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才有人问道：“鹰王何出此言？”

  司空曙的心情有些沉重，众人甚至感觉司空曙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一样。

  司空曙道：“除开第一天你们几人找他交手的决战，这三日楚天和你们的每一次对决，我都看了！楚天每一次出手，都讲究一招制敌，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招式，他只出一剑，而你们想一想那一剑如何。”

  柳色青的感触极深。

  他是唯一一个与楚天两次交手的人。

  第一日，柳色青心乱了，因此败了。

  第二日，柳色青心平气和找上楚天，再一次施展出了回风舞柳剑法，这次出手，他已发挥出了回风舞柳剑法中的空灵清绝四字真意，可这一战还是败了。

  在场三十多人之中和楚天交过手的有九个人，这九个人的感受都是一样：难受！

  楚天一亮剑，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招式就不得不收回，不得不改变，甚至有些人根本来不及收回，被一招所败。

  司空曙等众人说完，才道：“楚天的剑法本就师承于荆无命，传闻他得到了摄魂大九式，可出剑的路子也仍旧没有任何变化，可自从他离开长安之后，每次和人交手，都讲究一剑制敌，可起初并不太熟练，到后来。”

  司空曙没有再说下去了。

  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因为后来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清楚。

  越后面的人和楚天交手，即便你留有余地，留下招式的变化，可楚天却还是能在你招式将发而未发之时果断出剑，把握转瞬即逝的机会，一剑制敌，令你一丁点反应，改变招式的机会也没有。

  气氛变得更沉默了。

  这时，慕容秋荻的声音想起了，道：“秋荻明白前辈的意思，楚天在领悟自身剑道，可为什么前辈认为楚天还留有余地呢？他发出一招制敌的剑法，岂非就难以留有余地？”

  司空曙叹了口气，道：“老夫原本以为楚天出招并非留有余地，只不过是改变了出剑的路子而已，可听到连贤侄的一番话，老夫才明白楚天的确留有余力，否则他的那一剑不是制敌，而是杀敌了。”

  司空曙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楚天虽然寻到了自身的剑道，领悟出一招制敌的剑法，但楚天毕竟是荆无命的弟子，而且也曾被白小楼、白玉京等人公认为楚天继承了荆无命的优点，青出于蓝胜于蓝。

  白玉京曾说过：荆无命是拼命，而楚天可怕之处在于不要命，不惜命。

  一个人固然领悟出了绝世剑法，可绝世剑法也需要人来施展威力。

  正如同同一种剑法，在峨眉派掌门人独孤一鹤手里便是近乎于无敌无懈可击的剑法，可在他门下弟子三英四秀手中，虽然厉害，但也并非无敌。

  厉害的剑法提升了下限，而人决定了剑法的上限。

  在场众人，没有哪一个是笨蛋，虽然司空曙没有说出这番话，但大部分人都能明白司空曙的意思。

  迄今为止楚天还没有拿出不要命的狠劲，可即便如此，就已令人难以抵挡了，如果拿出了不要命的狠劲，那么剑法的威力或许是倍增，自然也没有任何人有把握拿下割鹿刀。

  此际，众人有些明白连城璧说这世上大概没有任何人有把握从楚天手上夺回割鹿刀。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讨论如何夺回割鹿刀而来，可讨论的结果居然是这样，这不由令人心里生出了沮丧。

  连城璧何等聪明，当然清楚众人的想法。

  他立刻说了一句让众人又振奋起来的话。

  连城璧道：“据我所知，楚天对割鹿刀并不太在意，他虽然敢于不要命，可也不是个不在乎命的人，从如今的情形看来，他们将我们这些人当作试剑石，因此只是比武，而非拼命，我们不是没有机会从他手上取回割鹿刀。”

  慕容秋荻眼珠子转动，嫣然一笑道：“的确如此，可眼下到底由什么人取回割鹿刀呢？这人可在济南城嚣张了三天了。”

  慕容秋荻虽然口头上问由谁取回割鹿刀，可眼珠子却在秋水清、连城璧身上打转。

  其他人也在两人身上打转。

  其他人当然不是不知道慕容秋荻的本事应当也不逊色于两人，可毕竟江湖上的男儿或多或少有些大男子主义，不希望这种风头被女人抢去了，因此也望向秋水清、连城璧两人。

  秋水清、连城璧忍不住彼此对视一眼，笑了笑。

  笑容中或多或少有些无奈。

  讲真的，秋水清根本没有想过和楚天交手，他这一趟来沈家庄，是应邀而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身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传人，秋水清自然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能什么都不说了，略微迟疑了一下，因此还是站了出来。

  不过连城璧却不动神色的拉了拉秋水清的衣袖，将秋水清挡在了身后。

  连城璧微笑道：“在下不才，愿意一试。”

  众人离开之后，秋水清、连城璧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秋水清忍不住道：“连兄，何故阻拦我呢？”

  连城璧轻轻叹了口气道：“水清兄，你难道忘记了为何来此吗？”

  秋水清皱眉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连城璧道：“水清兄是做公证人而来，这件事还是不要掺合的好，便由我来处理吧。”

  事已至此，秋水清也不好说什么，可眼中有些担忧之色。

  他知道连城璧的武功并不弱，可楚天所展现的实力却是太强了，这令他不得不担心。

  连城璧没有看到秋水清的神情，他在走廊下，望着远方的白云。

  他文雅从容的目光中已有了火光闪烁。

  许多人都认为连城璧是个甘于平静的人，可事实上连城璧绝不是个甘于平静的人。

  他希望将自己置身于江湖的风口浪尖之上，他宁静的外表之下有一颗如烈焰一般熊熊燃烧的心。

  他以前从容淡然，只不过是没有遇上值得兴奋的对手。

  可现在有了，因此他的目光便灼热。

  上一次目光灼热，还是十一岁是和一刀流掌门人太信玄机交手。

  那一战，他历经三百招而不败，这一直以来被江湖人视作荣耀，可对于他来说却是耻辱。

  他虽然三百招而不败，可他很清楚第三百零一招是一定会败的，而太信玄机已看出来了，因此没有出第三百零一招。

  这一战令他遗憾，但也兴奋，也正因这一战之后，他对于武功剑术便下足了苦功，不希望重蹈覆辙。

  这些年来他从未重蹈覆辙，也从未败过。

  可这也是寂寞，因为他没有遇上一个真正值得出手的对手。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找到了对手。

  就是楚天。

  因此他兴奋了。

  宁静之下，已是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