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茶靡      更新:2024-01-16 09:22      字数:11040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冷家空落的大厅里回荡。

  冷家老大—冷岭甩着手大咧咧的骂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吗。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是你报答我们家的时候了。这门婚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那个人,你不嫁也得嫁。”

  “大哥,你干吗打她啊。”坐在沙发上的女子—冷云懒洋洋的说:“要是被爸爸和术看出来,那可就不好了。”

  她低头对着被冷岭打倒在地上的女子,嘴里说着关心的话,脸上满满的却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说小恪啊,好歹咱们也是一块长大的,多多少少也算有点情分吧,我们怎么可能会害你呢。你也不用太那么死脑筋,那个人虽然年龄是大了点,可不都说年龄大的人才疼老婆吗?再说了,就算他不疼你,你嫁过去就是太太,也没人敢欺负你啊,吃不上什么亏,对吧。”

  她早就看这丫头不顺眼了,打从爸爸把她从国外带来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明明不是她们家的人,可是爸爸却那么宠她,她凭什么。

  如果单单是霸占了爸爸的宠爱也就罢了,可是她的二哥和术,也不知道这丫头给他们灌了什么**汤,两个人的心全都落在她身上了,原本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立刻变成了最不宠的人,就是因为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

  这口气她憋在心里已经好多年了,一直找到机会,七年前,这个丫头的最大后盾远走国外,这就是给了她收拾她最好时机。以前她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到后来倒霉的人反倒成了她,只要看到那个丫头身上有一点的伤口,她爸就会毫不客气的斥责,甚至于动手打她。

  而这几年来,她的确也出了自己心里的一口恶气,如果不是她还顾虑着爸和冷术,这个死丫头哪里还可以站在她面前。

  而现在,她终于又有了一个既可以光明正打把她赶出去,又可以折磨她的借口了。偶然的机会下她知道王董正想找一个性格不错的人续弦,她立刻就想到了这个丫头,经过她一番游说,那个老头真的同意了,现在只要这个丫头点头就可以了。

  不过她不点头也没关系,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仍半趴在地上的冷恪,白皙的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她低下了头,任由自己长长的头发遮住脸,也遮住她不愿让他们看见的表情。

  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子,站在一边的冷岭难掩心里的火气,扬起手,想要再给她一个耳光教教她什么是顺从。

  “够了,大哥。”本来坐在旁边悠哉悠哉看好戏的冷云忽然想起二哥,那个她折磨这丫头最大的阻碍,七年前他虽然娶了别的女人,而且这几年来对她也是不闻不问的,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得,如果他已经不再关心她也就罢了,可是万一他心里还有这个死丫头怎么办。他的怒火可是不会因为她是他妹妹就会小一点。如果他的心里真的还有这个丫头的存在,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想到这里,她急忙出声制止了冷岭的动作,“教训她一下就可以了,别和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划算啊。”

  “小云,这个死丫头怎么说怎么不听话,今天我要不让她知道什么叫顺从,我就不是一个男人。”冷岭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有点奇怪她竟然会开口阻止他,这可不象她的一惯作风。

  “好了大哥,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事情还没有明朗前,我们可不能给他可以收拾我们的借口。”

  “不用担心了,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就算我打死这个丫头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的。”

  “真的吗?”冷云摆明不相信他的话,“如果真的把她给弄死了,首先不饶你的就是爸爸还有冷术,你还过那种节衣缩食的日子吗?”

  闻言他讪讪的缩回了手,可仍狠狠的瞪了冷恪一眼。

  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冷云站了起来:“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他可不喜欢别人迟到,要是把他惹生气了,大家全都是吃不了兜着走。”挽着冷岭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对冷恪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天是我心情好,所以才会开口帮你说话,下次可就没那么走运了。早点答应了,你的皮肉不再受苦,我们也乐得轻松,否则大哥到时候他再招呼你几下,我可救不你了。”说完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

  一见两人消失在门外,躲在厨房里却又因为担心内疚而不时伸头看看的胖胖妇人冲了出来,急忙扶起想起身的冷恪,满怀歉意的对她说:“对不起,恪小姐,我不知道他们今天也回来,要是我知道的话,就不叫你回来看老爷了。”站稳了的冷恪掸了掸身子,笑着安慰妇人道:“我不是没事吗,王妈,别担心。再说就算躲过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他们迟早会找我的。看来,他们不把我嫁给那个家伙是不会罢休的。”

  “不会的,不会的。”王妈急急的摇着头,“怎么可能呢,老爷那么疼你,怎么会让他们把你嫁给那个老头子呢,恪小姐,你不要多想了。”

  “是吗?”冷恪的脸上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容,“干爹的确不会,可却难保别的人不会。他们那么讨厌我,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错过。”

  “恪小姐,你不要这样说,就算老爷不管你,不是还有小少爷吗?小少爷一定不会同意他们说的事情,他不会让你嫁给那样的男人了。”看着冷恪脸上的无可奈何,王妈出声安慰,而冷恪脸上的五指爪痕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看上去那么的触目惊心,王妈心里一阵疼痛,“恪小姐,你的脸,还是让我煮个鸡蛋给你敷一下吧,要不然肿着多难看啊。”

  冷恪摸上自己脸,被打的地方已经开始肿起来了,火辣火辣的,冷岭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啊,这么明显,看来今天是不能见人了。

  “王妈,我先回去了。”她苦笑着摸了摸红肿的脸,“你说我这个样子如果被干爹看到了还好吗?我可不想家里再来一次战争,家里还不够闹趟吗?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见面的。下次吧,下次我再回来看干爹吧。还有今天的事情也不要和干爹说,免得他着急。”

  看着向外走去她孤寂的背影,王妈喃喃的念着:“多好的恪小姐啊,岭少爷和云小姐怎么就老是喜欢针对她呢?”

  “啊呀,糟了。”正准备回厨房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急忙的跑了出去,想要叫住冷恪告诉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可外面宽阔的草坪上哪里还有冷恪的影子啊。

  无奈,她只好转身回去,嘴里却不住地念叨着:“恪小姐知不知道擎少爷今天回来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想当初两人多般配啊,要不是擎少爷突然娶了那个女人,现在他们两个说不定都有孩子了。”

  几年前,恪小姐和擎少爷是多么般配啊,小两口亲亲热热的,甜蜜的样子就是让他们这些一把年纪的人看着也觉的羡慕不已,他们还打赌说小两口什么时候会给家里添孩子。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会想到擎少爷竟然会突然娶了一个洋女人做老婆,而且还去国外一待就是七年,害的恪小姐倍受折磨,现在擎少爷突然又从国外回来,人是回来了,可就是不知道擎少爷和恪小姐还会不会有下续呢。

  唉,年轻人的事情,她一个老婆子在操什么心呢,只是希望,如果擎少爷没有那个心就不用再去找恪小姐了,要不然,恪小姐该多惨啊。

  心情复杂的冷恪回到自己的小屋,把自己重重的扔到床上,看着头顶上雪白的天花板,她陷入了沉思。

  叮叮叮。

  好景不长,突然想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侧过身子看了一眼叮叮作响的电话机,实在是懒得去接。

  也不知道会是谁那么无赖,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可是她的电话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那么究竟是谁呢。算了,还是去接吧,万一有什么事情呢,无奈的起身坐起,伸长胳膊拿过电话,没好气的道:“喂,哪位。”

  “我啊。”

  “不要给我绕圈子,我心情很不好。”她皱着眉头,奇怪,那么吊儿郎当的声音和语气,很像她印象里的一个人,盯了一会手中的电话才开口。

  “天那,你竟然凶我,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电话那边的人假哭的好不凄凉,但骂的也好不起劲啊。

  “你再给我说一句废话试试。”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说就说,谁怕谁啊。哈哈哈。”无比张狂的笑声从话筒里传来。

  “小环。”轻轻的说出一个名字,然后挂断电话。

  “1,2,3---”她从容不迫的数起数来,当她数到5的时候,电话如她所意料的响起,她勾起嘴角,接了电话。

  “冷静下来了吗?还要继续说废话吗?”

  “不用了,不用了。恩,那个那个。”怎么语气听起来怪怪的啊,这可不像他的作风啊,他一向是肚子里藏不住话的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不好的感觉忽然从心里闪过,冷恪按下心里涌上的奇怪感觉,淡淡的开口问道。

  “就是,就是二哥今天回来了,这件事情,你知道了吗?”

  她惊异的抬眼,床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震惊的脸庞,他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也没有一点的征兆。

  不对,也不是没有的,今天冷岭和冷云的突然离去,还有他们之前的忌惮,这些不都是征兆吗?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往心里去。

  是不是在她的心里,早已经对那个人不存有希望了。

  还是…

  但是,他离开英国回到这里的消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冷家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莫非他们是在担心他的秋后算帐吗?可是他们会不会太高估她的地位了,如果她在他的心里有一席之地,他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喂,喂,喂,小恪,你还在吗?”话筒那边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声音,迫使她不得不来面对那个家伙。

  “你叫魂呢,我刚刚去厨房了,水开了。你说是他回来了对吧。”闭上眼睛努力的深呼吸了几口,确保自己的语气和往常一样。

  “小恪,那个,你和我二哥之间还有没有---”那边的人欲言又止。

  “你在说什么啊,要是让咱们的二嫂听见,你可就惨了。要知道女人的心眼可是很小的。”冷术语气里的试探意味她不是没听出来,可现在她只能飞快的打断他的话,以玩笑的方式来岔开他的话题。

  “可是---”

  “没有可是。”她需要时间用来消化一下他已回来的消息,这个不在她意料中的消息,冷恪出声打断他的话,“我和他之间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年轻时候的事情还提它干什么,套一句老话就是,往事已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再提有什么意义呢。好了,冷术冷小哥,我奔波了一天,累都累死了,你能不能大发慈悲的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呢。下次再和你聊了,挂了。”

  不给对面的人有拒绝的机会,冷恪迅速的挂断电话,而这一次电话也如她所愿得没有再响起。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他在那边不是过得很好吗?

  他不是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也丢弃了不想要的吗?

  冷恪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好。

  手指插入自己的头发,贴到自己的头皮上,平静乌波的脸上竟然出现一丝慌乱。

  而此时此刻,在城市的另外一边,脸上布满了不敢致信神情的冷术有点发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电话,犹不敢相信自己被她再一次的挂了电话。

  “行了,别看了,她已经挂了,别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站在窗边的男子转过身来:“她说了什么。”

  “恩,她说了什么啊,让我想想。”小心地将自己手里电话放回原地的冷术,动作迟缓的转过身的看着他,脑袋里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和她的对话,然后在心里不住哀叹着,小恪啊,你说的那一通话倒是挺轻松容易的,嘴皮上下一搭就好了。

  可是负责传话的我却要被你害得不轻了。你说的那些话我哪敢在二哥的面前再重复一遍啊,谁知道他听了之后会不会一时火大的把我给劈了。

  “说。”短短的字眼却饱含重重的威胁。

  “她说她不知道你今天回来,还有你和她之间的事已经是过去式了,她不想再提起那些事情了,没了。”被他这么一吓,冷术把心里踌躇不敢说的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神色之间尽是懊恼。

  “已经过去了,是吗?我的小恪。”听到冷术的话,冷擎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放在裤兜里的手蜷缩成拳,脸上也是神情复杂。

  小恪,当初真的是我伤你太重了吗?

  几年不见,你对于我的归来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漠然的态度,难道你对我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你真的可以忘记我们之间发生所有的事情吗?

  我不相信,绝不相信,那些事情你怎么可能会忘记。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你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把它忘记呢?

  就算你真得忘记了,我也会让你一点一点的,再一次的想起。

  嘴边嚼着一缕莫名的笑容,冷擎俯身从桌几上倒了杯酒,举至嘴边,抿了一口,“小恪,我会让你知道你和我之间究竟是不是已经成为过去,很快的。”

  “二哥,你想做什么,你还想对小恪做些什么,你可别忘了你是一个已经结婚的人了,已经没有再招惹她的权利了。”

  对他脸上的笑容冷术竟然感到了一丝不祥,就像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难道二哥他还没有对小恪,连忙急急的阻拦道。

  “术,你究竟担心我会对她做些什么呢,还有,你不觉得你对小恪的关心已经超过你应该的范围吗,我的小弟。”冷擎挑高了他漂亮的眉毛看着在一旁着急的冷术,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怪,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已经超过了一个哥哥应该有的关心,难道说,他不在小恪身边的七年里,在他刻意忘记,不愿想起她的时候,他的弟弟,难道对小恪有了超出兄妹之外的情愫。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冷术的眼神也变得凛冽起来。

  “二哥,你可不要误会,我对小恪只是纯粹的兄妹感情。”察觉到冷擎眼里的味道,冷术忙不迭的摆手表明,可是他立刻又一脸正色的道,“可是,二哥,我要说的是,就算你要毁了这个世界,我也绝不会说些什么,可是惟独小恪不行,你已经伤了她一次,不要再伤她第二次,小恪禁不起的。”

  冷擎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的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杯里琥珀色的液体相互碰撞着,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冷术焦急劝阻的声音还在耳边持续着,可是却没有一个字能够幸运的钻到冷擎的耳朵里,他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了那个他爱了很久很久的女子身上。

  五年了,他已经有五年没有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了。不知道她是否还是和他记忆里那样不曾改变,还是经过五年岁月的洗礼,有了不一样,值得他期待的改变呢。

  彭…彭彭…彭彭彭彭…。

  奇特的闹钟声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回荡,忽然,从印着百合花的纯棉被子里伸出一只细手,在空中茫然的来回的晃悠了几圈,随即准确地向床头移去,抓住在床头犹在发出怪声的闹钟,按了下去。

  “呼,世界总算又安静了。”

  紧接着从被窝里钻出来一颗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冷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迷蒙的眼睛连连眨了好几下,才把眼前的焦距对好,一眨眼,伸长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伸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腰。

  喝,真是舒服。昨晚作了什么好梦呢。

  冷恪在被窝里盘好腿,手支在下巴上,正想回味一下梦境,眼角的余光顺便瞥过闹钟,上面的数字,上面的数字,哦,天哪,她发出一声惨叫,那里还顾得上回味什么梦境啊,掀开被子,急忙的下了床,连滚带爬的冲进了浴室。

  可是那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呢?

  哪里呢?

  今天是星期几啊。

  她好象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正在挤着牙膏的动作,开始思索起这个刚刚跑到脑子里的问题。

  哦,今天好象是星期六吧,是礼拜天,那她干吗这么着急啊,真是的,什么烂记性啊,她懊恼得拍了自己的头一下。

  既然是星期六,那她就不用那么着急了阿,慢慢的拧开牙膏,挤了一点在牙刷上,慢条斯理的刷起牙来。

  仔细的刷完牙,她抬起头,看了一下镜子,咦,那是什么,她楞了一下,随即靠近镜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脸上怎么会有两个,那么明显的黑眼圈呢。

  他回来了!

  这个昨晚由冷术口中知道,让自己逃避了一个晚上的消息再次闪入她的脑中。

  他终于回来了,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怎么会这样,她按住自己的胸口,惊异的发现她竟然会为那个人有着如此迅即不稳的心速。

  不应该啊,在他如此的伤害后,她不应该对他还有感情的啊,可为什么她在听到他回来的消息还会,还会那么的激动呢。

  垂下眼,轻轻的抚过右手腕,原该光滑的肌肤却凹凸不平。轻轻翻转手腕,丑陋的伤疤就象一条狰狞的蜈蚣霸道的趴伏在她原本白皙无限的手腕上。

  她还在想些什么呢?愚蠢的事情做一次就可以了,做两次那就是不可原谅。

  她还想改变什么呢,事情已经这样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她又有什么好想的呢?不能再让他伤害了,她的心不可以再有变化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的说道。

  她之所以那么的激动,是因为她恨他,恨他在和她深情款款的说爱的时候立刻转身和别的女人结婚,她对他即使还有爱,也在她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神圣的教堂里许下诺言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而如今,她对他剩下的应该只是恨意了,没有别的,没有。

  丁冬丁冬。

  是谁,一大早的就来找她啊。

  她拉过毛巾草草地擦了一下脸,对着镜子挤出一个自己勉强认同的表情,满肚子疑问的向门走去,抓住门把向右拧,门开了。

  “谁---”当她看清门外的人时咽回了下半截话,嘴巴微微张开,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冷恪愣住了。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她与这张脸的主人相处了九年,整整九年。

  十六年前

  原本只是为了追寻自己年轻时候的印记,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的知道了他所爱的人还有遗憾留在这个世界上,为了她,也为了偿还,他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终于找到了那个让他心痛的人。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快看不出模样的孩子,他胆颤心惊的走过去,拖起她的小脸,简直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在几年前抱在手臂里的玉瓷娃娃。黑瘦的脸蛋,枯枝一样的手臂,他心痛难忍的将这个几乎没有重量的孩子抱在怀里。

  那个孩子奋力的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他将她紧紧的抱到怀里,哽咽道:“小恪,小恪。”

  听到他的叫声,孩子奇异的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看着他。

  “小恪和我回家吧。”

  想当然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在冷家里掀起了喧然大波,每一个人都好奇她的来历,好奇为什么他会突然想起要收养孩子的念头,可是他们反对的声音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耳朵里,他只知道他要用他最大的力量来宠她,来爱她,因为这是他,和他的家族欠她的。

  妻子的反对,儿女的抗议,他都不会放在心里,现在唯一能够左右他心的,只有她。

  将那些人的声音扔在身后,他抱着她走到楼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房间,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睡吧,我的宝贝,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你的二哥了,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够吸引你。”

  这样说,是因为他存了私心,冷擎是他的第二个儿子,是他最骄傲的孩子,如果可以,他希望他骄傲喜欢的孩子能够照顾面前他要宠爱的孩子,这是他的期望,也是他的另一种补偿。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原应该熟睡的女孩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瞳里一片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坐在床上,她的嘴角含着一丝冷笑静静的,仔细的环视着这个她即将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房间,这原本应该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可她却觉得无比熟悉。因为在这个房间里,大到家具,小到装饰品,都是她熟悉的,准确的说,这个房间和她幼时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惊人的相似,让她微微的皱起了眉毛,可又立刻撇去自己心头的那种异样感觉。就算一样又能怎么样,她失去的他能够还给她吗?

  外面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庭院不比屋里,凉意要比屋里的重多了。当她的光脚丫站在已有露水的草坪上时,还真的有点受不了那股凉意。

  越过草坪,她踏上了小径,和草坪一样,上面也沾满了露水,这种和草坪上不一样的湿凉感觉让她皱了一下眉,她不喜欢它。可她还是沿着小径向前走去。

  可越走她越感到不对劲,周围的事物为什么那么熟悉,就好象---她停下脚步,想了一会,闭上眼睛按着自己想的那样继续向前走。过了大概十分钟吧,睁开眼睛,在眼前的果然是一片玫瑰花田。看着眼前那一片开的正旺的玫瑰花海,她眼里只有惊讶,他对妈妈的感情,真的有那么深吗?

  转过身,看着来时的小径,一切那么的相象,是她想的那样吗?

  “砰。”东西重重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她。

  “恩。”还有这闷闷的声音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轻轻的拨开草丛,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瞪大了眼睛,一个男子揉着腰狼狈的坐在地上,看了看男子,再看看他身后那五米高的围墙,她低下头,嘴角向上撇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很好笑吗?”冷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面前一阵阴影,何时他已经站起来了,她连忙抬起头。

  一个面容英俊沉静的年轻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浓密而微微有些鬈曲的黑发披散在脖子后面,她一直以为有着长头发的男人会太娘娘气,可在他的身上,微长的头发与他深邃的脸部轮廓十分的契和,反而增添了他的气势。而且他还有着可媲美好来坞男明星的宽阔肩膀和胸膛,一件简单的黑色套头毛衣露出他性感的脖颈,贴身的牛仔裤体现出了他修长而结实的双腿。

  不错嘛,他有一张好面孔,还有一幅好身材。

  “满意你所看的吗?”男子不悦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

  “满意。”

  “还想看吗?”

  “想。”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急忙摇头,“啊,不想了。”

  “你生气了。”她瞥了一眼正用力拍打自己身上的男子。以他用的力道冷恪得到一个结论。

  “你喜欢这样子被人看吗?”

  “不喜欢。”她老实的摇头回答。

  男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是太老实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还是在装笨啊。

  “对了,你是谁啊。怎么会从那边进来。”想到了重点,她急急的问着陌生男子。

  “你现在才问我这个问题,不觉的太迟了吗?”他打量了她一眼,她的年纪约莫十岁,两条长长的辫子略有些凌乱的垂在胸前,光滑晶莹的额下嵌着一双灵活剔透的眼睛,现在正满怀戒心的盯着他,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她的身材吗,他挑剔的看了一下她还在发育的身体,恩,现在还看不出来。

  “你是新来的用人吗?”男人打量完她,肯定的语气里夹杂着一点不确定,因此他那英俊的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懊恼,“可听你的语气又不像,那么你又是谁。”

  “喂,别岔开话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翻墙进来。再不说我可要叫人了。”

  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最不想提的事她偏要提,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死了,要不是和阕的打赌输了,他才不会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无聊的来翻墙。

  “对于一个用人来说,你管的事太多了。”他颇似嫌弃的打量着她那还在发育的身体,“而且我不认为就凭你这个样子,能够制止如果是小偷的我。你应该庆幸我不是,否则的话,像你这样傻乎乎的问,是很容易出事的。”

  “才不是,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

  “是吗?”男子怀疑的语气充分的表明了不相信,“你想用什么来保护自己呢,你的牙齿还是爪子啊。”

  “我---”冷恪语塞,看到他眼里嘲笑的眼神,她气急,不禁上前几步,对着扬扬得意的人狠狠的踢了下,他受伤的腿。

  “你。”他对她怒目而视,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

  “我说你们两在干什么,大眼对小眼吗?。”一个疑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噼里啪啦四处闪耀的火花。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急忙转身,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的人。

  “小哥。”她低下头叫了一声。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今天刚刚上任的小哥,冷术,忘了说一句,今天她不仅是多了一个干爹,还多了干妈,大哥,大姐,小哥,还有那个没有见过的二哥。

  “小哥!”

  “小哥?”

  不一样的反应,前者是惊讶,毕竟长了这么大,他一直是家里的老幺,现在却突然蹦出来个妹妹管自己叫哥哥,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不过欢喜的成分还是多一点吧;后者是疑问,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分明是没有印象的,可是她为什么会管冷术叫小哥,他又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

  男子向冷术投过一个疑问询问的眼神,反应过来的冷术则回了一个少安毋躁的回答给他。

  “小恪。”他皱着眉毛顿了一下,第一次有人叫他哥,还真有点不习惯,“你怎么跑到外面了。这么晚了,外面凉,你什么也没加的就跑出来很容易生病的。”

  她摇摇头:“我已经睡了一天了,现在倒是有点睡不着了。后来我看今天的月亮不错,反正也是睡不着,索性就出来走走。”她扭过头看了身后的男子一眼,“小哥,你认识他吗?”

  “小恪,还记得爸爸说过我之后还说了谁没来。”他不答反问。

  冷恪偏头想了一会:“干爹说还有一个哥哥没来,是二哥冷擎,对吧。”

  他大大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将冷恪转过身来面对后面,那个双手环胸看着他们说话的男子:“喏,现在就来认识一下你的二哥吧。”

  “啊,原来他就是我二哥啊。”她小小惊讶的一下,别有意味的念了一句,随即便用另一种眼光打量他,没有想到他也在打量她,两人的视线撞上,她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你不是用人。”

  “我又没说我是,一直都是你在说的,对吧。”听到他的话,她不服气的抬起头反驳道。

  “你---”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不说。”

  “喂,你到底在凶些什么啊。”他一幅忍耐的样子惹火了她,“你把我当成用人,我都没说什么了,你这个祸首还在生什么气啊。你的脾气是不是来得有点太莫名其妙了啊,而且也发错对象了阿。”

  “你这丫头。”男子被她气的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她。

  “怎样。”冷恪挑衅的看着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瞪人吗,看谁瞪的过谁。

  大眼对小眼,针尖对麦芒,冷术敏锐的嗅到了空气里那一丝火药味。

  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头疼的拉过冷擎向大宅走去:“二哥,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你一定是累了,来来来,我先带你回房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哼,坏脾气的男人。啊,糟糕,自己竟然在他们面前忘了控制脾气了,真是的。都怪那个家伙,不过,冷擎,能够让爷爷赞不绝口,让干爹在心存愧疚后悔之下还想要把我们送做堆的人,也许我真的不应该看低你。

  “小恪,你别在外面呆太久,早点回去。”

  也对,自己该回去了。

  少女的小光脚丫再一次的踏上了潮湿的小径,向宅子里走去。

  “好了。”冷擎靠在墙上,对站在面前的冷术说,“现在,你可以为你的哥哥解释一下,那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哥,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冷术叹了一口气,“我刚到家,爸爸就跟我说,这是你新妹妹。我到现在还没有消化过来这个消息呢。”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当时冷墨的动作,末了,冷术耸耸肩,“就这样了。”

  “然后呢。”冷擎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了。”冷术双手一张。

  “没了。”他奇怪的瞥了冷术一眼,“怎么会没了呢。”

  “是没了,爸爸刚介绍完,她就说困了,要睡觉,所以爸爸就抱她去睡觉了。”冷术耸耸肩膀,“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的脾气,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怎么可能会解释那么多。不过,二哥我瞧着这个妹妹挺不错的,比咱家的那个好多了。”

  “看来不仅爸爸对这个女孩子的态度不一样,连你也对她不一样。”

  “当然了,爸爸对她不要太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伤心啊,你没在场,没看到爸爸看她的那个眼神,那个举动,真是可悲啊,我们这些亲生的都没有得到,她一个外来的小丫头就这么轻松的得到了,可是她倒是一点也没有得意的样子,所以我才说她比家里的那个好多了。”

  “那爸爸有没有说她是爸爸哪个朋友的孩子啊。”冷擎若有所思道。

  “没有。”

  “没有,那么就不好知道她的来历了,算了,她叫冷恪,是吧。”

  他点点头,“是啊。”

  “冷恪。”冷擎若有所思的念着她的名字,脑子里不仅又闪现过她的模样,晶莹剔透的眸子,和他争吵的时候闪闪发光,知道他身份时候那一闪而过的敌意还有趣味。

  敌意,莫非他曾经做过什么样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瞧她的年龄,他绝对不是那种辣手摧花的人,而且还是一朵根本没有开花的花。

  趣味,这就让他更不明白了,他有什么可以说让她觉的有趣的地方吗?难道是他翻墙的动作取悦了她,不对这个理由说不通,而且她的眼神也不象,倒是有点象,他以前的样子,狮子看到猎物的表情。

  冷术站了一会,看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撇了一下嘴,转身向门口走去,嘴里念叨着:“真没有良心,问完事情就不理我了。”

  走到门边,他想了一个问题回过身,一脸坏笑的看着犹在沉思的冷擎:“对了,我差点都忘了,二哥啊,你回来怎么不从大门进啊,反而会在围墙那里啊,而且你身上怎么都是草屑,尤其是你的后面。”

  冷擎抬起头,瞥了正在偷笑的冷术一眼:“怎么,看来你很闲,有空开我玩笑,怎么不到公司来帮忙。这样好了,你明天就不要跑出去了,直接和我一起去公司吧。”

  呃,闷笑声噎在喉咙里,完蛋了,冷术连连摇手:“不不不,我哪有空啊,我好忙得,这两天忙这些论文呢,很忙得,很忙得,忙的要死。”一边说一边退出房间,站在门外,“二哥,反正我不要去公司,也坚决不要帮你处理那些事情,公司有你一个就够了,不需要我再去添乱了。”然后一溜烟的跑掉了。

  这家伙,一提到公司跑的比谁都快,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可是,那个突然之间就冒出的女孩子,爸爸朋友的孩子,她,冷恪。

  她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有了她在家里,说不定他回来的日子就不会那么的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