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三人缄默，一语不发。

  姬辛冷笑一声，也不管下面三人，自顾自拿了本奏折就看起来，

  “何时想出了解决方法，何时再起身。”

  贺立源额角的伤口渐渐止了血，血痂鲜红，半张脸上的血也早已干涸，看着比方才还要可怖。

  小德子稍稍抬眼看向下首三人，心中喟叹，余光将姬辛的面容收尽眼底，也不知道陛下何时才能消气。

  摄政王宫铭虽承了摄政王这个名头，却从未将手插入过朝廷政务，可即便如此，姬辛依旧忌惮他。

  因为他手握重兵。

  因为姬辛与宫铭不亲厚，甚至……隐隐敌对。

  小德子眸光一闪，他似乎知道什么秘密，可那个秘密不能说，只能烂在心里。

  姬辛认真看着手中奏折，好像不知道下方还跪着三人一般。

  三人都是有些年纪的老臣，贺立源好歹武将出身能再坚持会儿，白德义和曹一丁则是身姿摇摇欲坠，可真摔下去便是御前失仪，少不了又是个罪名。

  “陛下，该用膳了。”

  姬辛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说话的小德子，他低头顺眼，端的一副为帝王着想的好模样。

  “朕不饿。”

  跪着的三人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被咽了回去。

  小德子唇嗫嚅一番，没继续开口。

  三人跪了有近两个时辰。

  到最后姬辛连剩余的奏折都看完了，手中转着笔一脸兴味地看着下方的人，就是没有起身去用膳的念头，也没有叫他们起来的想法。

  姬辛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他明明是生气宫铭的大不敬，可那人在边关，他就只能将气撒在别人身上。

  若是被太师看到了……

  怕是又要失望了。

  这可不是什么明君所为。

  小德子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没看见。

  殿内其余宫人就更是不敢开口了。

  “陛下，白才人来了。”

  殿内的静谧被打破，一个小太监走进来说道。

  姬辛不耐地皱起眉，“她来做什么？”

  “听闻陛下未用午膳，白才人送了点吃食过来。”

  姬辛挥挥手，“朕看她是闲的没事干，御膳房那些人都是死的吗？朕吃什么还轮得到她操心！”

  小太监闻言退了下去，殿内不过有人声片刻，便又安静了下去。

  只是这安静却没有持续太久。

  “朕记得，白大人和那白才人，好像有些关系？”姬辛手撑着下巴，颇有兴趣地问道。

  “回陛下，白才人是臣堂兄的孙女。”白德义老老实实地回答，心里却直呼不好，他才在这里跪着，那边白香和就过来送吃食。

  便是巧合，如何不让帝王怀疑是白香和，是他，甚至是白氏在宫内插了人？

  “去，把白才人送的吃食拿过来。”姬辛改变了主意，笑得有些顽劣，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就性子多变爱折腾人，姬辛幼时被压的狠了，现如今除了在侯嫮面前收敛些，旁人面前和混世魔王也没什么区别。

  宫人点头，急匆匆离开殿内外外头走，不多时便端了个食盒进来。

  “三位大人跪了一下午了，想来也累得很，正好尝尝白才人的手艺。”姬辛说着，下巴微抬，“给三位大人把碗筷拿上来！”

  食盒打开，碗筷被放在三人面前，姬辛却没叫他们起来，而是就跪着这个姿势吃东西。

  食盒内装了些糕点汤水，精致的不得了，三人端着碗却如鲠在喉。

  所谓白才人准备的吃食，也不过是在宫内自带的小厨房里，找几个善于做吃食的宫女，而自己就站在旁边看着，偶尔指挥一番，最多递个面粉什么的。

  味道很好。

  也是，送到御前的东西哪有不好吃的？

  天子赐食，一丝一毫不可弃。

  姬辛看着三人将食盒内的糕点和汤水的用完，挥挥手，“行了，就这样吧。”

  说完，起身离开。

  白德义曹一丁并着贺立源缓缓松了一口气，等完全看不到姬辛的人影了，才在宫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

  膝盖骨疼得不像话，紫宸殿内铺着的是白玉石板，寒意侵体，上了年纪的人尤其受不了。

  三人互相搀扶着对方，旁边还围了五六个宫人，便是如此走路的速度也是极慢的。

  姬辛坐在椅子上看着宫女一个个将菜端上桌，旁边的太监拿着银针试毒，而后又将每样菜尝了一口，全部无误后一旁的小德子才开口，

  “陛下，可以用膳了。”

  “朕没胃口。”姬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摄政王书信骂朕，朕很生气。”

  姬辛说着自己很生气的话，整个人却倦怠得很，眼睛半眯着，似乎就要睡过去。

  “陛下，您午膳就没用，小心坏了身子。”小德子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多少喝点汤？御膳房今日做了甜汤呢。”

  “什么甜汤？”姬辛半坐着，身子往前侵，“加了紫砂糖还是蜂蜜？”

  “红豆熬的，加了点蜜，陛下尝尝？”小德子说着帮姬辛打了一小碗放到他面前。

  红豆羹粘稠，卖相只能说一般，姬辛拿起调羹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又是几口下肚。

  小碗里的红豆羹就没了。

  “再来点。”姬辛把碗一推，说。

  “陛下，太师吩咐，不能让您吃太多甜食。”小德子没有伸手拿碗，而是拿着筷子夹了青菜放在姬辛碗里，

  “陛下尝尝这个菜？”

  姬辛眉一挑，直接站了起来，“朕不吃了。”

  姬辛今天可谓任性十足，方才发了那样大一通火，现如今又是说不吃就不吃。

  小德子敏锐地察觉姬辛今日的不妥，应下之后吩咐人去叫了太医在殿内候着。

  果不其然，子时刚过，姬辛就发起了高热。

  姬辛身子好，两三年下来都不一定能害一次伤寒，看着瘦弱，脱了衣裳常年习武的缘由身上的腱子肉可是鼓鼓囊囊的。

  宫人发现的及时，加上太医就在外殿等着，这高热刚发起来一碗汤药下去就退了七七八八，

  白日满心的烦闷这会儿也终于有了解释。

  上京皇宫一夜白灯如舟，贺兰山漆黑一片却时不时响起一阵细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