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少派我们保护你，我们当然万死不辞。至于别人……王睿，毕竟他招惹的是郝家。若是因为这件事，把明家和郝家牵扯到对立的一方，我们没法跟琛少交代。你能明白后果吗？”阿亮解释。

  “哦。”她太心急了，忘了考虑这层。

  她又不是傻子，只要冷静一思考，当然能想到这其中的利害。

  阿亮又怕她生气，补充道：“而且这是杜老师跟郝军之间早些年的恩怨，你管不了的。”

  她不言语，只是呆呆地望向王睿的后脑勺，那里正在流血。一看到血，她觉得脑袋发昏，喉间一阵作呕。

  不能再看了，她赶紧挪开视线。

  她不能晕过去，绝不能。她努力克制自己身体上的不舒服。

  如果昏过去，她就不能救王睿和杜成了。尽管希望渺茫，她也想努力一下。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杜成问吴旭：“是郝军的意思吗？他故意针对我的？”

  吴旭定定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不否认，便是承认了。

  “杜先生，考虑好了吗？”吴旭问。

  “你先把无关的人都疏散了吧。”杜成说。

  杜成才刚翻红，此事闹大了，对他的事业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吴旭的手下把围观人群都赶出去了。

  夜店的门有人守着，不许外人进来。

  “放心吧，今晚的事，那些人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除非他们不想好好活了。”吴旭笑着对杜成说道。

  乔心悦看向杜成，以她对杜成的了解，他一定会搭救王睿的。

  他的性子看似冷淡，实则重情义。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牺牲自己身上的任何部位。

  她从通话记录里翻出郝天涵的电话号码。先编辑好信息发过去，然后拨通，响铃两声再挂掉。

  杜成考虑好了，伸出他的左手，张开五指。

  吴旭勾勾嘴角，“是留下左手？”

  “左手的小指。”杜成收起四根手指头，只剩小手指。

  他是个艺人，没了胳膊和腿还怎么工作？他的脸更是不能动，动了更不能工作了。

  唯有留下一根手指，把风险降到最低。用一根小指头去换王睿的命，去换他后半生的平安，他愿意。

  吴旭揶揄道：“杜先生真是个精明的人。用一根小指头换一条人命，这买卖左右你不亏啊。”

  “这事过后，麻烦你转告郝军：我跟他之间早就井水不犯河水，请他不要再祸害我和我身边的人。”杜成咬了咬牙关。

  都说好人有好报，可是他杜成半辈子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却遭受命运的不公。

  而郝军那样的恶人却过得比谁都好。这世间没有道理的事，谁又说得清。

  杜成闭上了眼睛，“动手吧。”

  乔心悦冲上去，拦到杜成面前。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切掉杜成的一根手指头！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暴力。

  这也是为什么她讨厌郝家人的地方。郝家人习惯行使暴力去解决问题。我相信，用暴力去征服别人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暴力反噬。

  吴旭给手底下的人使个眼神，有人拿来了一把水果刀。

  “吴旭，你不能这样做。他是我的师父，你敢动他，我一定跟你势不两立，以后拼尽全力都会报复你！”她凌厉的目光摄向吴旭。

  她紧张到手心沁出了汗渍，两只手掌发凉。

  杜成温声叫她让开，她不肯让。

  “心悦，郝军其实是冲我来的。我不能害了王睿，你再不让开，王睿失血过多会死的！”杜成推开她，把她推向了阿亮。

  “阿亮，你拦着她。她若出了事，你们没法跟明琛交代。”杜成又叮嘱阿亮。

  阿亮嗯了一声，紧紧地箍住乔心悦的手臂，不让她再冲上去。另外两个保镖也过来帮忙揪住了她。

  吴旭劝道：“乔小姐，只要你不插手，我不会伤害你的。”

  “动手吧，不过是一刀的事。用的刀锋利点，给我个痛快。”杜成冷笑。

  吴旭说：“杜先生果然是爽快人。我很欣赏你这样有胆魄又讲情义的人，只可惜……谁叫你这辈子遇到郝先生了呢。是你自己倒霉。”

  “呵呵……”杜成摇摇头，苦笑一声。

  吴旭说错了，他这辈子最不该遇到的人是沈宛。

  “师父，你不要认命！不要认命！”乔心悦被阿亮他们控制住了，动不了。

  她从杜成的脸上看到了无尽的哀伤。

  他一定是认输了。她最崇拜的师父，她不要他认命。

  吴旭对手下说了句：“动手吧。”

  有一个人上前把杜成的手按到地上，那个拿水果刀的人蹲下来，慢慢举起来刀。

  “不要！你们不要碰我师父！师父……”乔心悦使劲全力挣脱，也挣不了三个练武之人对她的钳制。

  她感觉好绝望。

  这种绝望就跟当初亲眼看到父母的死亡一样。

  她恐惧，又无助到了极点。

  为什么这种血腥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她身边的人？

  她最讨厌暴力，最讨厌看见血了！

  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却无能为力。

  杜成回头对阿亮说：“把她带回去吧，别让她看着了。”

  没想到，这世上除了父母，还有人如此在乎自己，杜成心里格外感动。

  哪怕心悦帮不上忙，但他的心里足以有慰藉。

  阿亮捂住了乔心悦的眼睛，“老板，我们不能走，一会要送他们去医院。所以，委屈你一下。”

  她脸上的泪水太多，马上沾湿了阿亮的手。

  就在水果刀要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杜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乔心悦叫他不要认命。

  她是懂他的，她看出来他认命了。

  他不想认命，但没有能力与郝军抗衡。

  他不认命的后果便是死。

  走过了那一段漫长又黑暗的人生，他曾经想死过，又被人救了回来。他现在觉得，活着是值得的。人间烟火气是多少美好的东西，他舍不得死。

  “住手！”一道凌厉的声音从门口斥过来。

  吴旭皱起眉头，糟了，谁把这尊大佛给请过来的。

  水果刀眼看就要碰到杜成的手了。持刀的人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手停顿在那里。

  “你们这是在我的地盘上胡闹呢？”郝天涵把嘴里的一根雪茄丢到吴旭的脚边。

  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圆瞪着，那一股眼风如阴冷的刀刃飞过来。

  吴旭往后退了一步，“是郝先生派我们来的，涵少最好不要插手。”

  “放开她。”郝天涵呵斥阿亮等人。

  阿亮想着既然郝天涵来了，看这架势是来救杜成的，便放开了乔心悦。两个保镖也跟着松开了她。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杜成的手，他的手指还在。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请来的救兵，终究是来了。

  她感激地回头看向郝天涵，“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