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夜色柔和静谧。

  橘黄色的霓虹灯光衬得人温柔美好。

  沿河的柏油路每晚都有人来夜跑。

  明琛找到乔心悦时，他们三人在聊天，言笑尔尔。

  江面粼粼，倒映着附近大厦灯饰五彩斑斓的光。幻夜一般的光彩。

  他往江面望一眼，头一阵眩晕。急刹住脚步，闭眼缓一会神。

  对水面的恐惧，是比以前少了，但并没有完全克服。

  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哪有那么容易除根。

  “明琛你来啦？”乔心悦朝他跑过来，发现他不舒服，便牵上了他的手。

  他睁开眼睛，一张明媚的笑脸映入眼帘。他心中触动，轻轻地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想你了。”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她微微一怔，他极少在公共场合对她做出亲昵动作。尤其是李悠悠和赵晋锋还在不远处。

  “我也想你，琛。”她仰起脸，投桃报李亲了一下他的脸。

  赵晋锋的脊背一僵，李悠悠跟他吐槽：他们秀恩爱死得快。

  不是说分手了吗？这么快又和好了？赵晋锋前不久才燃起的希望之苗，此时灭得连温度都没有了。

  明琛抬眸望向赵晋锋，似笑非笑：“抱歉，我要带我女朋友走了，你们自便。”

  赵晋锋面无表情，不吭声。倒是李悠悠酸溜溜地说：“快走吧，我不想吃狗粮！”

  “吃狗粮的是你身边这位。你有盛默了。”明琛不把赵晋锋的脸气歪不罢休。

  赵晋锋将头扭向江面。显然拒绝吃狗粮。

  李悠悠对乔心悦说：“赶紧带你家明总走吧。”

  “晋锋，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聚。”她笑着跟赵晋锋摆摆手。

  赵晋锋微微侧头，点了点，却没看她。

  她以为他可能是在怪她，跟男朋友和好了也不说一声。

  “明琛，你不能跟晋锋开那样的玩笑了。”等走远了，她叮嘱明琛。

  明琛微一挑眉，“心疼他吃狗粮，还是心疼他不开心？”

  她说：“不是心疼的问题。他是我的朋友，你要尊重我的朋友嘛。”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经意间看到江面上。

  又是一阵胸闷头晕，他下意识地缩回了头。

  “琛，你还是怕水吗？”

  上次在海边，他的反应不是很好。后来他克服了恐惧的心理，跟她在沙滩上玩起水仗。

  她以为经过那件事，他好了。

  显而易见，还是没有彻底好起来。

  “心悦，你最怕的是什么？”他忽然问她。

  他最怕的其实不是水。只是和水有关的那些恐怖的记忆……

  “红红的……”她顿住了，血。

  她怕的是血。因为她有很多关于血的恐怖记忆。

  最可怕的是从母亲身上流出来的血。偶尔她做梦梦见那些画面，血太多了，将她淹没。

  他发现她目光呆滞，肩膀居然在微微发抖。转而低头去看她的手，她的手也在发抖。他忙握住了她的手，扳过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他的胸口上。

  “别怕，有我在。”他亲了亲她的头顶，后悔问了。

  他记得有一次在凉水河公园，那天下雨了，他们看见很多蜗牛爬出来散步。

  就在那一天，她难得打开心扉跟他提起小时候的事。

  虽然她说的不多，他当时听得云里雾里。短短的几句话，他清晰记到现在。

  她当时说的是：明琛，那天我看见好多好多的血，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天我的眼泪不停地流，不停地流，可我一点也哭不出来。

  他把她送回家，她有点累，先去睡觉了。

  劳莲芳将他送到楼下，“心悦看起来很虚弱，她怎么了？”

  “嗯，白天录歌累坏了。”他搪塞道。

  “你们没吵架吧？”劳莲芳又问。

  “前几天闹了点别扭。”他说。

  劳莲芳就觉得这些天乔心悦怪怪的，不太开心。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说实话。

  “怪不得那天晚上她哭来着。”

  “怎么了？”他一惊。

  劳莲芳便把那晚吃红糖团子的事说了一遍，“我弹的那一下没使大劲，她平时不可能哭的。那晚不知道怎么了就哭起来了，说我打的疼。我一直不信。”

  他的心翻腾了一会，缓缓抬起头。“对不起，外婆。是我没照顾好她的情绪，惹她不开心了。”

  “年轻人谈恋爱哪有不闹别扭的？我当然理解。只不过能把那丫头给惹哭了，铁定是伤透了心的事。

  她不轻易哭的，她远比你想像的要坚强。小琛，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爱她的。你可要记得你自己说的话。”

  劳莲芳这一番叮咛，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是希望他们好好在一起。

  他低着头，乖巧地答道：“我知道了，外婆。这次的确是我不对。”

  “个中缘由我就不问了，你们好好的就行。回去注意安全，天冷了早点回去吧。”劳莲芳笑着拍拍他的臂弯。

  他想了想，“外婆，我有个不情之请。”

  劳莲芳听了他的请求，默了几秒钟，同意了。

  半夜，乔心悦做了梦。

  又是母亲死前的惨状。

  梦里是一片灰暗，母亲哭出来的眼泪竟是血，原本美丽的瞳孔睁得老大。母亲看见她，张着爪子伸向她所在的方向，嘤嘤哭着：“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谁能救救我……”

  梦里的她依然是小时的模样，清瘦，漂亮的桃花眸不沾人间的烟火。

  她眼睁睁看着那一切，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挪不开步子，喊不出声音。她分明处于歇斯底里的状态，可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走不到母亲的身边，叫不了妈妈。

  “救命……救命……”

  她断断续续的喃喃声响在耳边，明琛惊弓之鸟一样掀开了俊眸。

  他撑起上半身，一只手轻轻摇动她的肩膀，“心悦，你醒醒，你怎么了？”

  她的眉头皱成川字，表情很痛苦。两只手抱在胸前，胸口因为恐惧导致的呼吸紊乱而快速起伏。

  房间里没有开灯。今晚的月色清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亮晶晶的，她此时的脸色比月光还要煞白。

  “心悦，别害怕。我在，我在呢。”他的心揪得生疼，俯下头贴上她的唇。

  柔软濡湿的唇瓣缠上她的，熟悉的味道渐渐窜进她的鼻息里。

  她的意识慢慢回拢，是明琛在她的身边？

  他很温柔地抚摸她的眉间，试图抚平她的不安。

  “明琛？”清眸微睁，是他英俊的脸庞。

  “你做噩梦了，别怕。”他柔声道，握住了她的手。

  她哇地一声哭了，抱住了他，头趴在他的胸膛上。

  他圈住她的肩膀，摸她的后脑勺，不停地安抚她。

  “乖，不哭了。只是噩梦，没事的。”

  “它不只是个噩梦……”她抽泣着。她以为她抱着他睡觉才真的是在做梦。

  他心中一颤，竖起耳朵等着她说下去。

  她的脸在他的衣服上蹭干净眼泪和鼻涕，却没再说了。哭累了，头埋进他的脖颈间，居然又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