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华裕国贸大酒店桃园轩里，顶级的装修格调，奢华的餐饮标准，晚宴灯光璀璨，包厢水晶宫般的晶莹，这些一一标榜着，川西消费至尊场所的王者之气。官场隐隐的桃园三兄弟----孔东、洪阳、张卫东，在此一番聚会，却是项庄舞剑，别有深意。

  孔东和洪阳修炼的涵养功夫程度，虽不能称之为炉火纯青，倒也能处事波澜不惊，见张卫东一身灰黑衣着，装扮老气横秋，一改往常潇洒倜傥，更成熟更稳重了。

  闪念间，就明白用意，推杯换盏间，谈笑风生，除了洪阳说了句---川西官场从此少一帅哥，就再也没有提起什么。

  都知道要谋划大事的，各自自觉把住了酒量，三人只喝了一瓶飞天茅台。餐后，孔东俨然是华裕国贸的常客，轻车熟路，带了洪阳、张卫东，豪华走廊竟是九曲回肠，等寻到贵宾电梯后，直达了华裕国贸顶层的茶室。

  茶室装修高端，布局隐秘，格调精致，各种奇树异花，散布在阳光房内，映衬着茶室的不凡。

  三人落了座，身为省委书记专职秘书的孔东，温文尔雅自谦道，今天我献丑，请两位品品，我的功夫茶。

  洪阳拿起茶桌上那筒极品大红袍，细细查看，很有些惊喜，带着笑道，东子，好，好啊，你这省领导，层次就是不一般啊。

  华州副书记洪阳，是有琴棋书画茶雅好的人，素来闻曲而知雅意，这极品大红袍，在川西能品味上几杯的人，当真屈指可数矣。

  张卫东从政以来，也是机关作风使然，养就的嗜茶癖好，也很精通茶道功夫，三人可谓英雄惺惺相惜，细品间，茶香弥漫，精致茶室，气氛古典高雅，颇能感受几分高山流水知音的意境。[]官路正道76

  几小杯大红袍后，张卫东脸『色』首先肃穆起来，孔东和洪阳会意，对视一眼，也就严肃以对。

  张卫东叹道，孔主任，洪书记，云州局势扑朔『迷』离，叫人真看不透啊。

  孔东慢饮一口茶，低沉着声音道，看不透，那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前一段时间，省委常委会会议很严密，我也不知道其中内幕消息，只是近几天，省委机关，才在传你老弟要主持云州。

  说着，孔东指了指上面的天花板，继续道，也有意你啊，可这要报中央组织部备案的，过于破格，省委不能不慎重啊，何况这一段时间，又有你在春节期间，大肆收礼的举报。

  这句话，反叫张卫东放下心来，提拔干部的关键时刻，你争我斗，没有举报反而不正常了。如有举报，就搁置组织任命，那在党内，就别想任命什么干部了。

  别说春节收的礼品礼券，自己已经变现上缴了廉政账户，就是收些烟酒茶点，在时下，也不至于上纲上线，看来，省委意图含糊下来，还是另有原因。

  洪阳倒是直言不讳，深沉道，我们这些人，逢年过节，谁不收些烟酒茶的，不收吧面上是两不好看，都心知肚明的事，卫东的事情，迟迟不定，省委还是另有顾虑吧。

  张卫东皱了眉头，洪阳的话就近了主题，就郑重从手包取出卷宗，那是一打西岗矿难的举报材料，摊在孔东、洪阳面前，郁闷道，云州水很深很黑啊，为了段勇书记所说的大局，什么都在拖，我是一直隐忍不发啊。

  洪阳和孔东一一细细翻看了，竟然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张卫东倒一头雾水起来。

  洪阳凝视着张卫东，沉着道，卫东，你没有来的时候，我和东子就已经计议很久了，你这么快有机会上位，是个异数啊，我们不能不竭尽全力，东子给你准备一个机会，下面就要看老弟的魄力了。

  张卫东心叹道，什么异数啊，周其昌省长严令自己敏感时期，不跑不要，是有考虑的，又有几个人能想到，张卫东稳在云州，不主动奔走周旋，是因为周其昌和秦路之间，另有政治利益交换呢。

  孔东谦虚按了一下手，也不卖什么关子，也从手包取出一叠举报材料，看样子洪阳和孔东，已经计议过该材料了。

  张卫东疑『惑』接过来，细细看时，心下暗吃一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省委书记钱永年，苍劲有力的签字笔迹：转纪委继发书记，务必一查到底，钱。龙凤凤舞间，带着煞气。

  材料关键处，文字下边都划了横线，大致意思是：云州市西岗龙口煤矿老板单奎，非法开采，造成我们龙口村地下水源破坏，村民饮水困难，引发的地表下陷，造成村组耕地500亩全部荒芜，作为龙口村组代表，我多次上访，被单奎手下打杀恐吓。

  期间，云州纪委书记齐必达，西岗县长高凤梧，多次充当单奎的保护伞，使我们喊冤无门。钱书记，我现在是把我自己，我这个家庭，我们龙口村，都交给了『政府』，实在没有办法了啊，我只能这样做了，期盼省委钱书记日理万机之余，关心一下我们龙口村。[]官路正道76

  洪阳谋略大家风范，等张卫东看完，用手梳理一把头发，幽幽道，实话实说，卫东能被提议，上位云州市委书记，个中情由，整个川西官场没人能参透。

  洪阳自嘲一笑道，我也猜不透，卫东才任职市长，如何能被提议党政一肩挑呢，不过，大多数人却能猜透，非常之时必有非常之人，这个云州纪委书记齐必达，也不简单啊，敢于举报你，还不是你在西岗矿难之时，云州市『政府』这边，抓住了他的小尾巴，当然要和你冰火不同炉，你顺利上位，他岂不是倒霉透顶。

  洪阳思考起来问题，就吞云吐雾，分析就步步缜密，孔东也耐不住心里谋局，伸手要了一枝，点上，接过话题叹道，西岗矿难，云州市委的调查报告是我递给钱书记的，钱书记直接翻到处理结果那一页，看了一下，就啪的一放，冷笑了一下，始终一语未发啊。

  洪阳是有了谋断的人，一定要言无不尽的，就道，卫东，你拿出的西岗矿难举报材料，和省委钱书记的批示就不谋而合啊，关键时刻，政治上一定要坚定，就是要和省委保持高度一致啊，要做市委书记，就要有自己的独立政见啊，你要是一直顾虑重重，时刻考虑，受过谁的什么恩，掀起惊涛骇浪，会不会给某位省委领导，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什么牵连，就如此心胸做事，钱书记那里，能否上位，就可忧了。

  张卫东心里，猛的打了一个闪电，洪阳所指省委领导，就是云州前市委书记，现在的省委组织部长祝炎。一番话醍醐灌顶般的功效，明白洪阳话的关键之所在。自己如果一直跟在祝炎后面，亦步亦趋的，没有自己的风格，在省委眼里，始终难成独当一面的重器啊。

  云州市纪委书记齐必达本身违法『乱』纪，又给自己暗下绊子，云州大局已经不是一床锦，能遮掩的了的，如果还顾忌老领导刚离云州，就有大案的什么脸面，顾忌什么所谓的稳定大局，不能硬起铁腕一挽狂澜，还云州风正气清，别说省委，就是自己，也觉的唯唯诺诺，没有市委书记风格了。

  张卫东已是戒烟良久了，此刻沉默着，也要了枝烟，不过没有点火，只是放在口中抽着回味，孔东、洪阳看着，一点也不感觉滑稽，都把目光凝视着张卫东。

  张卫东从手包隐秘处，又取出那张上缴廉政账户的收据，放在孔东面前洪阳和孔东凑在一起，看了张卫东交给廉政账户的单子，看了关键的上缴时间，恰好是在春节过后，云州人大会事变之前，就点头相视一笑。

  其实张卫东心里，来之前，早就磨刀霍霍了，官场朋友面前，还是显『露』出自己温情的一面为好。此时才咬了咬牙，一副很于心不忍的模样道，我决心已下，配合省委，拿掉齐必达。

  洪阳也就正了『色』，老大哥的样子，语重心长道，卫东，别于心不忍，要做好好先生，就别做市委书记，有时侯，市委书记，做的就是屠夫的活计，那个齐必达，就是农夫与蛇寓言里的那条毒蛇，你仁慈不得啊。我们的党，枝叶繁茂，但也难保有些得了病的树枝，我们不剪掉它，就会病及整个大树的，群众眼睛里，素来『揉』不得沙子啊。

  张卫东只是把对同僚的温情，适当表示一下，洪阳说完，张卫东悲天悯人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其实，云州公安局老邓，已从拘押的龙口矿主单奎那里，得到西岗县长高凤捂、云州纪委书记齐必达的受贿证据了，单调取的银行转账凭证，转到高风梧、齐必达老婆名下的干股分红，就不下一千多万啊。

  孔东精神一奋，把张卫东的廉政账户的收据，和举报材料收在一起，喜『色』道，有卫东在云州的材料线索，钱书记的指示，就好落实了，我会把你的决心汇报上去，这些材料交给钱书记审阅后，我再一并转给省纪委高继发书记，实言相告，云州纪委书记齐必达，省委暗查过三次，都是无功而返，此人反侦察能力很强，还因为创造“三看三想三帮”，被中纪委表扬过呢。

  历来地市纪委书记，是个权力真空地带，按照党章规定，纪委由上级纪委和同级党委监管，同时还有内部监管。

  纪委机构其实并无行政执法权，但实际上，纪检委这样的党的机构，却拥有很大的权力，首先他们办案、“双规”干部，不承担任何法律上的责任，一切行动，游离于法律之外，而脱离法律规范的监督，就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监督。

  于是，出现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党的机构犯了错误，法律是没有能力来解决的，如果党的纪检监察机关腐败了，又有谁来监督它们？

  要知道，最高的纪委书记，可以是中央政治局常委，最高检、最高法的首长，地位相较之下，就差的太远了。

  在现行监督体制中，对纪检委等机构实行双重领导体制，一般由本级党委和上级纪检委监督管理，特殊情况可以越级到中央纪检委监督管理。

  可实际上，市委纪委书记，一般兼任同级党委的副书记，最少也是同级党委常委，作为同僚，市委书记、市长，维护自己权威之余，还是希望党委班子是团结的，是一团和气的，很难对一个班子的搭档下刀子。

  三人商讨的话题越来越深，张卫东也越来越明白，自己现在的位置是多么微妙，省委钱永年之所以这么快要提拔自己，又有顾虑重用，第一是首先对自己印象不错；第二是顾虑：自己是周其昌、祝炎的秘书出身；第三是秦路副省长鼎力提携，而秦路在省委书记钱永年眼里，才是真正的钱派嫡系。

  省长赵建国是和钱永年掰过腕子的；省委副书记乔志民，政法委书记郑少良，是中央空降部队，在中央，自有根系；常务副省长周其昌、组织部长祝炎都有原省委书记罗杰的烙印。单单省委常委副省长秦路，是和原先做省长的钱永年走的最近的人。

  这样看来，第三点所起的作用最大，一番酝酿思考，思路清晰起来，张卫东似乎又领悟到一个层次，反复对比，还是周省长手段独到老辣啊，洞悉世事，不由让张卫东心神往之。

  茶已淡了，洪阳余兴未尽，扯着张卫东、孔东，要去在水一方泡温泉去，孔东手机却响了，看了号码，孔东做了停的手势，恭敬道，钱书记，好，我马上到。

  孔东就开始整理材料，收拾进公文包，一边为难道，洪兄，下次吧，我是官差不自由啊，总之，我们这次，要把卫东老弟抬上去。

  一人得道，可鸡犬升天，政治同盟之间的实力分量提升，就有政治影响力上的意义，是另外一个层面的得道升天了。

  孔东在分别时，握手叮嘱张卫东道，卫东，钱书记是正直人，在云州，你要有铮铮铁骨，才可以放手一搏啊，像段勇那样顾忌重重，事事去请示，不行啊，蒙混是过不了关的。

  张卫东诚恳着，点头称是，心里却道，我这边在云州，杀伐决断过甚的话，难免有“后任都是通过否认前任来标榜自己”的嫌疑的，云州可是有耳报神的，祝炎部长会作何感想，做人难啊。

  洪阳留了留，倒是看出张卫东隐隐郁闷，担心道，卫东，虽然做事可幕前幕后，但意义不同，堂堂皇皇才是正道，官场到了一定层次，早晚要有自己风格的，特别这次是争取是市委书记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你要慎之又慎。

  张卫东郑重称了谢，又笑约洪阳一起泡温泉，洪阳不知是哪根神经不对，张卫东当真隐然要是云州市委书记了，就又没了泡温泉兴致，失落起来，论才华能力，论起步上路，自认不输于张卫东，还是那句话，张卫东是走了狗屎运，又担心被张卫东看出什么来。

  洪阳就转了话题，道，黎明骏说，你有在华州调人的想法，这个要趁早才好，当真做了云州市委书记，低调一段时间是难免的，华州的科级干部，我说了就算的。

  张卫东也不客套，取出笔记本，胸有成竹提笔写道：华州驻京办任林度，青津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谷云峰；青津县公安局长罗金浩，东阳县检察长曹阳，东阳县红星镇党委书记李世秋。

  张卫东唰的一声，撕下递了过来，洪阳接过来一看，自失一笑道，看来，我还是请示宁书记吧，正好宁书记提议交流干部，都是个时机。

  洪阳谢绝张卫东的盛情，坚称要尽快落实张卫东的人事指示，哈哈而别，也走了。

  张卫东也不回紫云小区的家，就在华裕国贸开了房，冷静下来，理了思路，坚定了决心，打蛇打七寸，既然要出手，就要一剑封喉。

  眼下，最为实际的，权力才是维系官场所有规则的魔棒，张卫东几番沉浮，之所以每次还能咸鱼翻身，就是基于权力。省委的所有权威、优势就在于此，张卫东感受过权力得失之间的世态炎凉。之所以渴望权力，在于权力可以实现意志，才能切实做些实事，才是官路正道。在市委书记的道路上，他容不得有羁绊阻碍。套用那句电影台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何况是在云州，多行不义的齐必达呢。

  看了下手表，时间还不算晚，张卫东给省委组织部办公室副主任柴兵，打了电话，柴兵正好在省委组织部加班。

  近段隐隐的风声，省委消息竟是复杂反复，什么都没有确切下来，也没有敢给张卫东汇报一二。

  此时一听张卫东的吩咐，机灵的品味出了点什么，要隐秘复印云州纪委书记齐必达的履历，连夜送到华裕国贸，难道是老领导要知己知彼，长剑要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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