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雨娓娓述说着，语气漠然，“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不会让我选择，就好像我是你和我家族里的木偶，若我回国或向家族传递信息，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我必须在你和家族之间做个选择，但无论选哪边，我都是死。”

  她竟觉得有些委屈，这一生，始终都在躲躲藏藏畏首畏尾。

  活得真憋屈。

  郁欢乍然道：“还记得那柄如意吗？”

  墨青雨昂首，没有说话，寒风吹进车内，阵阵凉意。

  “你和我相似，但只是相似。我身负血海深仇，大仇不得报，一日不肯休，我要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最高，我要天下人看着谁才是忠臣将才，我要把那些暗里的毒蛇都揪出来，摆在台面上，他们的最后一面只能见我。”

  郁欢一掌轰向窗帘，这内力只吹翻窗帘而后重重打在街道的石墙上，仔细看，那石墙竟有了裂缝，越来越大，她平静地坐着，收起了假笑，所有的真情在这一刻没有任何掩饰，“我要权力，必须起战，朝云和玄甲看似祥和的背后只有我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忠于帝国，我们两国是不会打破和平的。”

  墨青雨有些怔愣，“可玄甲国此番，已是打破和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那抹疯狂难以忽视，如果她是个杀手，那她的残忍可以理解，但她是储君之妻是家族嫡女，却对苍生没有丝毫怜悯，百姓的苦难她丝毫不看在眼里，甚至可能压根没想过这点。

  “谁说世间事不可两全，我偏要两全，天下人视我为祸首，人人得而诛之，我拼了命的付出被嘲讽被唾弃，我从炼狱走出来，世人骂我恶鬼，可炼狱是何人所造却无人在乎，我若不争便是死。”

  郁欢握紧了双手，死死掐着掌心，随后她收敛情绪，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般，淡淡道：“我们是朋友，对吗？”

  沉默片刻。

  墨青雨抬眸，“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此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南城门，被门卫拦截，“例行检查，车里什么人。”

  马夫道：“是百字商号老板的女儿，欲去郊外游玩。”

  “戒备。”

  守卫忽地喊道：“疑似暗探，抓起来。”

  京都现在查得严，户籍一事重新整顿，虽说一开始佟彬和张平保是在查林家那边的证据，但这些工程也还是要查的，特别是还真查出了些暗探，分别是周边那些小国的。

  由于此次取兵是秘密绕道羟羠，也算是封锁了消息，故而查得更加严密了。

  连弩手已准备就位。

  这时，车帘掀开，墨青雨走了出来，眉宇间有着淡淡的不悦，神情看着却是有些委屈，“百字号在京都经营如此久，这顶帽子想扣也该找个合理的理由呀。”

  守卫有些为难。

  正要扬手收队放行，却见一人从城门上缓步走下阶梯来。

  他忙迎了过去，“府尹大人。”

  佟彬私下里还是很有范的，成日里黑着个脸，看不出喜怒，做事雷厉风行，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他先是藐了墨青雨一眼，质问道：“此时出城做什么。”

  墨青雨：“赏雪。”

  她没丢出百家的令牌，也一直延用着老板女儿这个身份活跃在人前，此番虽让她觉得恨和愤怒，却也有私心，若百字号出事，她可以偷梁换柱，若出大事，还有机会金蝉脱壳。

  守卫及时禀告道：“百字号老板的女儿，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佟彬眉头微皱，“你的车里还有人。”

  这是肯定句。

  百字号是查过的，人员无什么异样，所谓的老板也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个实在的商人，但老板的女儿和一个管事的，身份却有些扑朔迷离，至今还未能查清。

  墨青雨盈盈一笑，“回大人，是我的一个姐妹，她近日烦忧，故想着去赏雪散散心。”

  佟彬不语，只是左手扬起，两指动了动。

  守卫逐渐靠近马车。

  “佟大人。”

  郁欢不得不出声，“百字号没有问题，无需再查，何必起疑，美景难求，可赏雪的日子也不多了。”

  “太..”嗓音和语气都那么的熟悉，佟彬刚要拜见的话语和动作被打断。

  郁欢：“明日午时，佳肴美酒备尽，你我一叙。”

  “是。”

  佟彬颔首，算是明白了郁欢不想被人知道擅自出城，若走漏了风声，明日一叙便是刀子，他挥了挥手，“放行。”

  守卫一脸懵，还是听命行事。

  马车顺利出城。

  墨青雨诧异道：“你这样为百字号担保，若他日出了什么岔子，那位佟大人恐要被你连累很惨，你还没有露面...”

  “所以你能让我信任吗？”

  郁欢微笑，伸手替她捋了捋耳边杂乱的碎发，“京都两个势大的佟家，是一个都不能留。但我偏要留，不想有一天这做臣子的啊，君主的一个眼神，就只能自个割了脑袋送上去。”

  提拔佟树洪这事，恐是陛下的后手，先让权臣相争，把权放在后宫上，再慢慢聚拢，有时候女人，会是个很棒的替死鬼。

  后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郊外来往的人不多，入了冬，穿暖吃饱会比寻常天要难些，又有税赋的压力，百姓都在农田看着庄稼。

  马车还在往南行，不知道将要到哪里去。

  驶过了驿站，进入了山道，在一处歇脚的茶摊，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两位姑娘缓缓走了下来，点了一壶黄酒，落座。

  不少人的过路人的注意力被她俩吸引，先不说出众的样貌和身姿，便是那穿着，也透露着贵气，定是有钱的主儿，竟也没带什么随从保护。

  “依我看，先这样...”

  这样偏远的地方，起点歹心也是正常的，若是绑了去，再勒索她的家族，几年的生计都不愁了，正想着，一群草寇从树林里窜出来。

  各个凶神恶煞，提着大刀或斧头。

  茶摊老板吓得脸都白了，那些过路人也作鸟兽纷纷散了，本还有些人气的摊子只剩下郁欢和墨青雨两人，老板紧张的迎了过去，“小本生意，都是苦命人，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