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下雨声也越来越大。

  雨声大，是因为雨越下越大，也因为大厅太安静了。

  安静才能衬托得声音大。

  楚天看了萧四无很久很久，才慢慢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萧四无道：“你什么意思？”

  楚天道：“你找上我试刀，当然不只是因为认为我是快不错的试刀石，你要找我试刀，还有一个原因。”

  萧四无冷笑道：“你以为还有其他原因？”

  楚天道：‘只有一个原因：公子羽。’

  萧四无的笑容更冷更冰更寒，但没有说话。

  楚天继续道：‘你认为我是个危险的人，我若活着，未来必然会对公子羽产生威胁，而你不愿意任何人对公子羽产生威胁，因此你找我试刀，你要为公子羽杀了我，至于自己的死活，你完全不在意。’

  萧四无沉默。

  他不是个喜欢说谎的人。

  楚天的确猜对了他的心思。

  他要和楚天交手，便是想要帮助公子羽杀了楚天。

  即便萧四无知晓要杀楚天的机会实在不是很大，可萧四无想试一试。

  因为他已明白，如果现在杀不了楚天，未来必然也杀不了楚天，因此他非出手不可。

  士为知己者死。

  他愿意为公子羽而死。

  萧四无没有说话，可手里已多了一口刀。

  飞刀。

  三寸七分的飞刀。

  飞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中。

  刀一下子便出现在手上。

  飞刀不在右手，而是左手。

  他是左撇子，他左手飞刀才是他的绝招。

  以前他极少用左手飞刀，因为右手便足矣杀人，何必左手。

  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面对的人是楚天，因此萧四无左手握住了飞刀。

  楚天看见了萧四无的所有动作，每一个动作都看得很清楚：“你其实可以右手握刀，而后左手出刀的。”

  萧四无冷冷道：“我本来打算这样做。”

  “但你为什么不做呢？”

  萧四无道：“若我做了，固然可以出其不意，但我必然丧失了一刀夺命的勇气，如此一来，反而得不偿失。”

  一个没有自信的人，所发出的飞刀威力自然便逊色太多了。

  这个道理，楚天当然明白。

  萧四无道：‘你的这一番话让我也明白，你对我的确很了解。’

  楚天笑了笑，望着他道：‘诚心正意，这是每个习武之人都需要明白的事，你能明白，难怪你能一刀出手，就是必杀！不过即便你诚心正意也没有用，因为你一旦出手，非死不可！’

  萧四无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试一试呢？”

  楚天微微一笑道：“不必试，我也知道！你一旦飞刀出手，目的自然是为了杀我，可你却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杀我，是为了试刀，还是为了公子羽？”

  楚天不等萧四无开口，紧接着补充道：“一个人若要杀人，就必须明白自己为什么杀人，一个人倘若不知道为什么杀人，那么杀人的意志就会不坚定，而出手也必然会受到影响，你不知道为什么杀我，因此你的飞刀必然难以发挥出巅峰。”

  楚天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应当明白，即便发出必杀必胜的一刀，也未必杀得了我，更何况如今的你能发挥出巅峰的实力吗？因此你出手之时，便是你死时。’

  萧四无不说话。

  萧四无的手还很稳，稳稳握着刀。

  可心已有些发颤了。

  萧四无本来很自信，可听到楚天的一番话，已丧失了自信。

  萧四无明白自己不应该听楚天的话的，他的信心已经动摇。

  一个信心动摇的人，发出的刀又如何能具备那种非凡的威力呢？

  飞刀在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握刀。

  这一记飞刀出手，必然有回旋之力，因此先走偏锋，再去目标，令人捉摸不透。

  他的手还很稳，真气已运送至左手每一根肌肉中，随即都能发出带有神奇力量的飞刀。

  可这一刻他的信心已不在，人也已迷茫了。

  他就如同一间屋子，丧气了梁柱的屋子，随时都将被狂风吹倒。

  飞刀在手，这一刀是不是要出手呢？

  萧四无在迟疑。

  不过想到了公子羽的音容笑貌。

  萧四无又冷静下来。

  他下定决心要发出这一刀。

  士为知己者死。

  他不怕死，为公子羽死，他甘之如饴。

  萧四无看着他，道：‘请。’

  楚天没有说话，他还是坐在椅子上，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雨越下越大了。

  滂沱大雨。

  天山电闪雷鸣。

  整个天地间都反复充斥了逼人的杀气。

  天地没有杀气，杀气来自于人。

  来自于眼前之人。

  楚天望着萧四无，他有些遗憾。

  萧四无是个不错的下属，若能得到这样的人效忠，那实在是很愉快的事。

  只可惜萧四无已效忠了公子羽，更可惜的还是公子羽是未来金钱帮的对手。

  萧四无的潜力很大，若非潜力大，昔日原著之中也不可能被公子羽视作未来可以成长到能与傅红雪一较高下的对手。

  只可惜这人是敌人。

  现在是不是要铲除这个大敌呢？

  楚天心头有些沉重，他的心也如滂沱大雨一样，纷乱如麻。

  可萧四无没有。

  飞刀在手。

  萧四无身上那逼人的杀气，已变得无坚不摧。

  萧四无又充斥了信心。

  一刀出手，必杀必死的信心。

  他的刀还没有出手，可楚天看得出萧四无已将他的性命都赌在这一刀上了。

  一刀出手，必定有人死。

  不是楚天死，便是萧四无死。

  萧四无没有给自己其他选择。

  楚天望着萧四无，他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呢？

  这一刻楚天忍不住想到了长安一战。

  他想到了钉鞋的惨死。

  他本来只是想杀了朱猛，赢得卓东来的效忠，帮助司马超群成就大业，可这世上却总有一群不怕死的人出来搅局。

  昔日钉鞋就是的。

  钉鞋出现，因此朱猛没有死，因此才有了后来那么多的事情。

  如今萧四无也充当了这个送死的人。

  两人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可两人都有一个特性——不怕死。

  士为知己者死。

  萧四无愿意为公子羽死。

  钉鞋也愿意为朱猛死。

  这种人如何令人不佩服呢？

  萧四无的眼神越来越锐利。

  他盯死了楚天，随时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