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深夜谈心
作者:古文友      更新:2022-05-03 01:48      字数:2300
  侯嫮看见姬辛低头笑了一声,似乎释怀了一般,

  “纵使天下人不知朕,也有太师懂得。”

  姬辛不会再遇见这样一个人,年少相互扶持,后有教授之恩,似长姐又像亲母,偏偏也有脆弱模样,让他心生怜意,又因着过往尊敬万分。

  叫他如何放得下?

  “陛下为国为民,上天在看,百姓也会知道。”侯嫮垂着眼,并不因姬辛方才那句话而有半点自傲。

  什么仗着自己是皇帝的恩师就做出恃才傲物仗势欺人的模样,统统没有。

  这是姬辛心里最好的太师,可是这样的太师,姬辛留不住她。

  能让侯嫮停下脚步驻足,甚至为之殚心竭力的,不是他姬辛,而是天越江山,数千万百姓。

  姬辛期待着盛世的到来,又怕真到了那一天,侯嫮会离他而去。

  到那时,他没有留下她的借口。

  最后一笔落下,侯嫮眼眸微抬,似乎是要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景象——

  月明星稀,宫铭收回看向天空的眼睛,坐在草垛子上,身旁放着丈八蛇矛,嘴里叼着一根杂草。

  “钟将军也睡不着?”

  钟招走至宫铭身侧坐了下去,“王爷不也没睡?”

  武将间向来有种奇异的联系,即便宫铭不说,钟招也知道他免了自己的礼。

  贺兰山离上京很远,而这样的距离,一定程度上衰减了所谓的尊卑贵贱。

  “本王不睡是因为有军务烦心,钟将军又是因为什么。”宫铭往后一躺半靠在草垛子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嘴里那根杂草一翘一翘的。

  钟招不说话了,宫铭也没有催他。

  明明二月末的天气还很冷,二人却都没感觉一般,穿个单衣外套一件宽大衣袍就坐着,也不打哆嗦。

  “下官……”钟招犹豫了很久,“是因为一女子才自请命前往贺兰山。”

  宫铭点点头,也不觉得惊讶,“怎么,现在后悔了?”

  “没有。”钟招否认。

  “既然没有后悔,那你在想什么?”宫铭伸手拿开嘴里的叼着的杂草,“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本王是不懂,但是既然来了,那便好好待着。”

  “谁说在边关就不能建功立业,有一番大作为了?”

  “下官只是觉得,”钟招抬头看着天,那轮明亮的弯月,似乎比在上京看到的要更亮一些,

  “有愧于太师。”

  侯嫮将他从骁骥营带出来,中间或有失望,可依旧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她面上看着不近人情,实则告诉了他和阮灵均一个最好的出路。

  只将所有选择摆在他面前,告诉他后果,也告诉他何谓初心。

  到了边关他才真正想明白。

  宫铭要将杂草丢掉的动作一顿,手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而后轻笑一声,

  “你走了,太师必定会培养新的武将,说不准是一个两个,或许十来个也是有可能的,你不必因此愧疚。”宫铭说着满不在乎,实则心里漫上一层酸涩,

  “你要是真觉得问心有愧,就守好贺兰山,别让北漠的骑兵再踏入天越一步!”

  宫铭的声音在钟招耳畔响起,明明离得很近,却又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一般。

  钟招双手撑着身子,抬头仰脸看着天,眼眸被月光漾出柔和的颜色,“当年去风渡口的时候,王爷命令下官,将那些人平安地带回去。”

  忽而说起几年前的事情,宫铭身子一顿,突然发现,原来唐生老杨飞子他们……

  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宫铭低头笑了一声,“怎么,还记得这事呢?”

  “记得。”钟招点点头,“刚回上京那半年,下官没睡过一个好觉。”

  钟招也像宫铭一般半躺在草垛子上,双臂交叉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下官回去以后时常在想,如果那时候我能更厉害一点,是不是那些人就不会死了。”

  “不知道。”浅浅淡淡的三个字,宫铭掏出自己胸口的里装的酒囊,打开喝了一口,将唇边的酒渍抹去,又将酒囊递给钟招,

  “军中平日是禁酒的,今晚算你运气好,本王同意你喝几口。”

  钟招接过宫铭递来的酒囊,喝了一口,入口辛辣,方才觉得有些凉意的身子又热乎了起来,却没有再喝了。

  喝酒误事,尤其他们现在还在贺兰山。

  “以前的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是你的错。”宫铭拿着酒囊又喝了一口,“想想以后该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那王爷从贺兰山回去以后,想过做什么吗?”钟招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他闭着眼睛,没看见宫铭骤然僵住的身子。

  “有个人答应了等本王回去要给本王一个机会,”宫铭往嘴里灌着酒,一点酒水流过下巴沾湿了衣襟,

  “本王希望她别食言。”

  “后面……”宫铭勾唇一笑,“这摄政王当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手上的兵权该放的都放了,还有王府亲兵嘛,也够用了!”

  钟招眨眨眼,侧眼看向宫铭,神色莫名。

  宫铭觉得有些好笑,眉头一挑,“怎么,你不信?”

  “只是觉得,王爷看着似乎,并不太像这样的人。”钟招斟酌着捡了些较为委婉的话来说。

  宫铭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本王知道,你的意思是,本王长了一张乱臣贼子的脸,看着……”

  “就对那姬氏江山图谋不轨!”

  钟招一愣,没想到宫铭这般轻易就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本王三岁习武,还不会走路就开始摸枪,这把丈八蛇矛,还是八岁那年打好的,此后一年一年拿去改,改了五次,到了本王十三岁上战场,这把丈八蛇矛也就定型了。”宫铭狠狠喝了一口酒,酒囊空了,就被随意扔到一边,

  “他们都觉得本王桀骜不驯,是头不服输的虎。”

  钟招沉默着,好在宫铭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本王和你们这些武将都不太像,你们上面有父母亲属,有尊师长辈。本王厉害啊,谁也教不了我!”

  宫铭摸了摸手中的丈八蛇矛,“只有它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