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霆东大约每想到我会突然想到这个，他看着我的眸子明显一缩。

  “是不是他？”我急着上前一步，攥住了他的衣袖问。

  他睨着我片刻，薄chún紧抿许久，终于点了头。

  悬起的心弦蓦地松了……

  真是季少一！

  怪不得那个男人我分明不可能认识，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沈小姐……”

  星仔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我扭头看向他，直接问：“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星仔一愣，目光几乎是本能朝楼霆东扫了一眼。

  楼霆东终于开了口：“行了，别装了。”

  星仔忙垂下目光，恭敬说：“那少主，这……”

  “说了别叫我少主。”楼霆东淡淡打断了星仔的话。

  星仔半个字都没有反驳，应着说：“那……楼先生，需要带沈小姐去吗？”

  我想起来那天换完衣服后带着楼霆东出来的星仔脸sè有些奇怪，想必他是在那时就知道了楼霆东的身份了。

  当天楼霆东一副主人的架子，原来都不是我的错觉。

  楼霆东却还在犹豫。

  我等不了了，直接推开他往前说：“星仔，带我去！”

  星仔从后面跟了上来，低声说：“少主他……咳咳，对不起，楼先生。”

  他回头看了楼霆东一眼。

  楼霆东却说：“不用改口。”

  星仔被弄得很是尴尬，快步跟上来，也不指名道姓，只好说：“他来了，在外面路边的车内。”

  季少一来了？

  此刻，我哪里还顾得上楼霆东和我是不是兄妹的事？

  我什么也顾不上，拔腿就朝大路的方向冲了去。

  大路边上，果然停着那辆熟悉的商务车。

  几个保镖站在车身周围严阵以待。

  我直冲过去就打开了车门。

  车内，灯辉暗沉，却有一人抬眸便问：“人找到没？”

  他冷不丁对上我的眼睛，蓦地愣住了。

  而我的眼泪瞬间弥漫倾溢。

  他比印象中瘦了很多，满车厢的药味，我知道他受伤很重。

  可他就是我的阿一！

  季少一的眼底说不出的震惊，在看向我身后跟上来的楼霆东时，蓦地染起了一抹怒意。

  …………

  半小时后，楼霆东的私宅。

  星仔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季少一、楼霆东三人。

  门一关上，季少一就沉了声质问道：“不是说好别把她扯进来吗？”

  “阿一……”

  我才要说话，却被楼霆东拉住了手臂。

  他蹙眉上前说：“我也不想说，但我再不说，我就成了她心里最大的嫌疑犯！再说，这件事始终是瞒不住的！”

  季少一异常生气：“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把她置于危险境地？”

  “你瞒着她，照样会把她推入危险之地！”楼霆东毫不客气地反驳。

  他们的对话我听得云里雾里。

  季少一还想说话，却被楼霆东抢了先：“行了，事已至此，也没有后悔药，反正我把话都说了出来，我不后悔！”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想起之前怀疑他的种种，此刻才发现在林子里对他抽的那一棍子直接勾破了他的手背。

  明亮灯光下，那条肿起的印痕尤为清晰。

  破皮中夹杂着血丝，看着都疼。

  我不禁内疚起来。

  楼霆东依旧睨着我，说：“我们的事，稍后再说。我必须跟你坦白，他失踪当晚我就找到他了，但他当时伤势极重，我怕他再有危险，这才瞒着没有说。

  后来，他的伤口感染又发着高烧，我怕他出事，这才给你打了电话，开了扬声器。

  其实不是我想找你聊天，是想让他听着你的声音，可以坚持下去。”

  我呆住了。

  自然记得那一天，电话那头，铺天盖地的雨声。

  我以为他是在外面才能有那么大的雨声，却原来，他真的开了扬声器！

  我脱口问他：“阿一的手机是你拿走的？”

  楼霆东点头，冲我使了个眼sè。

  我顺着他的目光就看见了此刻完好无损躺在床头柜上的季少一的手机。

  这么说来，我所有的语音留言，季少一都听见了？

  目光撞上季少一的双瞳。

  他的眼底流光溢彩，千言万语，我其实都懂了。

  楼霆东的声音还在继续：“郑垚出事后，他得知你进了警局，不顾伤势硬是从香港回来，我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冒充我的身份出面保你。”

  垚哥是龙帮的人，自然只有龙帮的人出面，别人才不好说什么。

  我想到那晚车内季少一虚弱勉qiáng的声音，想着此刻楼霆东的话，心疼得不行。

  他是为了我才没有养好伤急着回来的。

  “他回来后伤势复发再次感染，又发烧……”

  “够了。”季少一打断了楼霆东的话。

  楼霆东显然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他看着我说：“总之把你交个他，我很放心。”他说着，转身走到门口，停顿了下，又说，“聊完，我们再聊。”

  门开了又关。

  楼霆东出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是忍不住，低下头就哭了，“我不该追着许禾子不放的，否则也不会出那些事了！垚哥也不会死，你也不用为了我从香港赶来！”

  他一定是qiáng撑着来的，又是伤又是病，大约咳嗽得厉害，以至于我都没有认出他的声音！

  “小止……”他俯身握住我的手，“不是你的错。”

  “是我，是我惹怒了许禾子，是我招来那个枪手，一切都是我的错！”

  “小止！”季少一的话语沉下了，他的手臂用力，直接将我拉过去抱住，这才蹙眉说，“听着，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枪手不是禾子找的，她没有那个本事，是冲我来的，是冲我来的！”

  我哭着抱紧了他：“我就知道你要安慰我！”

  “不是安慰你，我看见那个人的眼睛就知道了，在中东时，我得罪过不少人。”

  中东？

  他维和那几年？

  我震惊抬眸，他垂目朝我看来，抬手轻柔拭去我眼角的泪。

  “我不是故意瞒你，是觉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可我还是不敢相信，脱口道：“那个枪手最初是想开枪杀我的，你忘了吗？”

  “没忘。”

  季少一的眼底闪过一丝后怕，他倾身将下巴抵在我的额角，抱紧了我，一字一句说：“因为他想让我亲眼看着最爱的女人死在我面前！”

  我浑身一震。

  “还有什么能比让我看着你死在眼前更能伤害我的？”他的话里带着颤意。

  那天发生的一切仿佛又一点点清晰起来了。

  我的确是最先被瞄准的，但后来枪手失手后，直至我亲眼看见季少一落崖，他其实是有机会杀我的。

  但他却放弃了。

  是因为反正季少一都死了，他杀不杀我已经无所谓了吗？

  怪不得我看那个人看我的眼底并没有杀气！

  所以楼霆东在找到季少一后要把他藏起来！

  我吓得忙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上下打量他，问：“你怎么样？伤势很严重吗？”

  “没事了。”他含笑望着我，抬手挑开散落在我眼前的发丝，就这样一动不动看着，“分开的日子，一直想你，每分每秒都想你。天知道那天在警局门口，看着你带着伤出来我有多么想抱抱你……”

  “别说了，我知道……”

  “但我知道事情没有结束，他们还不信我已经死了，在确定我活着之前，你不会有危险。所以，再苦再难，我也得忍着。”

  我难受至极。

  因为这样，所以那天星仔自私将我带来这里，他会那么生气地要我马上走。

  他一直都在保护我。

  可是今天，他一定是听说我的车在路边，人却不见了，他以为我遇到了危险，再一次不顾安危出去找我。

  楼霆东说把我交给季少一他很放心，可我不愿季少一这样一次次为了我涉险！

  “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我担心得要命，但不知道怎么就生气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爸妈有多伤心吗？还有你爷爷，我知道他在自我催眠你活着才没有倒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都那么大年纪了，你怎么忍心！”

  我一口气吼完。

  季少一的眼底却绽出了笑。

  他抬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浅声说：“你当我真那么没有分寸吗？爷爷他知道我活着，五块带去的消息。”

  我一愣。

  是那天的事！

  怪不得伍元会突然去老宅！

  一直以来都是老首长在安慰着我，我以为是他的内心太qiáng大，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事实！

  “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也怕出意外。”

  “那你就不怕我出意外吗！”我快气哭了。

  他心疼搂我在怀里，说：“先前有郑垚保护着，后来有星仔，你不会出事的。你只有不知道我的消息，才是安全的。”

  我的心头一沉：“你怕他们知道你活着，又在你面前上演一次杀我的戏码？”

  季少一的脸sè瞬间沉了。

  我忍不住问：“到底是谁？你知道是不是？”

  他终于不打算再隐瞒，点头说：“穆斯塔法，一个恐怖组织的成员，当年，我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心爱的女人。”

  他似有些害怕抱紧了我，话语轻弱却坚定：“但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