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法的源头也很明显。

  那只不知来历，就像缝合出来的怪物般的……鸟。

  再想想湖中阵法的异变。

  想想镇南王府惊艳众人的百根石柱，百美出水。

  想想最后石柱的坍塌移位，柱顶的五枚红点。

  明明投注了大功夫，却这么轻易拱手让人，被操纵扭转。

  想想镇南王最后一次说话，言之凿凿的留下观礼人群，言语推波助澜，放任何文光进入会场，抵达炼丹台。

  甚至最后木偶一般的行径，呆傻的站在湖边，直至身亡。

  就好似特意要在全场观众面前，死于何文光之手一样！

  或许……

  镇南王不是受害者。

  他是……同谋！

  牵着线头的，不在湖中，一定……另有其人！

  这个猜测让陆恪有些震惊。

  凡事论迹不论心，镇南王既然在南境素有威名，有个爱民如子的称呼。

  便意味着这么多年，他确实装的有模有样，或者说真的做到了一个贤王该做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

  不仅不顾民众的生死，骗他们留在台上，只为了看一出好戏。

  还暗中对阵法做了手脚，致使大量丹师死亡。

  忠心耿耿的嫡系军队，也早已埋下大量死去多时的暗子。

  究竟是什么……致使他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

  陆恪也只是猜测。

  但神庭内蚀灵蛊对圆球的渴望，正在从旁辅证着这一切。

  因为蛊虫对完整的魂体似乎没太多兴趣，直到后者进入鼎内，被炼化绞杀，最后归于天地之时散逸出来的一丝灵体气息，才引起了它的渴求。

  这也引起了陆恪的警觉，方才有了这些猜测。

  不论事情的缘由究竟是什么，镇南王有没有真的身死，有一点是没差别的。

  陆恪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彻底结出“雷”真言，就此迈入三境。

  而在雷罚彻底结束前，何文光是一定不会分心他顾的。

  如果顺利，等到尘埃落定，陆恪便已破入凝真，也会有更多自保之力。

  “我该没这么大魅力，让什么妖鬼邪修莫名其妙盯上我吧。”

  说完抬头望了望雷云。

  生出了些许后悔：“怎么听起来像在咒自己一样。”

  “轰！”

  下方传来巨大的碰撞声，陆恪转头望去。

  便见冬玉湖水猛地炸开，楼船也四分五裂，残余木块被水光卷着，去势极快，居然是向着石柱奔去。

  “砰砰砰……”

  依旧是那道让人束手无策的银光，将这些全数接了下来。

  但似乎，有些肉眼难辨的细小裂痕在。

  湖外那么多阵法师的研究，再加上游安近距离的不断侵蚀，这个坚不可摧的古阵，好像终于有了一丝破裂的可能。

  而刚才那声巨响，也是来自游安的全力一击。

  他自然看得出，上方的丹药即将成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节点。

  所以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成功当然最好，但若不成，扰动一下对方心绪也是好的。

  “可惜……老夫不是战力出众的那一类。”

  游安神色黯然的站在一块木板上，正是楼船的碎片之一。

  此时他脸色更加灰白了，整个人都有些枯槁，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

  就像游安自己所说，他修为普通，仅仅只是四境而已，手段也并不出众，在丹道盟的诸位长老之中。

  若论炼丹，游安排位可能会很靠前。

  但论起战斗，估计就是吊车尾一类了。

  所以即便耗费了大量元气，一直在暗中试图破坏阵法，又挑了一个好的发难时机动手，却几乎没产生什么效果，自己反而心力大损。

  “游老，无需如此。”

  居然是何文光说话了，身后的药鼎摇动着摄人心魄的红芒，伴着风声呜咽在翻涌着。

  游安看着对方。

  “这是我职责所在，就算力有未逮，也总要一试。”

  “你逃不掉的，今日过后，整个大夏都会追捕缉拿你，天下之大，你无处可躲。”

  何文光点了点头，木然的脸色没有变化。

  “说得对，天下之大，无处容身。”

  “你知道就好。”游安脸色沉重：“本是良才美玉，却要自入歧途，就此终止吧，给世人一个交代。”

  何文光恍若未闻，微微侧头，望着其余几根仅存的石柱。

  之前的画面自动浮上心头。

  那个丹师哭喊着：“我只是想活，有什么错！”

  “是啊，想活而已……有什么错呢？”

  何文光抬头，望了一眼穹顶。

  “所以，我没错，你也……没错。”

  寻道百年，杀戮无数，见过很多人的弥留之际，千姿百态，不一而足。

  今日到了自己，却不知在旁观者的视角里，是什么样子。

  何文光负手而立，脚下升腾起红点，闪烁不断。

  其余四根石柱正在向这里缓缓靠拢。

  波涛翻涌之中的游安脸色一变，转身大吼：“他要逃，注意周边！”

  何文光平静的听着，摇了摇头。

  “丹还未炼完。”

  游安顿住，居然一时没有出声。

  是啊，丹未炼完，何文光是丹师，所以……他根本不会逃。

  就是这么简单，又有些荒谬的逻辑，说出口谁会信呢？

  游安信。

  “你究竟……在炼制什么？”

  何文光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轻轻抚摸了一把药陇和丹鼎。

  又将肩头的怪鸟捧在手掌，看了片刻。

  “去吧。”

  “咕咕……咕咕。”

  这一次的叫声没有引动什么血腥的杀戮。

  却带着几分凄楚和不舍。

  这只好食尸体，凶残成性的鸟儿。

  居然垂下了头来，在何文光颈间轻轻蹭着。

  它没有眼睛，却在双目的位置，缓缓滑落下俩行黑血。

  似乎在……哭泣。

  “去吧……残枝，去吧。”

  原来怪鸟是有名字的，唤作残枝。

  何文光双手一捧，将其投向高空。

  “咕咕……”

  观礼席上被困的众人心头一紧，他们没有忘记，上一次这样的鸟鸣，带来的是怎样血腥的灾难。

  在众人的如临大敌之中。

  残枝在冬玉湖上空轻轻的盘旋了俩圈，随后扇动着翅膀。

  直向高空而去。

  穿过了黑沉沉的阴云，就此消失不见，高飞远走。

  怪鸟的飞离，似乎也将密集的乌云穿透出了一个孔洞。

  一缕灿烂的阳光洒落下来。

  何文光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