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她的梦魇

  宫秋如夜里发了高烧。

  她感觉自己浑浑噩噩地走在一片密林里，她的身后是像是城堡一样的迷宫，那里是顶级杀手的培训基地，她从七岁被带到这里，怔怔十五年，她学会了各种各样的刺杀技能，她学各种各样的媚惑手段，她学那些她抵触的，她不想，可她不能。

  她只能一步步走下去，和另外的七个人。

  他们八个人，是被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杀手。

  从他们手上开始沾上第一滴血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毁在了这里。

  可她不甘心，另外的七个人也不甘心。

  所以，有人逃了，逃出去，却又被抓了回来。

  他们剩下的七个人亲眼见到了她被折磨时的模样，那种惩罚，恐怕这一生他们都没有忘记过。她当时想要伸出手，却被迟归拦住了，那个和她一起被抓过来的人，那个护了她整整一生的人。

  ——“小如，你救不下她的。”

  ——“……为什么？”

  ——“她逃了出去，这是那个人给我们的警告。”

  只因为是警告，所以更加不允许反抗，否则，他也保不住她。

  ——“可她快死了……”

  ——“小如，从我们走进这里，我们的生死，早已不是我们的了。”

  ——“……”

  她曾经因为他的无情而故意疏远他，可接下来的一幕幕却证实了他的话，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魔鬼，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开始把她的心锻炼的比石头一样的硬，直到她的血染上脏污，再也清理不干净，她彻底知道了迟归当年的那句话，他们……从进来这里，就不再是他们的。

  后来，她也开始逃了。

  这样的日子太过压抑，太过痛苦，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杀人机器，永无停止，直到生命的那一刻。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她第一次出逃就逃了出来。

  只是不幸的是，那个帮她逃出来的人，却再也没走出来。

  “不要……”宫秋如因为高热，整个人像是一只蒸熟的虾子，她的头摇着，似乎在抵触什么。她的表情隐忍而痛苦，那种绝望从她周身蔓延开，最后落入黑暗中静静坐着的男子眼底。他幽幽的血瞳落在她的身上，最后落在她起伏不定的胸口。

  再然后，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急切：“不要死……不要死……”

  “我后悔了，我不逃了……再也不逃了……”

  “不要……”

  眼底有一滴清泪滑下，泪珠落入她的鬓发里，却让霄渊的眉头慢慢皱起。

  他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藤条，突然轻轻一挣，身上绑得极紧的藤条轻易地被她挣断了。直起身，他走到宫秋如身前，单膝蹲下，高大的身形压下来，冰冷的手指抚上她额头上的虚汗。指腹沾上的汗珠让他瞳孔缩了缩，听着她的话，心里不知为何，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她梦到了谁？

  她在想着谁……

  “……我再也不逃了……我和你一起……一辈子都被关押在那里我也愿意……”

  “咯嘣！”

  四周的一颗石子被他的手掌按下时碎成了渣渣，霄渊把宫秋如拦腰抱了起来拥在了怀里，目光落在她痛苦的脸上，想了想，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宫秋如像是抓着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揽住霄渊的腰腹不松手，霄渊的动作僵了僵，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许是不常做，动作并不熟练。

  随后，他的手掌抵在了她的背上，开始把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宫秋如终于冷静下来，身上的热度开始褪去时，霄渊才放开她。

  推开挡着石洞的门走了出去。

  宫秋如醒来时，感觉有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很舒服。浑身除了身体沉重了些，并没有什么不适。她睁开眼，昨夜的梦境已经不大记得，可缠绕了她这么久的梦魇，她即使记不得也能够猜得到。睁开眼的片刻，她有些失神，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

  手臂抬起，摸了摸额头，并不烫，看来并没有发热。

  她伸了个懒腰，动作做到一半，当视线落在靠在石壁上一直平静地看着她的霄渊时，她动作猛地一滞，动作极为不协调地收了回来。

  霄渊端正的坐在那里，身上还缠着藤条，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想到昨夜的事情，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哼了哼：“你醒了？”

  “……嗯。”

  “那你昨晚上发了疯，可记得？”

  “……”

  如果是平日里，她这么说，男子脸色肯定沉下来，只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男子脾气好了很多，并没有怎么发怒，“……不记得了。”

  他幽幽回了这么一句。

  脸上的表情太过淡定，宫秋如并不确定他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浑身有种黏腻感，昨夜里应该是出了汗。

  有些不舒服，她皱了皱眉头，站起身，上前想要给他松绑，想了想，就收回了手：“你先绑着吧，我一会儿给你松开。”

  霄渊挑眉，不置可否。

  宫秋如摸了摸鼻子，并不想多过解释。

  总不能让她说，她觉得自己出了汗不舒服所以要去洗个澡，可又不太放心他，所以还是先给他绑着。

  她敢说，自己要真这么说出来，眼前的男子绝对会气得跳起来。

  好吧，虽然她说的夸张了些，可以这楼主阴沉的性格，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不好的的事情来。

  她很快走了出去，霄渊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从她的面目表情上，其实能猜到个大概。山洞里先是亮了一下，再黑了下来，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只是情绪却依然安定不下来。

  宫秋如走到深潭旁，退了衣服入了水，很快就洗好，重新穿回了衣服。

  只是在她转身想要离开时，身后的深潭突然传过来一道异样的红光，头顶的日光在这时刚好打在潭水上，照得水面极为清澈，能清楚的看到潭水深处，只是潭水太深，她并不能推测出到底有多深。可那红光，却的确是从潭底深处发出来的，红光反射到她站着的岸边，形状像极了一簇火焰。

  宫秋如的心，莫名一动。

  她想起自己来祁连山的目的，这里的深潭里……可能有赤焰冰。

  一想到这，她眼睛亮了起来。

  有些急不可耐的上前，只是再重新跃入深潭时，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石洞的方向，犹豫了下，还是走回去。

  霄渊看到她回来，并不意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替他解开了藤条。

  他扭了扭手腕，看向她：“怎么？”

  没有事的话，她也不会突然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跟我来。”

  宫秋如并未多说什么，说完这句话，率先走出了山洞。她有她的顾虑，虽然让她可能找到了赤焰冰，可潭底到底有什么，谁也说不准，她得多做一层考虑。

  霄渊跟着宫秋如来到深潭边，目光疑惑地看她。宫秋如指了指已经看不到红光的深潭，指了指：“我一会儿要跳下去，我若是一个时辰还没有上来……”

  “想要本宫去救你？”

  霄渊脸色好了很多，血瞳看起来也隐含了笑意。

  只是，下一刻那笑意就僵了：“不，我让你自己先离开。”

  宫秋如故意这么说，看着他脸色又沉下来，心情特别好，有他在这守着，万一有个意外，还有人能帮她收尸，何乐而不为？

  只是她刚准备往下跳，就被霄渊拽住了手腕。

  “本宫和你一起下去。”

  “嗯？”

  宫秋如回头看他：“这里面可能并不安全，你真的确定要跟我去？”

  “哼，本宫怕过什么。”

  “得。”宫秋如看着他一副天下我最大的表情，耸耸肩，“到时候你别后悔就行。”

  虽然不愿意欠霄渊人情，不过自己昨晚上好歹是帮了他不少忙，这就权当是还了她的人情了。

  两人入了水，潭水一片幽冷，最初在水上面还好，越是往下，几乎要冷到了骨子里。潭底深处的能见度很低，她像是一条人鱼一般快速地游动着双脚向着光打出的那个地方向下游动，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霄渊，每次对上霄渊的眼睛，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一点点变好。

  都说女人是善变的，这十八重楼楼主更加善变。

  终于游到潭底，她的脚踩到松软的沙子上，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霄渊站在她的身后，金色的面具早被他摘了扔在了外面，他的银发随着潭水轻扬，再配上那张脸，给宫秋如一种妖孽的感觉。

  总觉得多看两眼，都会被他惑住。

  她偏开头，蹲下身在那一处摩挲，既然日光打过去能显现出来，看来必须是需要特定的时辰特定的方式它才会出现。

  她蹲下身，试探的用手摩挲。

  却被霄渊拦住，他摇摇头，目光深邃。

  宫秋如停下动作，偏头：你担心会有危险？

  霄渊一怔，颌首，冷峻的表情带着一丝微妙，宫秋如并未探讨，她摇摇头：就算有危险也无妨。

  她不愿受制于人，找到赤焰冰她就能解决身体里的隐形炸弹。

  更何况，她有准备，即使危险，还不至于要命。

  霄渊看到了她眼底的坚持，慢慢松开手，没有再说什么。

  宫秋如蹲下身，开始在那一块地方细细摩挲，终于让她找了一个凸起的地方，很小的一块，如果不是她这样一寸寸摸过去，根本就不会发现，宫秋如并没有直接把东西拔出来。她一点点拨开上面的沙子，半晌，露出内力。

  等沙子完全被拨开，即使有了思想准备，宫秋如还是被惊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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