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千里迢迢只一面
作者:古文友      更新:2022-05-03 01:47      字数:2319
  与贺兰山相隔千里的上京,正是六月将至七月的时日,天气最是炎热,侯嫮掐着手指算算时间,宫铭已经带兵前往边关将要有九个月。

  她穿了青碧色的纱罗葛襦裙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桑织的披帛稍稍盖了半张脸,眼睛阖着,手上摇着扇子。

  这样的天气对侯嫮来说,除了有些闷以外,其他都刚刚好。

  自生辰以后,侯嫮便借了身子不适的借口再不去上早朝。

  为的就是安抚朝中一些大臣的心。

  她并无谋逆之心,只是口说无凭,她必须做给旁人看。

  若只是些无关轻重的人心里纠结她也不必放在心上,世上那么多人她哪能一一看顾?

  可是连钟仁山都开口提醒她,这便不是一件小事。

  不管是有人要上奏弹劾她,还是装作无事发生与她周旋,时间一长必定会引起朝堂动荡。

  姬辛那样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怕是一怒之下会责罚于一些大臣。

  侯嫮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不上朝而已,就当给自己放个长时间的休沐假。

  侯嫮眼睫颤了颤,懒洋洋翻了个身,那披帛动了动,一头落在地上,另一边还覆在侯嫮眼上。

  侯嫮在树荫下躺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院外传来动静,过了一小会儿脚步声在耳边传来,

  “太师,贺兰山来信。”

  侯嫮眼帘微掀,手中的扇子早就放在了摇椅旁侧的小桌上,鸦青色的睫羽一抬拨了拨眼上方的披帛。

  侯嫮伸手将着用来遮阳的披帛拿下。

  那双鹤眼没了遮掩,黑白分明的瞳仁显得愈发清透,只看过来一眼就是能瞧清你心中所有念想。

  侯嫮接过信,上下左右翻了几翻,确认信封上的火漆完好无损后,用指甲将火漆划开。

  信里的内容并不多,侯嫮粗粗略过一眼,大抵明白是什么事情后,才又仔细看了一遍。

  上个月上京运往贺兰山的粮草,实际到达的数目与简信上所说相差甚远,他审了运粮官,得到的回答却模糊不清。

  宫铭手下的人自有一套审查方法,便是最英勇的北漠战士来了也要脱层皮被撬开口,运粮官半文半武,不可能全部都有一张铁嘴。

  除非他们确实不清楚。

  宫铭在信上写了几番推测,侯嫮越看心底寒意便愈加深。

  上京之外的郡县地方官贪污,尚可以说是远离天子脚,胆大可吞象。

  可明晃晃着克扣军粮,还是在宫铭正在贺兰山的时候。

  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是真的蠢,还是无所忌惮?

  侯嫮一手拿着信,另一只手卷着手中的披帛,直至将落在地上的部分全部卷起来。

  “贺兰山来的信使呢?”侯嫮问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想必宫铭会交代信使些什么话。

  “还在府外。”

  “叫他过来。”侯嫮懒洋洋坐直身子,手中卷成一团的披帛被随意放在摇椅上,而她则是拿着那封信走到前院,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

  “太师。”候府侍从带着一个人走来。

  侯嫮抬头看了一眼,这送信的信使……倒是有些眼熟。

  不过想想也是,传送这般重要的消息,信使定是宫铭信得过的人,大抵也就是他带去的那些王府亲兵。

  王府亲兵,她是也见过的。

  眼神示意那侍从离开,而后前院除却侯嫮和那信使,就只剩下隔着一道长廊远远在那儿候着的两个侍女。

  “除却信上内容,王爷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侯嫮将信放在桌上,单手压住信上的内容,眉眼很冷。

  那信使低着头,“王爷说,太师可从户部入手。”

  “户部?”侯嫮眯了眯眼,粮草作物本就是户部负责,又说是户部出了差错……

  “除此之外呢?”侯嫮暂且将心中思量放下,接着问道。

  “王爷说,贺兰山苦寒,无奇珍异宝之余,太师的生辰礼等他归京之日再一并相送。”

  那信使说着有些逾越的话,却面色不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宫铭这些话有些冒犯了面前人。

  侯嫮眉一挑,眼帘微抬看向他,“王爷让你说这些?”

  那信使点点头,没有半分迟疑,“还有,太师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莫要受累生病。”

  侯嫮眸光一闪,不再说话。

  面色看起来无波无澜,只是那只放在桌下的手颤了颤,而后纱罗葛布料的裙子被抓在掌心。

  “本太师倒是不知道,王爷还善易容之术。”侯嫮也不看那信使,淡淡说道。

  宫铭确实对易容术有些了解,不然也不会在郡南能一眼就看出燕合的伪装。

  除了他对侯嫮细微之处的了如指掌,还因为他也懂些易容。

  “属下听不懂太师的话。”那信使低着头,好像真的不明白侯嫮在说什么。

  “边关局势未定,北漠小动静不断,王爷还有闲心偷偷跑来上京?”侯嫮摇摇头轻笑一声,“不怕本太师告发你,让陛下治你个不从令之罪?”

  信使抬起头,他的眼睛有些奇怪,瞳仁很大,眼白却少了许多,像是硬生生用些肉填满了眼,使得一双原本好看的眼睛变得狭小而沦于平常。

  “太师所言,下属会一一告知王爷。”

  侯嫮愣了片刻,似是没想到宫铭现在还在装,她差点都以为,是她想错了。

  纤弱的手拿起桌上的信,浅粉色的指腹划过信纸的边缘,到了拐角处,许是信太锋利,亦或是那精心娇养的皮肉实在太脆弱,竟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

  侯嫮用指头一压,渗出一点血来。

  那信使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悄悄退回原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侯嫮眼睫颤动,眼帘也垂下,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贺兰山据此千余里,王爷来回一趟怕是要花费不少时间。”侯嫮用帕子将指腹的血轻轻拭去,将信折了几折,而后装进荷包里。

  “是回王府稍作歇息,还是直接回贺兰山?”

  宫铭深知再也装不下去,弯唇笑了笑,“为何不能宿在候府?”

  侯嫮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宫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