江公子一切都好,安瑾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清楚。”

  江拂两年旧疾新伤堆在一起,舒颜一日一碗的汤药是江拂的日常,每每做周身按摩复位才是江拂最痛苦的时候。

  不过江拂很庆幸自己抗下来,并且能康健如初的站在孟若苏面前,若是个瘸子什么的,江拂只觉得自己配不上孟若苏了。

  “江公子不必觉得自责,应王妃一事大家都已尽力,江公子身处陈少坡危机四伏之处,消息恐多有不便,安瑾内心所痛是人之常情,应王妃故去是事实,安瑾过不久会接受的,江公子这几日不必刻意避开这件事,好好开导不要再激发毒蛊才是正事。”

  逝者已矣,生者当自强。

  林安芮觉得自己说的这个话是有些残忍,可是孟若苏当时真的尽力了。——

  她自己尚在刘奕辰的限制之下,虽当初仅差一步就可救出安雅,但这世间阴差阳错之事谁又曾避免过。

  当年林安芮也曾觉得自己可以救下她的。

  林安芮呼出一口气,擦掉自己眼角的隐隐湿润,“江公子快回吧。”

  江拂点头,抖抖衣袖上的灰转身离开,林安芮没有进屋,反倒盯着江拂的背影看了许久。

  墨色衣衫,不急不慌的步伐,这背影像极了林安芮印象中的某个人。

  罢了罢了,林安芮晃晃脑袋,她这几日也忒多愁善感了些。

  在林安芮和江拂出门后,床上的孟若苏缓缓睁开眼睛,两行清泪顺着鬓角没入发间。

  她自己可以苦些难些,可为什么这些苦难要落到她娘亲身上,七渝还没有长大,娘亲还没有看到七渝牙牙学语的样子,甚至连她出嫁的样子都没有看到。

  孟若苏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脑袋埋入被子中,从刚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最后的放声大哭。

  帷帐外守着的阿五跟着哭了,应习将阿五搂入怀中,平日里不善言辞面如尘霜的他,也默默红了眼眶。

  天道何其不公,坏人长命百岁,好人却要白白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江拂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阿五抹掉眼泪从应习怀里退出来。

  阿五小声道:“江公子,姑娘在里面哭呢。”

  江拂偏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指指屋子中间的香炉,“去点上安息香,再混点清神安脾的花汁。”

  阿五点头,手在清水盆里过了一遍后,拿起香料盒子小心放着。

  江拂隔着帷帐听孟若苏的哭泣声,等了好一会孟若苏哭的岔气了,江拂端了一杯茶进去。

  孟若苏背明显一顿,紧接着哭声渐渐小了。

  江拂将茶放到床头的桌子上,自己爬到床上,躺在孟若苏身旁看着孟若苏的头顶。

  “不哭了?”

  江拂手轻轻拍着孟若苏的背,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这几日好多次都想和你讲应王妃的事,可都说不出口,一想到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心疼极了。”

  孟若苏吸了一下鼻子,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又开始了。

  江拂又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又在怪自己,但若追其根源,应王府的处境何尝不是因我变成这样的。”

  若是孟若苏像以前客客气气的和刘奕辰相处,就算撕破脸了,也不至于被到处追杀,甚至还摊上应王府。

  从孟若苏选择和他站在一起时,他们的命就是捆在一起的了,只可惜还是连累了家人。

  江拂往孟若苏身边靠近,伸开手将孟若苏拥在怀里,“对不起安瑾,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孟若苏哭的更厉害了,她怎么可能会怪江拂,一步步走到今日,她不是没想到这种境地,只是她纵是想到了,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是想将所有的明枪暗箭都引到自己身上的啊。

  “江,江拂,我再也没有娘亲了。”

  孟若苏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进江拂耳朵里,沉闷又痛苦,这种感觉江拂曾经也体会过。

  江拂将孟若苏紧紧搂在怀里,“安瑾,我们会替应王妃报仇的,你一定要坚强,不能和毒蛊妥协。”

  孟若苏趴在江拂怀里彻彻底底的哭了一场。

  寒风萧瑟,那夜沿疆下了一场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孟若苏坐在窗前总觉得是个好盼头。

  “孟姑娘,阿五姑娘已经准备妥当了。”

  阿五今日是主角,云幽山上侍女少,银月暂时替阿五管诸事。

  孟若苏收回目光,梳妆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精致木盒,孟若苏拿起木盒起身朝外面走去。

  孟若苏今日鲜少涂了胭脂,一来昨晚哭的太厉害,眼眶红肿的紧,二来应王府好不容易来个喜事,权当是送送安雅吧。

  “姑娘。”

  阿五一见到孟若苏进来,就着急起身走向孟若苏,“姑娘今日身子可好?”

  原本阿五想推迟婚礼的,可孟若苏死活不同意,阿五只能辰时被二长老提前叫来的侍女按在喜房内。

  孟若苏看着阿五嫣红的脸颊笑了,“阿五今日真美。”

  阿五红了眼眶,紧紧握住孟若苏的手,“姑娘又在打笑奴婢了。”

  孟若苏带着阿五重新坐到梳妆台前,将木盒打开,一只精致的青玉海棠步摇躺在里面。

  孟若苏拨开珠穗,将步摇从盒子里拿出来,“这是之前木叶送来的步摇,我还没来得及戴。”

  步摇通体青中泛白,窗外的光打在步摇上,平添几分光泽。

  “云幽山上没有什么能给你添妆的,这步摇权当我的一点心意,等有朝一日我们平安回家,这嫁妆我再补给你,绝对不会让你少了傍身的底气。”

  阿五双眼含泪的看着孟若苏,嘴巴紧紧抿在一起,就怕眼泪掉出来弄花妆。

  孟若苏从银月手上接过帕子,轻轻擦掉阿五眼眶上的湿润,“别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是你的依靠,日后应习敢欺负你,我就把他丢到石楠小筑去,让乐清好好收拾他。”

  阿五重重点头,眼泪还是掉在桌子上了。

  孟若苏眼角发酸,眨眨眼舒缓片刻后,拿起步摇插在阿五的发髻中央,阿五只有简单的凤冠,步摇垂下来的青玉珠穗搭在霞帔上甚是好看。

  “孟姑娘,外面说新郎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孟若苏将隔壁院子腾出来给两人做婚房,其实来回也就一柱香的路,孟若苏将梳妆台上放着的镯子戴到阿五手腕上,“不准哭了,该盖盖头了,就几步路,你日后还在我身边。”

  阿五笑着点头,将孟若苏塞给她的苹果紧紧握在手里。

  “新娘盖盖头了。”

  阿五坐直身子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想牢牢记住自己现在的样子。

  孟若苏拿起盖头轻轻放到阿五头上,又缓缓放下,阿五的容颜被掩在朱红之下,所见都是满眼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