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洛十一
作者:爱笑的暹罗      更新:2022-05-01 19:27      字数:3925
  与其说是在瞭城整军,倒不如说是在等待消息。

  信件未至,近来无忧。

  ...

  “又见面了。”

  夜幕下,一袭黑袍姑娘望着院里那个有些眼熟的男子,“若无事,请离开。”

  男子身形挺拔却也单薄,墨袍穿在身空荡荡的,他置若罔闻,伸手去折树枝,“你叫什么名字。”

  郁欢:“你是傻子吗?”

  衣袖里的匕首倏然滑落直至手掌,旋即被握紧。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男子仍没离开,树枝被他嫌弃地丢在地上,其上还未凋零的花被摘落,他走近她,想替她别在发间,“郁欢。”

  花被斩落。

  本来那只手也该随花一同报废的。

  但...此人武功不低。

  寒芒乍现,姑娘毫不掩饰杀意,男子腰间的佩剑也已出鞘,兵刃相交发出声响,同时,周遭的风大了许多,吹得这树沙沙作响。

  剑气所带的阴冷让院里变如冰窖。

  将近半个时辰,不知多少回合。

  两人仍僵持不下。

  仍未分出胜负。

  这时,酌春忍不住推门,“怎么了。”

  她当然知晓在打斗,但以郁欢的武功她很放心,但这些剑鸣震耳欲聋,迟迟没有停歇,她有些慌了。

  “回去!”

  郁欢抽空喊了一声,也因此露了破绽,让那男子占了上风,但,占了上风便能赢吗?她往后退至树前,而后翻身跃起,至上空时笔直垂落,将落地之时弓腰抬腿,身形诡谲,一刃将封喉。

  男子反应极快,以左手为代价挡下这致命一击。

  两人拉开距离。

  姑娘眸底掠过一抹莫名的情愫,舌尖顶了下后槽牙,略显兴奋,“可与我战至如此,你很厉害。继续吗?”

  男子亦有骄傲,“继续。”

  但这一次。

  他惨败。

  交手刚过一百回合,他便有些招架不住了,因为那杀意太浓了,她看他的眼神不是在看敌人,而像是在看猎物。

  就在她要杀他之际,他道:“铁围山一行,你要带上玉镯还有那个小轿箱,一定要。”

  近在咫尺的匕首停了下来,但另一只手却死叩着他的肩膀,姑娘蹙眉,“你是他的人?”随即她打破自己这个猜想,逻辑不通,“去铁围山一事无人知,隐隐感觉在被人算计,引诱我进山,有何计划。”

  “谁?”

  “不知道。”

  “只是多年前一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此行报此恩。”

  男子实诚道,趁她分神之际抓住机会掀开她,而后拉开距离,最后站在围墙上,仿佛是为了方便逃跑,“反正,好像,铁围山后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郁欢仰头望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终是要去的,那小轿箱,她便赌宣佩玖不会害她,只是这背后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滋味始终不好受。

  “洛十一。”

  男子微笑着,念头一转,在墙上坐下,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双细眸一颗泪痣,尽显邪魅,“你呢。”

  话音刚落,他忙道:“你自爆名字的时候我真没在。”

  “郁欢。”

  郁欢瞥了他一眼,“喝酒吗?”

  观他样貌不过青年,虽然她蛮想杀了他的,但一想到他的武功如此,竟有些舒坦,在这世间,她不是怪物。

  只是,走错了路。

  洛十一凝望着她的背影,从墙上落下,在屋门台阶前坐下,倒是个江湖人,逍遥洒脱且张扬,“不喝白不喝。”

  打斗声自然也引起了周遭将领的注意。

  “寻了个木桩练武。”

  郁欢胡诌着,打发了这群关心过剩的将领,待人走后才问那留在院里护卫她的小军官道:“有酒吗?”

  小军官颔首,“地窖里有,末将去拿。只是您的身子...”

  门吱呀一声响,酌春恰到好处地接上话茬,“不能饮酒。”

  “不饮,闻还不行吗?”郁欢嘟囔着,把气发到小军官身上,“还不去拿,脑袋一点也不灵光,送至院门前。”

  说罢,她跟着进了酌春的屋子。

  又得诊脉。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还在疗愈,刚才的打斗是用了力的,伤口被撕裂,鲜血浸湿了布条,能与重伤之下的她打成五五分,记得她绕后匕首抵住他后背时,他负手拿剑剑尖挨着她的心口,但在她选择全力以赴后,他便不行了。

  包扎了有一段时间。

  久到洛十一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被遗忘了,甚至觉得自己是被戏耍了。

  院门终于被推开。

  姑娘走了进来,“酒在外边,自己提。”

  洛十一:“就搭把手的事。”

  郁欢:“我受伤了。”

  洛十一:“可你仍能打过我。”

  郁欢:“本是重伤,经此一斗,伤更重了。”

  洛十一哑然,默默走过去提起酒坛,顺便关了门,而后又在阶梯前坐下,“名门望族,喝酒用盏,不懂享受。”

  郁欢:“那便用碗吧。”

  洛十一:“碗呢?”

  郁欢:“我养伤期间不能饮酒。”

  洛十一:“那和碗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

  郁欢:“我喝不着,你也别喝了,闻闻酒香就行。”

  闻言。

  洛十一忽然抱起酒坛一饮而尽,那么大一坛,一滴不流,便是那些顺着嘴角流下的都被他用衣袖擦去,“爽!嗝。还闻吗?”

  郁欢抿唇,似乎在思索什么,“我忽然觉得宰了你,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恩已报,但念在这酒,我保你进铁围山。”

  洛十一满不在乎地说,懒洋洋地往后一躺,看着月亮,“你成亲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娶你,有个这么能打的丈夫,超酷的好吧。”

  郁欢挑眉,“我记得,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着,她也往后一躺,看着夜空,像是透过那轮月在看其他存在,“我成亲了,成亲了啊。”

  相逢未嫁时,终无缘。

  沉默。

  鼾声起。

  郁欢一巴掌呼过去,把人拍醒,“你是在忽视我?”

  洛十一捂着脸,满眼幽怨瞬间化无,“失误失误。”他没睡着,也没醉,只是看着她的眼眸始终觉得熟悉,但又是那么陌生,“谁那么有福气娶了你。”

  “太子。”

  郁欢轻声道,不禁坐好,随即往旁吐了一口,尽是血。

  “太子妃,将军,世家之女,难以想象啊,好好的福不享,偏学那些亡命之徒。”

  洛十一说着,抬手把内力输入她体内,很快又收回手,满眼震惊,“你...你...别练此功了,丫头。”

  他总算知晓她那兴奋是因为什么了。

  邪术,禁术。

  偷了别人的内力如何转换,只有杀人,把所有都转成杀气,她的武功天下无双,但背负的命债太多了。

  郁欢笑了笑,“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能不能长命,她不在乎。

  或许是天赋异禀吧,在庞大的求生欲下她摸索到了此道,不停吸食别人的内力,而当教主把月刃给她让她练刀时,她发现这刀亦能练她。

  最终,她走上了这条杀戮之道。

  当她能控制心神时,便是武功大成之时。

  且不会有瓶颈期,那些尸体那些鲜血那每一条人命,都在温养着她的身体,在替她续命,哪怕前世受授魂牵制,她亦能在战场叱咤风雨。

  她的命,早该结了。

  她以旁人命换己身,以命叙命,毒解了,她便可肆意修炼了,再也不受牵制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在背后捅刀子。

  洛十一问:“打到现在,你斩敌多少?”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立即逃离这个魔头,他没那侠义之心自然不会说什么惩恶扬善,他甚至有些心疼她。

  真奇怪。

  “五千?六千?记不清了。”

  郁欢的心早已麻木,至少在这一刻是麻木的,在池林两座山上,她杀了很多人,不知疲倦,亲自动手。

  后有在战场上独战。

  洛十一:“你在续命。”

  “是。”

  郁欢没有隐瞒,她的愿望不是假的,她对伍冥说得话都不假,只是绕了个圈子,她掀起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续命啊,“至少十年无忧了。”

  十年,足够了。

  足够她安顿身边人了,也足够复仇了。

  “你不怕吗?”

  “无数鬼魂来索你的命。”

  “滔天的血债偿不了,犹父债子偿。”

  “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你的内息纯正,我感受得到。”

  洛十一有无数疑惑,最终化作一声哀叹,“真是...奇怪的丫头。”

  “战场上生死有命,这债,我背得起。那些决命局的债,我也背得起,这都不算债,便是杀人魔又如何。真正算得上命债的,不多,不多。”

  郁欢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打伤了我,负点医药费呗。”

  洛十一稳如泰山,“拿得走你拿呗。”

  除了杀掉,或者自愿,这内力拿不走。

  “真无趣。”

  郁欢收回手,起身往屋里走去,“困了,快滚。”

  一道掌风掀动珠帘,叮铃作响。

  姑娘边脱外衫边道:“手下败将。”随即在榻上躺下,闭眼养神。

  洛十一被怼得一肚子气,在那四个字念出时,脚下一滑从墙上跌落,摔了个狗啃屎,真是!臭丫头!

  天光沉浮。

  屋里。

  姑娘侧身躺着,手指攥紧了被褥的边角,眼眶猩红。

  她怕,怕极了。

  怕那些鬼魂和这瞎了眼的老天来索小妹他们的命,前世索走军营里那么多命,独留她一人。

  她无法回头。

  官场上的争斗她亦然不惧,可她是颗棋子,她必须让陛下看到她的价值,在短期内一个可以让她活着的价值。

  教主强,青玄教强,她若不争,又如何报仇。

  一生早毁,便尽毁吧。

  问心,无愧。

  无愧。

  无愧吗?

  那些枉死的人,才是她的命债啊,小妹他们,才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命债啊,纵然知晓是黄粱一梦,可那梦太过真实,身临其境。

  ...

  ...

  仇人不死,杀尽天下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