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她真送到山下，三分之一的地方，沈墨城就让她返回去，天光渐暗。

  年纪大了，她又是这个挫样，免不了严肃的一番叮嘱。

  顾爽爽耐着性子听，反感他命令的语气。

  “明天一早就给我回来。”

  “哦。”

  “最早的渡轮七点就有。”

  “哦。”

  “晚上吃了饭就给孩子们洗澡，别给我到处浪。”

  “……哦。”

  “九点整，给我打电话。”

  顾爽爽受不了，“有必要么？”

  额头挨了一锤子！

  尼玛的，老东西！！

  “打还是不打？”

  “打！”顾爽爽转身，撒丫子就往上坡跑，烦死他。

  沈墨城铁青着脸，没有追，盯着完全是放了羊的女人背影，沉沉叹气。

  从送他下山这一路来，不用跟他回家的高兴就写在那张欠收拾的小脸上了，得多不定性？这么喜欢夜宿别人的家？看那兴奋新鲜的样子！

  ……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顾爽爽跑回了沈家宅子里，觉得呼吸一口的空气都十分清新美好。

  门口保安的眼里，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当然啦。

  没有老男人压榨是什么感觉？

  天晴了！冰川融了！遮盖天空的那一片气压沉沉的乌云不见了！

  进了北苑，庭前的几盏灯笼亮了，红光碧影，灯火通明的古色古香屋邸。

  穿着青袍的佣人来来去去，厨房飘来香味。

  还有西苑南苑，沈家旁系那边的佣人厨子过来借菜的好玩景象，豪门世家，却像住在一个村落的朴实民众一样和睦相处。

  晚餐，沈清书没有下来。

  沈浩宇，池宛如，四叔，顾爽爽和宝宝们吃的。

  餐时，池宛如模糊地和四叔提了句什么，顾爽爽没听清，四叔却明白，笑着点点头。

  餐后，佣人收拾了客厅，搬来一把一把的木椅子到客厅外面的庭院里。

  顾爽爽疑惑，门口却进来了一拨拿着工具袋的人。

  搭架子，遮幕布，池宛如一脸高兴，拍着手站在客厅的门口，还冲沈浩宇说，“少爷，叫一下清书，清书下来！”

  沈浩宇温柔地点点头。

  “四叔，这是……”

  四叔摸摸胡子，回头瞅着顾爽爽：“小如喜欢皮影戏，她大概还活在几十年前从村子里伴着小凳子去村社前看戏的年月里，所以清书请了专门的戏班子。小如想看了，夜里吃了饭，一大家子人搬着凳子坐到庭院里看戏。小如刚才饭中对我说，要给两个小家伙看，她觉得这是热闹的事。”

  顾爽爽扭头，看向一脸天真在笑的妈妈。

  妈妈年轻清醒的时候，是个极致温柔的女人吧，看皮影戏？家里会比较殷实朴素？像是书香门第的小姐？

  顾爽爽依稀记得的，妈妈的手心抚摸她脑袋的温度，记忆里柔软到了心底。

  大小雪糕对没见过的东西有本能的孩子好奇心理。

  立刻就围上去了，东摸摸，西碰碰，池宛如拿着道具，口齿不清地在讲解。

  皮影戏没有演完，孩子们图个新鲜。

  八点半，顾爽爽带他们去安排的厢房洗澡，池宛如跟着，和小雪糕玩的很好。

  九点，顾爽爽没忘了给叔叔打电话，不打的话，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孩子们都躺下后，顾爽爽送池宛如回二层主卧，顺便帮忙收拾下行李。

  主卧是套间。

  两人进去的时候，沈清书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清茶热气腾腾，老人愁眉不展，翻着教案。

  “清书。”池宛如咧嘴叫了丈夫。

  沈清书抬头，老花眼镜架得松垮，翻着眼珠子，看到顾爽爽，眉头皱了一下。

  “我给妈妈收拾下行李。”

  “对！给妈妈收拾行李了。”池宛如笑，沈清书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摘下眼镜，朝妻子伸手。

  顾爽爽道：“那我进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

  里屋的门关上，沈清书把池宛如拉着坐下，拿了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绷着脸。

  “清书你怎么了？你没有下来吃饭。”

  他又仔细地给妻子弄好挂在胸前的餐巾，问道：“晚餐吃了什么？”

  “我想想啊，木耳，茄子，阿青姐做的圆球，吃了三个。”

  “不是圆球，是小狮子头，小如，你吃的太多了，晚上不消化的。”

  “那你不下来管着我。”她撅嘴。

  沈清书低头，语气落寞：“要跟着别人走，你不是很高兴吗？”

  “我是很高兴，因为跟笨笨在一起，可我又不高兴，因为你不一起。”

  沈清书抬眼看过来：“看不到我，小如会挂念我吗？”

  “当然了！你对我最好。”池宛如抓起他的手，也知道说好话讨他开心：“清书，我离不开你，我很快回来了！”

  沈清书微微苦笑，心里沁着做梦般的一点甘甜，她说过这种话，也就够了吧。

  顾爽爽在里屋站着，沈清书收拾得很妥当，妻子的每一件衣服，生活的细小物品，他分门别类放好在行李箱里。

  她听见外面，老人一遍一遍叮嘱妻子，要注意什么，到了别人家里，要怎么做，不开心不愿意做的事，要提出来。

  顾爽爽不怀疑，沈清书对妈妈的这份真心，的确是无微不至的。

  ……

  老夫妻还在絮絮叨叨，顾爽爽提着行李箱先出去了。

  回到住的厢房，却不想有人来访。

  顾爽爽推着行李走过去，灯影绰绰，望着门口都有些冷然的两个人，茫然又错愕。

  沈浩宇冰着脸，情绪明显不好，身高腿长地立在木柱跟前。

  池夕离他三四步，距离关着门的很近。

  顾爽爽这边还摸不着头脑，池夕开口：“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小宝，回去。”

  顾爽爽看向严厉出声的沈浩宇。

  “顾爽爽，你要带妈妈走是吗？”

  池夕像是没听见沈浩宇说话，气色不好的尖瘦小脸透着一股子的倔强，平静着神情：“是不是要去a市？”

  顾爽爽思考了会儿，这事儿还没告诉沈清书的。

  “你肯定要带她去a市的吧。”池夕盯着顾爽爽的眼。

  顾爽爽没承认也不否认。

  “总归也是我妈妈，虽然她不认得我，可她跟你也不熟悉。她的许多生活习惯，一时你也照顾不来，这样，算我一个，我也去a市。”

  沈浩宇走了过来，一脸沉色，“胡闹！你受着伤，到底要干什么？”

  顾爽爽一头雾水，眼下看着，好像是池夕和沈浩宇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